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的大殿位於主峰之巔, 極盡修飾的宮殿與殿前的廣場處處點綴着幻彩陣法,舞姿婀娜的侍女伴隨着美妙的歌聲與飄落的光斑翩翩起舞,不少沒經過什麼陣仗的弟子看得如癡如醉, 即使是某些金丹期的高手, 也爲天衍宗的底蘊嘖嘖稱奇。
廣場的盡頭, 是白玉雕琢的欄杆, 欄杆下浩瀚雲海正翻騰不息, 靈鵬迎着日出時的璀璨金光張開羽翼,催人折腰的旋風下,一位位天衍宗的長老閒庭信步般從半空中緩步走下, 向先到的友人們點頭致意。
頂着孫奇殼子的謝修竹自然沒有這麼裝逼耀眼的出場方式,老老實實摸出孫奇的身份木牌地通過了法會外的盤查, 同時擺出一副自豪又從容的表情, 找到孫長老的坐席走了過去。
謝尊庭帶着寒羽宮一行人入場時, 法會已經快要開始了。
天衍宗宗主彼時正與身旁的屬下交代着什麼,一見謝尊庭, 立刻滿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謝宮主,許久不見了!”天衍宗宗主徐成濟,目前已是元嬰初期的修爲——普天之下能請得起元嬰修士當掌門的門派,也就只有天衍宗了。
謝尊庭立刻揚起笑容,回道:“徐宗主別來無恙。多年沒來天衍宗做客, 貴派的發展可真是今非昔比, 一日比一日令人豔羨啊!”
徐成濟撫了撫下巴上的鬍鬚, 笑道:“謝宮主客氣了, 區區一派的發展, 再怎麼說也是有限的,接下來的降妖之計, 可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啊!來,謝宮主這邊請!”
謝尊庭的笑容在聽到“降妖之計”時稍稍凝滯了那麼一瞬,卻很快掩飾了過去,拱拱手,含笑走向了爲寒羽宮準備的坐席。
陸陸續續又來了幾位掌門閣主後,天衍宗的大殿上已是座無虛席。
從徐成濟的主座依次往下,左側是受邀前來的貴客,右側則是天衍宗的供奉、長老。座位之間留足了距離,畢竟大家都是修真者,隔得再遠也不會出現看不清長相、聽不清聲音的情況。
侍從弟子們井然有序地站在座椅之後,大多低眉垂首,偶爾通過傳音相互交談,斷不敢發出聲音來。
按照孫奇的人緣,平時在同一級別的弟子間還有那麼幾個願意來攀附討好的,而到了眼下這等情形,可沒有誰和他交情好到來“竊竊私語”。
這算是一件大好事,畢竟自己的父親和好弟弟近在眼前,謝修竹的心緒也不那麼平靜。
他倒是清楚自己絕沒有想要和他們重修舊好的妄想,但反目成仇這件事已成定局、刀兵相向也即將提上日程的此刻遇見這兩位,謝修竹自忖還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
更別說他還預備着在這天衍宗的法會上鬧上一通……但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是怎麼回事?
“眼下的情況,想必大家已經瞭解了,對於神級秘境鑰匙的重要性,我也不必贅言。目前冰屬性鑰匙已經被叛徒獻給了妖族,光、雷屬性鑰匙尚不知所蹤。至於風、暗屬性的鑰匙……”冗長的致辭終於完畢,徐成濟稍稍一頓,撫須清咳,接着道,“前些天,我派長老成功取得了風屬性鑰匙,鄙人心知大家對這個消息還尚且不能肯定,來人!”
徐成濟一聲令下,六位勁裝修士走上前來,按六角形迅速排開。
此時大殿中已有閱歷深厚之人咂舌道:“這難不成是……六方結靈秘陣?”
“沒錯,”徐成濟矜持地笑道,“爲了防止鑰匙被歹人奪去,我派特意使用這道遠古秘法,將鑰匙暫存在虛空之中,徹底斷絕所有可趁之機!”
謝尊庭面上捧場地露出了敬仰之色,袖子裡的手指卻已經掐得死緊。明明沒有人往他那兒看,他卻總覺得有無數人悄悄地恥笑自己、恥笑他寒羽宮被人光天化日之下奪走了至關重要的神級秘境鑰匙。
謝尊庭在心中咬牙切齒地詛咒了那孽子千萬遍,暗暗幻想逮到了謝修竹後要如何將他碎屍萬段,銷燬神魂,永世不得超生!
謝修竹自然是不知道他親爹早將他看做死人,他仔細地注意着大殿中央的情況。
只見徐成濟邊掐法訣,口中邊無聲念出繁複拗口的口訣,六名修士中間的區域漸漸浮現出陣法的輪廓,一個玲瓏小巧的玉盒從陣法中緩緩升起,形體由模糊到清晰,直到徐成濟施法完畢,終於穩穩地懸浮在了半空中。
徐成濟並沒有走上前去,而是隔空一指,玉盒輕巧地彈開,蒼青色的鑰匙乍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鄙人不才,沒有發現這鑰匙的更多秘密,只一點,拿到鑰匙的人,能獲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風屬性靈力。不過大陸上風屬性靈力者本就稀少,不好當場向大家演示,請見諒。”徐成濟刻意隱去了至關重要的兩點:每枚鑰匙都自帶一個關於神級秘境的情報,以及鑰匙是會認主的。光只談了靈力這一個“實用”的功能,卻還是沒能阻止衆人對鑰匙的狂熱。
聚集在這鑰匙上的目光相當複雜,有露骨一點的,恨不得立刻將鑰匙據爲己有,有隱晦一些的,似乎只是在思索通過這把鑰匙能不能再套出一些關於神級秘境的消息,更多的人看似並不怎麼好奇,卻偏偏無法將眼睛從鑰匙上撕扯下來。
謝修竹就算對陣法瞭解一般,也知道依徐成濟的這等做派,只要六名修士或是他自己稍稍一動,組成的傳送陣就會立刻失效,玉盒將被傳送回虛空中,旁人斷無法沾得了分毫。
謝修竹在心中思忖:好了……自己這一階段的目標算是沒戲了,不過徐成濟不是風屬性修士,目前看起來也還沒有讓鑰匙找其他人認主的意思,自己還算有機會。
但,就這麼撤了嗎?總覺得好像不太合算呢。謝修竹手上目前有兩個卷軸,一個是柳和風給他的能從天衍宗直接傳送回琥珀身邊的卷軸,另一個是系統獎勵的瞬移卷軸,傳送距離更遠、速度更快。
徐成濟的話自己並不敢去作死撩虎鬚,但那六名修士……殺一個,至少能讓天衍宗短時間內無法取出鑰匙進行認主儀式。
謝修竹做下了決定,一邊繼續聽正道領袖們商量討伐大計,一邊留意那六名修士的動向。
此時大殿上已經開始熱火朝天地討論起討伐妖修的事宜了。這些人族的高手們大多參與過上次的妖修森林大戰,對暗屬性鑰匙的去向心知肚明,也知道再過最多兩年,那隻白虎就絕對會步入發情期了。
“在下認爲,一年後進攻是最合適的,畢竟我們沒法準確知道那妖孽的發情期是多久,宜早不宜晚,一年後比較合適。”
“一年後會不會操之過急了?雖說咱們勢在必得,但萬一那孽畜遲遲不肯發情,豈不是平添麻煩?”
這些修士一口一個“妖孽”、“孽畜”聽得謝修竹刺耳不已,但琥珀的發情期又確確實實在兩年後,若真是被這羣修士算中了,豈不是隻能被動挨打?要是琥珀他們能掌握主動權就好了。
謝修竹想着,忽然注意到那六名勁裝修士中的其中一人似乎是接到了什麼命令,正急匆匆地從側門往殿外走。
側門處離大殿中央遠得很,周圍站得都是些侍從弟子,謝修竹悄悄將兩張卷軸都取出握在手中,躬身裝出猥瑣的樣子,拍拍身邊師兄的肩膀,手指朝遠處一位面容秀美的女弟子點了點,傳音問道:“師兄,那邊那個師妹……你認識嗎?”
此時大能們都在商討事情,下面的弟子漸漸也有些鬆懈了,雖然依然保持着安靜,但悄悄離去或是找老熟人攀談的並不少。
被拍肩膀的師兄壓抑着不耐煩,隨口敷衍道:“不認識,想勾搭人家,自己去啊?只要別人看得起你。”
謝修竹衝他曖昧地眨眨眼,笑嘻嘻地傳音道:“謝謝師兄,那我……就去了?”
師兄瞥都懶得瞥他一眼,雙手攏在袖子裡一副正仔細聽前輩們商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