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舒窈說事

看完信後宋舒窈靜坐了許久,就連阿賾來鬧也分不開神去哄他,只讓乳母將阿賾抱了下去。

最後終究是將要提筆給陳桓回信的念頭給壓了回去,轉而拿出了前些日子還未看完的志怪小說,卻怎麼也看不到字上。

於是宋舒窈重新鋪開了宣紙,也不叫琉璃過來侍奉筆墨,就自個一個人慢慢準備着,等到真正開始寫時外頭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然而落筆的前幾個字,卻非“陛下”或“大哥”,而是“平容華親啓”。

孫瑛在臨走前到底還是來了無暑清涼一趟,拉着宋舒窈的手半天不肯放手,又是交代姐姐千萬千萬不能同阿賾鬧脾氣,要記着按時用膳,按時用藥。

孫瑛話間幾度哽咽:“姐姐,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擔心。”

宋舒窈笑着一一都應了下來:“好姑娘,趕路前不興哭的,快把金珠子都收回去吧。這些日子你的這些話聽得我耳朵裡面都快長了繭子,我都記住了,保準忘不了。再者我身邊還有宛筠姑姑,你不用擔心我。”

孫瑛抹掉眼淚,轉過身子又與琉璃千叮嚀萬囑咐,最後還是被宋舒窈拉去了內室才作罷。

只見宋舒窈從匣中取了一個信封遞給孫瑛,聲兒也放的很低,卻足以她二人聽到:“阿瑛,你回去後找平容華一趟,將此信轉交給她,一些事情,她看完信就明白了。”

孫瑛疑惑,要問:“姐姐與平容華……”

宋舒窈搖了搖頭,朝着孫瑛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不過也不急,往後有時間了我再與你仔細說,只你要記着,平容華,是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孫瑛一向懂得分寸,看宋舒窈這般就明白此事不止那麼簡單,於是點頭應了下來,又當着徽和的面將信裝進了袖中。

宋舒窈再道:“你也一樣,在宮中若遇到什麼拿不住的事情了,也可以去找一找平容華,她是個有想法的人。”

而當二人從內室出來時孫瑛手中抱着的是一個開着口的匣子,若是有心之人想要看的話,還能隱隱看見匣子裡面裝着的都是一些首飾。

此後是宋舒窈親自將孫瑛送到轎輦上面的,臨走時宋舒窈揮了揮手,倒也沒有過多的不捨,只叮囑了孫瑛一句:“萬事小心,護好自個與大郎。”

孫瑛這次是自從與宋舒窈熟識後頭一次離徽和這麼遠,也是頭一次單獨行事,她感受到了自己肩上所擔着的重任,也感受到了宋舒窈平日裡的不易。因此孫瑛很鄭重的看向宋舒窈,像是將士要完成一項任務一般,惹得宋舒窈笑說:“不大像,還差一紙軍令狀。”

孫瑛哪裡不知道宋舒窈是爲了不讓她再哭出來而刻意這麼說的,是以孫瑛將已經到了嗓子眼的話給嚥了回去,衝着宋舒窈一笑,又擺了擺手:“姐姐說的我都記着呢,那我就先走了,姐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和四殿下。”

又看徽宋舒窈應了下來,孫瑛才揚起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而後放下了小轎上的簾子。

轎簾內外仿似是兩個世界,兩種人生。

無論是宋舒窈還是孫瑛,都在落下轎簾的那一刻變了臉色,孫瑛坐在轎中,面上是對未知的迷茫與離別的不捨,甚至於還有一絲的勢在必得;而宋舒窈走在回無暑清涼的路上,面上除了不捨,更多的卻是對孫瑛的期待與新的一年的渴望。

綠子嘴快藏不住事,在隨着宋舒窈踏進無暑清涼正殿的那一刻就開始發牢騷:“娘娘身子本來就不好,哪裡需要您親自去送昌主兒呢?咱們冒着這麼冷的天去送人家,人家領不領情還說不準。”

因爲昌嬪做的好些事情,綠子其實心裡面一直都有疙瘩在,只是平日裡被琉璃拘着不讓她說出來罷了。而今日琉璃在回來的途中要轉去花房一趟,因此並沒有隨着宋舒窈回來,綠子身邊沒有人拘着,說話更自在了一些,看宋舒窈沒有說話,索性將孫瑛先前做的一些事情都拿出來重新說了一回。

好在四下並沒有其他人在,宋舒窈也難得沒有生氣,先是褪下了腕間的一對赤金石榴手鐲,再坐在螺鈿銅鏡前卸下發間的繁式珠翠,整個人看起來比往日更多幾分親和。

待一應事情做完後,宋舒窈才轉身去看綠子,朝着綠子伸出一隻手來,話間溫溫和和的:“綠子,你過來一下。”

綠子在說完話後就後悔了,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光子,因此在宋舒窈招呼自己時半天沒有過去,還是宋舒窈的一句:“怎麼連我都不敢相信了嗎?”才慢騰騰的走到了宋舒窈身旁,屈膝半蹲在宋舒窈身旁:“奴婢在。”

“你與琉璃是本宮從家中帶進來的,本宮平日對你們很放心,你們開心本宮也跟着你們開心,因此這麼些年來本宮從來沒有拘着你們二人,是嗎?”

宋舒窈的話說到這個份上綠子還哪裡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是闖了禍,忙拉着宋舒窈的衣角:“娘娘,娘娘,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不該說昌主兒的壞話,不該惹您生氣。”

宋舒窈淡淡的一笑,將綠子從地上扶起來,話間仍舊輕和:“你不是錯在說阿瑛的壞話上了,也不是錯在惹本宮生氣上了,綠子丫頭啊,你是錯在分不清輕重緩急上,也錯在心太小上了。”

拉着綠子一併坐在圓桌間,宋舒窈又親手給綠子倒了盞茶:“阿瑛是心思多了些,可是她對咱們宮裡,有過什麼壞心思嗎?我與阿賾都病倒的時候,是阿瑛每日侍奉在我和阿賾身邊的,平日裡阿瑛爲咱們宮裡做的事情,還比不上她的那一些小心思嗎?好姑娘,你要明白,做人不能忘本啊。”

綠子自然都答應了下來,而後趁琉璃回來的間隙忙退了下去,還惹得宋舒窈發笑,一指綠子問琉璃:“你看出來這個丫頭今日哪裡不一樣了嗎?”

琉璃笑了笑:“奴婢剛纔回來時就看着那丫頭像是哭過一樣,娘娘說她了?”

宋舒窈從話本中擡起頭來,掃過一眼琉璃,嗔道:“你家娘娘是那樣的人嗎?不過是剛纔與她講了講道理,那丫頭臉皮薄,你回去可不許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