現在是2016年的7月20日。從去年夏天開始,微信朋友圈,QQ空間,以及新浪微博、天涯論壇等各大社交互動平臺莫名浮現一種謠言:“今年中國的可用水量還不及去年的一半多。洗手、洗澡打香皂時請關閉水龍頭!暖壺裡的熱水涼了也不要倒掉,可以用來洗東西。今天中央一臺連續播報了幾十分鐘關於缺水的事情,請朋友們節約用水。今年的大旱可能纔剛剛開頭,在厄爾尼諾現象影響下,可能會夏秋冬連旱。雖然市區用水是優先保證的,但我們不要浪費這優先供給我們的水。節約用水,人人有責---錢是你的,資源是地球的!我們有義務傳遞下去!接力!”

這條動態就像流行感冒一般席捲了整個中國。隨後,好像是這段話實在太荒唐觸怒了天界。全國多地區接連出現小範圍強降水,水災,泥石流,雪災層出不窮。

直至今年,今日。終於這流感一般洪災也降臨在了姐的頭上。

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姐,有這樣一個弱點;怕雨,怕打雷。並不是怕淋雨或者擔心被雷劈到,也於個人經歷無關只是一種本能的畏懼。就像人們害怕黑暗,害怕爬行動物……

早上起來上班,天很沉,壓低很低,積雨雲厚重的猶如陳年的棉被。不管,帶上雨衣,到了公司風吹雨打都與我無關了。很幸運,一路上歲雲山霧障,一些高級建築物都直聳入雲卻沒風雨大作,到了公司身上還乾乾的。

上午無話,低頭忙工作,只記得窗外動靜不小,黑得和夜裡一樣。中午食堂吃飯,吃過飯看到有幾個老菸民哼着《董小姐》蹲在前廳的屋檐下草草的解決了每天必修課。路上的水有腳面深呢。

人總是很奇怪的動物,在人羣中會莫名覺得孤單,而獨自看海的時候卻感覺很喜悅很飽滿,在外國有個形容這種感覺的詞,好像叫“疏離感”……

下午依舊悶頭工作,一天持續着夜幕和風雨大作。

將近五點,快下班時,小領導不合時宜的出現了,並帶來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不好的是公司有緊急加班需要留下二十幾個員工而且剛巧有姐,好的是公司對於加班時間以兩倍薪酬並報銷路費。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忙到晚上九點。

一羣雙目血絲腰痠背痛的人,收拾東西打算下班回家,有些人用手機叫車,沒有出租接單,下樓發現水已經氾濫成災,在不知不覺中淹了一樓大廳的瓷磚。

二十幾個飢腸轆轆的人,堵在樓梯,由於現在是夏天,大家都是白襯衫,因爲是大夏天也沒人帶外套。空氣中的溫度彷彿被地面上黑黝黝彷彿深不見底的水吸光了,雖然時令盛夏,但周圍的人開始呼出白氣瑟瑟發抖。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衆人擠在樓梯上還沒想出對策,整棟樓的燈光閃了閃滅了……沒錯,滅了……估計是大雨沖壞了哪個重要電路或者供電部門怕電死人或者短路造成損失給斷電了……

有光亮時還好,人們勉強能保持理智,燈滅了,便隨着幾聲高穿透力的尖叫,有幾個人發瘋似的竄上了樓去,也有幾個直接癱坐在樓梯上。理智一點的,制止了慌亂,拿出手機撥打緊急電話求救,可電話根本打不出去。

徹底的黑暗中只有衆人手機閃光燈,外面的雨嘩嘩的下着,樓上幾個高管早早下班鎖了辦公室的門,對流風吹的門與門框咣噹咣噹巨響,彷彿有什麼人想破門而出又彷彿衆人被困於城中,緊閉的城門之外有洪荒猛獸正猛烈的撞擊着城門,進退無路,破城也是遲早的事……

恐懼,就在這樣安靜又寒冷的環境裡蔓延着……

事實上寒冷並不存在。依據物理定律,我們之所以會感覺冷,是因爲缺少熱能的緣故。每個人或物體對能量的獲得或傳送的情況,都可以測得出來,而熱能就是這個使人體或物體獲得或傳遞能量的東西。絕對零度(攝氏零下273度)時完全沒有熱能的存在。在這個溫度時,所有物體分子都呈現靜止狀態,不會發生任何反應。所以實際上寒冷並不存在,我們創造這個詞彙是爲了描述沒有熱能的感覺。

黑暗也不存在。黑暗其實是因爲缺少光的緣故,我們可以研究光線,但無法研究黑暗。我們可以用牛頓的三棱鏡把白光分成許多顏色的光,並研究每種光的波長。不過我們卻無法測量黑暗,因爲只要一道光線就可以劃破並照亮一個黑暗的世界,所以我們如何能知道一個空間有多黑暗?我們只能夠測量光的強度,不是嗎?黑暗是人類用來描述沒有光線存在時的一個詞彙。

可,人們就是會懼怕這樣的環境,置身於這樣的雨夜,斷電斷信號,十個小時沒有吃食,沒有衣物。飢餓寒冷以及對黑暗未知的恐懼壓力都在敲擊着這羣依靠現代社會才能生存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書呆子們脆弱的神經。在這種節骨眼,姐還有心考慮上面那兩個哲學問題,也是夠非人類了。

就在姐深度思考的時候,終於有兩個人按耐不住了,讓大家先上二樓等着,他們冒雨試試去開車過來。一般大家稱呼他倆爲“小皮、小石頭”,長的差不多,體型也差不多,感情也不錯基力滿滿,小皮是時冷時熱也不太會看氣氛不太招大家喜歡,而小石頭是典型的外冷內熱,很傳統也很正直,平時沒人喜歡跟他交涉,不過人緣不錯。

衆人聽他們要出去,有的表示阻攔,有點遞過傘。不過聽外面風力至少在七級以上,雨聲更是連成一片哪裡可以用密集的雨點形容啊,簡直是瀑布的動靜,打傘也是杯水車薪。

最後有人提供了防水手機,這還算有點用。二人試探的下樓,沒走幾步就一腳踏進水裡差點摔倒,原來水已經在大廳裡淹沒兩級臺階了,外面的路燈都滅了沒有啥光亮,也看不清水深,黑乎乎一片根本分不清水和瓷磚。

衆人勸他們別去了,他倆也有點發怵,可是一想幹等着也不是辦法,連電話都沒信號,天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去開車就能回家,哪怕開不起來,能在車上拿點吃的回來也好啊,一咬牙硬着頭皮往前走了幾步。回頭招招手,讓衆人放心,趕緊上二樓吧。衆人也不好多說什麼,先前斷電被驚嚇到的幾個人竄上去也不知什麼情況,跟二人道了聲小心,便決定先去找先前竄上去的幾個順便收集下食物。

在黑咕隆咚的水裡走出沒幾步,小皮攔住小石頭的脖子耳語道:“小心點,也許有電。”

小石頭掙開小皮的胳膊:“哦。”心想:電?路燈都滅了,一看就是大面積斷電啊,就算有電等感覺出來也跑不掉了,小心有毛用。

小皮又攔上去:“我說,兄弟,你小心點,別踩滑了。”

小石頭掙開小皮的胳膊:“哦。”心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小皮不屈不撓的有一次攔上去,這次小石頭先開口:“有啥事好好說。”

小皮朝身後的樓梯努努嘴:“我看這水式來的邪乎,淹排氣管子沒跑啊,沒準雨下一夜這水位就有平方高了。我車上就剩一包花生豆幾個小麪包兩瓶礦泉水了,估計你的也不多吧。要不……”

小石頭不耐煩的打斷:“行了,你就這點小聰明。”

小皮解釋:“你看,樓上有二十幾個人,咱們這麼點吃的也不夠分,萬一這洪水鬧個持久戰必須得有幾個體力充沛的游出去通風報信不是,我看那羣廢柴是沒指望了,也就咱倆身體素質還算過得去,不如咱倆先吃點保留點實力……”

小石頭嗤之以鼻:“得得得~你一說吃我想起來了,連大廳水都這麼深地面的水位淹排氣管子絕對沒跑就,不過公司食堂小賣部就在後……哎呦!”

小石頭突然吃痛大叫了一聲,身體也一歪就要摔倒,小皮也被嚇到了,撐住小石頭:“怎麼了你,這黑燈瞎火的你可別開玩笑。”

小石頭說:“水裡有東西咬我……”

小皮一聽這,嚇得一蹦三尺,用百米賽跑的勁頭竄上了去二樓的樓梯。小石頭沒人支撐,應聲摔在水裡。其實這也不能怪小皮,從燈滅開始,四下漆黑外面風雨怒號,沒吃沒喝沒救援,大家都在硬撐着膽子,小皮更是緊繃着神經下的水,現在一聽水裡有咬人的東西心理防線直接崩潰了。樓上的人聽到動靜也都趕下來,小皮竄上樓梯之後發覺不對,回頭一看小石頭沒跟上來,還算仗義的又衝回水裡也顧不得什麼咬人不咬人了,樓上下來的人也分出兩個男的跟了過去。

還好的是,先前兩個人並沒有走出大廳總共也沒多遠,幾個人連拉帶拽的把小石頭拖回了樓梯,先上二樓查看傷勢。

這折騰的功夫,二樓的人也沒閒着,找到了嚇跑的幾個,大家找了個相對空曠點的地方圍成了圈,中間打着一個不知道哪裡找來的手電筒,用飲水機裡殘存的熱水衝了幾杯咖啡輪流傳喝。小石頭雖然還有意識,但被衆人強行擡到了中間,檢查傷口,是左腳踝上的兩個冒血的小洞,女孩子們從包包裡翻出消毒水消炎藥創口貼什麼的七手八腳給包紮上了。

就這樣,衆人到處翻出點零食湊合吃了,因忌憚水裡的怪物也沒人再去談外出求救的問題,有驚無險的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雨停了,地面上的積水開始緩緩下降,到中午時分也已經沒什麼障礙。小石頭也送到了醫院,確診是沒毒的草蛇咬傷,一般草蛇是不會主動攻擊比自己大啊生物,可能是這場大雨把它也嚇壞了,沒什麼大礙,消毒棉擦一下然後給開了破傷風以及一堆亂七八糟的藥和化驗單……總感覺被坑了,不過還好公司報銷。

一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很快人們都忘記了這回事恢復了以往的生活。

全國的強降水還在繼續着,也許只有災難真正降臨在頭上的時候,人們纔會發覺自己已經依賴水泥鋼鐵帶來所謂的便利太舊了,久到已經成爲了物質的努力。當有一天我們失去所謂的工具時,我們便一無所有也一無是處,一敗塗地。

那個雨夜,漸漸被人們淡忘了。絕望、悲傷、恐懼、無力感……維持着人們沒有崩潰掉的只是對奇蹟的僥倖心理……沒有什麼,比等死更恐怖的了……可……誰活着……不是等死呢……

今天就到這裡吧,全國各地洪水,風災,泥石流,我報以默哀,大家不要去淌水哦,水裡有咬腳踝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