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原來這夜所有驚心動魄皆發自鬼魂夢鏡裡,湛華又朝那匣子輕輕瞟幾眼,後頸上忽然竄上一股涼,似是被誰抹了一爪子,不由打個戰慄對鍾二道:“我害冷,咱們回牀上去。UC 小說 網:”鍾二郎撇盡硃砂扯開鎖頭,揭開蓋子朝裡面張望,卻見一縷清煙自匣底升騰而出,化作森森身行凝立於屋中,滿身滿臉蒙上烏青的氤氳,披頭散髮哽咽抽泣,觀之形貌正是湛華在噩夢中所見的鬼。他斂聲噤息細細觀望,卻見這魂靈心肝肺脾填滿陳年積怨,擡起臉龐靜靜窺看這世界,從鬢間悄悄滑出一雙手,越過額頭溫柔撫慰,修長的手指將滿臉淚水拂下來,勾起漆黑長髮緩緩纏動,彷彿隨波逐流歷經漂泊,此一時終於尋得歸途的道路。鍾二張嘴輕輕喚一聲“江煙”,鬼魂默無聲響扭轉面龐,滿頭的灰塵吊子簌簌墜到面上,鬢間的手輕輕替他抹乾淨,似是一對戀人相擁相偎,溫柔繾綣拂去對方肩上的花葉,連帶着面上髮絲也被撩至一邊,蒼白手掌遊移到腮上,如同輕輕托起剛纔破散的夢魘,雜亂髮絲下赫然現出江煙的面容,神情五官被淚水溼漚模糊,只有一雙眼睛異樣澄明,透過孤獨黑夜恍然清醒。這一雙父子如此終於能相聚,鍾二見狀便也無多言語,隨手將鬼怪趕回匣子,拈起銀匣端在面前,又將湛華託進懷裡,一邊大步朝屋裡走,一邊屏息凝神細細審奪,終於耐不住轆轆飢腸 ,仰起脖子將他兩個合進嘴裡。

這一番荒誕怪異至此方休,衆看觀聽雲,話說此一雙父子生死緣由原不可考,生而言談脈脈匿於幽暗,歿而黃土掩屍無問津者,其間情孽緣由懸而未解,萬千言語只得寄於夢中,白白辜負往昔錦繡流年。佛曰:“不生生不可說,生生亦不可說,生不生亦不可說,不生不生亦不可說,生亦不可說,不生亦不可說。”即是如梗在喉艱澀難語,又豈可爲外人道也哉。如此這一檔事雖是敷衍帶過,那銀匣子的蹊蹺卻終究不得不語,追根溯源再說鬼王如今附在廖付伯身上,苦心等待絳塵替他收斂魂魄,圖謀有朝一日再起陰兵,揮師地府對峙閻王,然而日子並非過得一帆平順,廖付伯苟延殘喘竟不肯死,僅剩下一息魂靈仍念着玉金秋,彷彿自己還是過去無憂無慮的傻子,每日探起腦袋苦苦期盼。那鬼王卻是個無心無意冷情東西,哪裡懂得人心欲情,如今縛入世人肉身與之同悲同苦,好似冰火纏身蛇蟻嗜骨,害人害己苦不堪言,每每閉上眼睛便見玉金秋從身前晃過,耳邊旋繞過無數殷殷召喚,一聲聲“大寶”如附骨上,音若細發嫋嫋不絕。他痛苦不堪焦躁難安,彷彿困獸滿屋裡亂轉,扯住絳塵糊里糊塗發問:“人的心怎能這樣苦?”,滿心憤惱無得言訴,只有尋了旁人泄憤,可憐廖宅裡寥寥幾個老家人,晚上睡寢不加堤防,糊里糊塗被他揪出屋,貓捉耗子般戲耍一番,待不耐煩便揮掌拍成個血葫蘆,揭皮掊心填籍肚子。

絳塵自認自己是慈悲心腸出家人,不忍心見活人無端受磨難,然而一時卻也尋不得緣由阻勸,只得不動聲色冷眼旁觀。這道士有一回無意尋得一雙鬼,父子兩個生前結孽,死後並作一體飽受折磨,雖是相依相偎近在咫尺,奈何永遠尋不得彼此,可憐兒子日日痛苦哀哭,宛若啼血杜鵑摧心撩腸。絳塵當即心中一動,施下咒法將這父子盛進匣子,好像逮着鳴唱的蟈蟈關進葫蘆罐,打算獻給鬼王充作玩藝,哪知這銀匣還未在懷裡揣熱,便被他不慎遺失路上。絳塵不惱自己不留意,反倒怨起別人不加提醒,忿氣沖沖沿路尋找,哪裡還能見着銀匣蹤影,掐指一算才知匣子原被湛華拾回家,心中怒火頓如澆了綿綿春雨,指尖不禁又泛上那一層肌膚觸感,彷彿拈起一片薄薄脂玉,攏合五指便能攥進掌中。絳塵過去因受得鬼王提點,免不得習上對方寡清薄欲,初見湛華尚不施以正眼,然而這一隻鬼眸瞳裡藏了引惑,好似一團蜜糖黏住他的眼,他暗暗旁觀徉作嫌惡,眼瞧着湛華與鍾二郎緊密無間,一會兒歡喜一會兒又無端恨惱,彷彿冥冥中有誰揉搓他的心,疼痛□不得言述。

這一樣糾結自然不得爲人知,待別人的甜膩日久天長滲進心裡,更惹來狂蜂蜜蟲搔撓心上,痠麻□遊移肺腑,且苦且澀銘心刻骨,絳塵耐不得焦躁又卜一褂,剛詢得鍾二郎住處頓覺滿腔滿室異樣敞亮,連同頭腦也被耀得發白,迫不及待動身起程,焦心如火趕將而去。再說鍾二與湛華前一日晚上興致勃酣,交疊翻滾鬧了一夜,睡到下午仍不肯起,這一時還賴在被窩擁抱纏綿,鍾二郎一雙臂膀將湛華周身焐得溫熱,挺立的乳珠幾乎燙手,鍾二潛下手從他胸前撫至腿間,手掌覆上一叢蜷曲毛髮,握起□緩緩揉搓,那一團柔軟漸漸□,好像新生的兔子微微抖顫,尿道里泌出黏滑水跡,淋漓星點沾染指間。湛華“嗯嗯唉唉”□不止,埋下臉孔朝着對方啃咬,鍾二郎吃痛往他屁股上擰一把,只覺手裡攥上鮮嫩的桃子,指上吃力幾乎捏出汁水,不由放緩力道輕輕揉撫,貼在湛華耳邊悄聲私語。他兩個如膠如漆正行得酣迷,湛華張開雙腿等待鍾二抵入,忽聽到外面大門扣響,扯緊了鍾二不作理會,奈何來人敲擊愈急,無休無止似要將房門砸破,鍾二郎只得穿起衣裳起身開門,張開嘴正欲罵咧出聲,卻見外面正候着道士絳塵。

二人雖沒有血海深仇,這一見面卻也分外眼紅,鍾二郎滿嘴污言謾罵如願以償傾涌而出,叉腰檔在門前揚眉怒笑:“你個王八蛋上竄下跳跟老子搶吃食,如今倒敢送到爺爺門上,瞧老子扒了你的皮掛在門前,陰天泥濘拿來抹鞋底。”絳塵呆呆聽着並不言語,一雙眼睛直勾勾望向他身後,漆黑瞳仁幾乎躍出眼框,飄飄搖搖晃進屋裡,鍾二見狀轉身查看究竟,卻見湛華不知何時跟出來,身上只穿一件肥大褂子,露出□的大腿雪白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