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牽手
沈小葉的事,王達權的事,兩個跟她關係匪淺的人,兩件讓她難以接受的事。如果預先知道運氣會這般好,她一定狠心拒絕沈小葉的邀請。
她可以理解沈小葉,因爲她們是朋友,同爲爲女人,何其不幸,對她更多的是疼惜。但是無法諒解王達權,她曾愛他深入骨髓,所以寧願他是專一的,哪怕是對別人,至少證明她曾經沒有愛錯人。
分手的時候王達權曾說,她執意離開是因爲愛得不夠深刻,所以才能說放手就放手,說不回頭就不回頭,。
他曾留她求她,說沒有她活不了,可世界上人都是獨立而生的,沒有辦一點不影響吃喝拉撒,誰沒有誰都可以活下去。
可她信了,她不是沒有給過機會,有那一刻她近乎哀求:“只要你和楊悅此後斷了聯繫,再不相見,我就原諒你。”
可是這個機會他放棄了,把她的一顆心碾壓得粉碎,再也拼不回去,記得他說:“其他什麼我都可以答應,唯獨這點不行。”態度堅決,不容商量,這件事他倒是始終沒有一絲動搖。
當年她要有今天這覺悟,挽留什麼的她一句都不會說,正所謂人心不古,一個人怎麼可以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有了她還想有其他的女人,坐享齊人之福,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好事。
愛是尊嚴,不是委屈求全,他給過她感動,她多少也知道他不是沒有真心,只是愛得不夠,抵不過楊悅十五歲成爲他的女人的情誼。
至此方休,那時候相忘於江湖該多好,可王達權一向手段強硬,對她也一點不吝嗇,讓她親眼見識到什麼叫不擇手段,步步緊逼,試圖操縱她的生活,一切以愛爲名,多麼冠冕堂皇。
恨就是從那時候開始。
如果沒有後來的種種,她會記得他們曾經也有好日子,可颱風過境,留下的盡是滿目瘡痍。往事不堪回首,她已不需要回首,此後生老病死,再無瓜葛。
終究是意難平,抓過沙發上的抱枕再次推開窗戶,看也不看扔下去,扔完就關上窗戶,不管外面女人難聽的咒罵聲。
然後世界就安靜了,這一刻,她感到無盡的疲憊,往事好近,但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想,只想好好睡一覺,最好睡死過去,醒了後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脫掉高跟鞋窩在沙發裡。
她在夢裡走了很遠的路,離所有的往事遠遠的,她依舊笑得香甜,就像當年和沈曄她們在清遠幽靜的山谷裡大聲喊着,我們一定要幸福。
可醒來卻發現還在沙發上,一切都沒有改變,三月邊揉着惺忪的睡眼邊用手撐着坐起來,擡眼忽然看見沙發上坐了一個人,還是一個極品男人。
蘇安謨,他爲什麼在這裡,坐在離她這麼近的位置,窘了,她的腳怎麼放在他的大腿上,趁他還在閉目養神,三月默默的把腳從他的腿上收回來,彎腰穿鞋打算走人。
他微睜眼看她這反應冷哼了一聲,等到她提着包打算開溜他才突然開口:“怎麼?不認識了?還是不想打招呼?”
這說得什麼話,說得她就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她不是怕打擾他休息嗎?
三月一臉尷尬地停下腳步,微笑着轉身在他旁邊的沙發上淡定坐下來,考量演技的時候到了,裝作打量一番,作恍然大悟狀:“是蘇安謨嗎?哎呀!還真是你,變帥了,剛纔還真沒認出來。”
“你還真是不適合撒謊。”蘇安謨站起來忍不住嘲諷,眼裡盡是鄙視,她那點小心思逃不過他的眼睛,回國還是第一次這麼不招人待見,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說:“走吧!”
如果他不是親眼看見她走上樓,離開的時候又刻意留意了一下,可能今晚這個不長心的女人就要在這呆一晚上了。
他竟然不決定追究,她也沒必要解釋爲什麼要躲開,也懶得問他爲什麼會在這裡,這是公共休息室,就算問了,換來的只會是一番譏諷,他擅長於打擊人。
由於家庭的原因蘇安謨是難得的好涵養,對外人一向是禮貌而疏離的,唯獨除了她,學生時代已經見識過他的腹黑和毒舌,全表現在那張好看的嘴上了。
說的話讓人咋一聽覺得還真是這樣,細想才發現這人就是拐着彎損人,能把損人的話說得理直氣壯還不帶髒字的也就他了。
跟蘇安謨走出休息室才發現酒會早就散場了,三月踩着恨天高不穩的跑到欄杆處掃視全場。蘇安謨看她冒冒失失的樣子,一臉不滿,還是伸手扶了她一把。
“謝謝,哦,怎麼辦?”偌大的一個大廳哪裡還有半個人影,該死的沈小葉,竟然把她一個人給丟下了。
打算興師問罪發現手機沒電早就關機了,天吶!這裡可是郊外,方圓幾百米都打不到車,三月腦袋飛速運轉,想要回家,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身邊這位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男士。
這個時候矜持什麼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抱上蘇安謨這條大腿,搭順風車回家,厚着臉皮順勢一把握住要收回去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擠出一臉的笑:“老同學搭個順風車不介意吧!”
蘇安謨目光停在她的手上,只有幾秒的時間,擡起頭眸光幽深沉的看着她,好看的眉眼挑了挑,嘴角微揚,反手一把牽住她的手,在三月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拉着她朝樓下走去。
那手心的涼度讓三月意識到她做了什麼事,覺得特不好意思,沒記錯的話,這個人並不喜歡別人碰他。
蘇安漠是公認長的好看,清秀俊朗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要蹂躪一番,她曾離他那麼近,要染指一下也就是動動手的問題,可有這色心沒這色膽。
一想到當年還有這等福利沒好好珍惜,就心痛到無以復加,沒想到在時隔多年後竟如願以償。
看着他寬厚的背,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他又在多年後再見面時,在這樣一個夜晚,給了她久違溫暖,跟記憶中無數次重疊,可偏偏又是這樣一個人,任何人都不是能輕易從他那裡得到安慰。
她不是一個喜歡把傷口撕開來給別人看的人,就是在窮途末路,也要咬牙含着口血不鬆口,故作堅強的人總是喜歡捂着傷口。
或許是看不慣這種人,蘇安謨總是能夠輕而易舉的找到她的傷口,殘忍的扒開查看病情,然後狠狠的灑把鹽,看你痛得麻木了,再給你上口藥,告訴你既然死不了就活過來。
事實證明他真的很瞭解她,這種方式的安慰有時比一般的安慰來得更有用。
年少的她自是不明白,蘇安漠層層的用意,以爲這是他的惡趣味,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其實他只是讓她記住這種疼,然後學會怎樣去避開這種疼,清楚地明白種種都是來源於誰。
蘇安謨感覺到她的目光,手握得更緊了,此後就是山窮水盡,也不放開了。
剛纔在酒會上,王達權的警告和挑釁,分明是把三月也算計進來的,不難看出他連自己都算計在內。
依在他身邊的女人他也算認識,喬家的獨生女,從小就是家裡的掌上明珠,喬家三代從政,在政壇影響力不容小覷,就連老爺子平日裡也要給幾分面子。
外祖父陳家是商業大家,幾乎囊括水木河周邊近幾年興起的產業,還涉及到房地產,旅遊業等等,聽宋頌說陳家老爺子這段時間和王家走的很近。
王家掌管水木一岸的黑道上的所有交易,如果跟這樣的女人結婚,在白道和政壇上都有人幫襯,隻手遮不了整片天,也能遮住半邊天了。
其中怎樣一個暗度陳倉,錯綜複雜法他不是不知。誰都不會一條路走到黑,黑道是手段,白道是身份,這個社會無論什麼時候,人都有等級貴賤,這就是爲什麼錢權不分家的道理,有了喬家和陳家的幫助,洗白只是時間問題。
這些倒還是其次,王達權的最終目的應該是他蘇家,王家老爺子最後的遺願,只是沒想到他會把三月拉進來,畢竟他們彼此相愛過。
以前就是在兩人最針鋒相對的時候,王達權始終是護着她的,在她面前兩人想法難得達成一致,絕口不提兩家的恩恩怨怨。
可今時不同往日,常年的黑道生活把王達權的性子養得太戾,往往不計後果,一個自己都不愛的人什麼做不出。
老爺子的事情他不想管,老爺子是什麼人,他還不知道,可是如果王達權要讓三月做籌碼牽制他,那他算盤打錯了,他不會讓她陷入這潭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