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是陸紳選好的，並非不紳士，而是他記得曾與陳暖陽相處的時日裡，她最討厭的就是每天選吃什麼、或者看菜單，她有些輕微的選擇困難，所以——
飯菜，也是他點的。
結果當然是上來的飯菜全是陳暖陽以前喜歡的口味，但怕她起疑心，還多點了幾個她覺得一般般的。
因爲早就預約好了，所以他們纔來，飯菜就迅速上齊。
“二位請慢用。”
穿着西裝打着紅蝴蝶結的服務生鞠躬九十度退下，燈光和氛圍都剛好，不會太曖昧，也不至於太生疏，正適合他們現在的關係。
“多謝招待。”
開動前，她對他禮貌的表示感謝，而他非常滿意的看到陳暖陽因爲看到喜歡的飯菜而微微亮起的眼眸，“不用，你救了我的命，纔是感謝。”
陳暖陽微微一怔，沒多解釋工作上的問題，只是點點頭，而後見陸紳拿起筷子，自己也低頭開動。
陸紳瞧着她，眼裡是她，腦海裡還是她。
眼裡的她低頭，動作很是淑女的小口吃着，和以前倒是無多區別；
腦裡的她笑着，因爲太貪吃或辣着而眼紅，吐着舌頭捂着嘴巴很可愛。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們在小廚房裡吃飯的樣子，是陸紳每日吃飯前都會記起的美夢——
那年儘管房子不大，可他們每天的伙食卻堪比大飯店——
他煎的愛心型牛排和紅酒；她偶爾下廚做的剁椒魚頭；
他煎的荷包蛋是內嫩外黃；她煲的豬蹄湯則格外鮮美；
還有他們每週約定好和S組的集體火鍋……
“下次去吃火鍋吧。”
S組沒了，還有他，她這些年收起來不敢觸碰的禁忌，由他來一點點親手打開。
卻是想法極美，事實上——
“不去。”
陳暖陽怔了半秒才冷漠至極的回答，那眼底因爲飯菜可口而閃亮微光的眼眸也變作暗沉，S組事件後，她再也不曾碰過，滿滿都是回憶，怕自己瘋掉。
陸紳也是在這一刻發現自己的突兀，怔半秒後，忽然起來：“你吃，我去趟洗手間。”
他說完就起身往外走，溫潤的眸色在轉臉的瞬間暗沉如海。
其實，這麼些年過去了，他在陸望龍和秦越年的雙重壓迫下，不得已做了太多心狠手辣、斬草除根的事，這些事讓他誤以爲自己會無所畏懼，可方纔一瞬間，居然看到她的冷眸，會怕，怕自己稍不注意，露出深情厚愛！想擁她入懷！
“先生，先生您沒有預約的話是不能進去的！”
“先生！”
走到中途，他忽然就聽到雜亂的聲音，不由得扭頭看過去，這一看，正好跟江煜城的臉對上。
你說糟不糟糕？江煜城出來的着急，第一次把警官證氣忘了。
“讓你們老闆自己去查江煜城這三個字！”
大約也是氣糊塗了，江大督查生平第一次動用自己的身份和名字，說完後一把推開侍者還是闖進來，然後腳步略頓住，因爲看到燈光下的陸紳。
兩個男人對上視線的一瞬，仿若是靜謐的世界投下一顆驚雷，轟然爆炸，卻也只是在彼此的眼中，氣場都大的驚人，讓後方的服務生本想說什麼，又不敢上前，碰巧這時候門衛跑來，小聲說了句“真是警察，車在門口”後，侍者也只
是看了一眼，轉身了。
這邊兒侍者轉身的時候，江煜城也轉了身往另一邊兒的走廊走，目光搜尋着陳暖陽的身影，後方陸紳眸色暗了暗，隨後轉身繼續去洗手間？當然不。
轉了個彎，他坐在屏風後，他看得到江煜城和陳暖陽，他們卻看不到他。
當刑警的，眼多尖啊，江煜城進去不過是眼睛一掃就已經看到陳暖陽，還在吃飯昂，一口一口，蠻斯文，跟他在一起沒什麼兩樣，但是已經足夠讓江煜城憤怒了。
憤怒，卻還不能讓她知道，多丟臉，他才被拒絕過！他有預感，這個女人一定會當衆讓他下不來臺，於是——
“先生，點點什麼？我們這裡有最低消費，298！”
服務生來了，在接到門童的通告後，帶着他入座。
江煜城怕陳暖陽看到，跟着侍者走，巧不巧的在陳暖陽不遠處，“先生，這是菜單。”
江煜城哪有心思看菜單，直接掏出錢包，刷刷的抽出五張遞過去，“特色菜，多的是小費，別再過來煩我。”
他現在能忍着不發飆絕對是因爲他在白城，要是在張家港，這屋子裡的人都能讓他請出去。
“哎，好！”
這社會似乎沒什麼是錢所不能解決的，服務生是個明白人，也是個見錢眼開的人，幾乎是拿了錢就跑，江煜城則……繼續盯着陳暖陽！卻是當事人毫無反應，無視他的目光就算了，吃的還倍兒香，好像比他之前進來時吃的更開心了？是錯覺麼！
“才吃這麼點。”倏地，一道身影和令他厭惡的紳士聲音一併傳到他的眼睛和耳朵，陸紳回來了，坐下，然後拿起了公筷給她夾菜：“多吃點，你太瘦了。”
不得不說，陸紳聲音真的很好聽，酥酥麻麻的低沉，十分撩人。
陳暖陽看到餐盤裡的東西率先是皺眉的，他們又不熟，亂夾什麼菜？這蹙眉的小潔癖樣也落在陸紳的眼裡，“公筷。”
陳暖陽一瞬間像是被發現壞心思的小孩，尷尬的咳咳，“謝了，我飯量小。”
飯量小？陸紳想笑，以前吃飯她可是大胃王。
只是笑着笑着，陸紳眼眶又有些微微的霧氣，這幾年，她真的吃了太多苦。
“可以大點，不會沒人要。”
陸紳開了個調皮的玩笑，眨眼間眼中霧氣消散，好像眼睛更明亮。
陳暖陽望着他的公筷卻是目光怔住，因爲看到江煜城了……
別說陳暖陽反應遲鈍，她長得漂亮，走到各處都有人矚目真的是正常，所以她剛纔自動忽視了那種熱烈的目光，到現在發現是江煜城，才心臟一頓，好像被什麼刺撓了下，而江煜城則飛快的收回視線，隨便的看窗外，好像他在這裡只是巧合。
“怎麼了，熟人？”陸紳也裝作不知道的看過去，只是轉頭時，他的眼眸有些藏不住的陰暗——
很快，這隻煩人的蒼蠅就得走了。
“嗯……同事，你不認識麼？”陳暖陽有些意外，因爲他明明問過她和江煜城，卻是說完了自己笑了：“也對，你是不認識。”
她這樣讓陸紳回頭心臟怦然一動，她竟然笑了。
陳暖陽自己也意外着吶，在他怔住的目光猛然的低頭，像是慌張無措的小鹿，她也奇怪……自己爲什麼就笑了，還是笑的那樣自然！
“你笑起來很好看，女孩子，就是要多笑。”
陸紳盯了她好幾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笑，能不看傻麼！只是他經歷多了，有種習慣性的本能，能夠立刻恢復“正常”。
“謝謝。吃飯吧！要涼了！”
陳暖陽說完就開始低頭吃飯，而江煜城吶，怒火快把自己燒死。
她居然對他笑了！
她才見他幾次？就對他笑了，還笑的那樣自然！不是對李唐駿那種看起來就很刻意的假笑也不是對着報紙呃傻笑，更不是似笑非笑，她這種笑……他可惡的發現自己沒有見過！！
陸紳感受到了來自江煜城惡狠狠的目光，那目光裡有嫉妒，他感覺得到，因爲他也是這樣嫉妒着他可以在陳暖陽身邊，還接吻！不想讓閒雜人等打擾，他再度翻開手機，發出去一條信息後沒一分鐘，就聽到遠處江煜城的手機鈴響起，而幾乎是同時間她的手機也響起來。
一樣的鈴聲此起彼伏讓他眸色一沉，尤其是看到陳暖陽拿出的手機跟江煜城還是同款，眸色瞬間沉冽、她和江煜城……到底發生到哪一步？竟然連昔日的手機都換了！那可是她最寶貝的東西！
陸紳憤怒，而江煜城和陳暖陽電話雖然是前後響起的，接電話的時間卻幾乎是同時，兩個人還是異口同聲——
“什麼事。”
然後，兩個人一個聽武小昭一個聽張騫說着同一句話——
“江指揮，咱們片區的小區民房發生大爆炸！”
“陳隊長，咱們片區的小區民房發生大爆炸！”
再聽到爆炸兩字，陳暖陽手裡的叉子噹啷一聲，特響亮的落在餐盤上，她回過神，當下和江煜城兩個人隔空對視，隨後又是不約而同的說句“這就來”，又同一時間站起來——
“你去哪？！”
事情好像和陸紳想的不一樣，她不是內勤麼！怎麼也出去！
陸紳詢問時，陳暖陽也記起來了，她纔去內勤啊……
“好的，地址在……”
電話裡，小昭抱地址的時候，陳暖陽直接就道：“不必說了，我在內勤組，你去吧。”
說完就掛了電話，陸紳這才鬆口氣，並在陳暖陽皺眉時，莞爾一笑，“繼續吃飯吧，我好不容易纔請到你吃飯。”
陳暖陽沒說話，卻旁側一個清冽嚴酷的聲音響起來——
“不好意思，陳副官，你的轉職申請上級未批准，走了。”
江煜城面無表情眼神陰森的站在桌子前時，陸紳都嚇了一跳，他什麼時候來的？速度快的可怕！陡然記起牧野說他是格鬥場的佛爺，微微皺了眉，而這時候，江煜城已經俯身，一把抓住陳暖陽的手，用力抓着，讓陳暖陽甩不開的那種，並且……她竟然沒有甩開的意思。
她也說不清楚爲什麼，可能是剛纔的笑，她有點後悔跟陸紳吃飯了！
“陳……”
陸紳站起來時，陳暖陽已經被拖走，對他揮揮手，然後轉身，毫不留戀的樣，就跟着江煜城消失在他的視線，而他的眼神是再也不需要掩藏的陰狠，兇光乍現又迅速掩藏，因爲他已經到門口，正看到陳暖陽上江煜城的摩托車，兩個人親密無間的坐着，前頭的江煜城好像看過來——
“嗡~嗡~嗡~~”摩托車熱身了幾次，江煜城帶着他的暖暖，急馳而去，而這一次……
換做他來追他們。
警車後的不遠處，灰色卡宴開的飛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