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晟眼裡的平靜,陰陽只是輕輕咳嗽一聲:“兄弟,這會兒我不叫你王爺,我只一句話,爲了一個女人弄成現在這樣,值得麼?”
陰陽所說的局面自然是李晟拒絕了蘇月的到來,硬生生讓蘇月將行程推後了一年,誰都知道如果李晟有蘇月這個助力,對於他眼下的困境絕對是一個極好的解決方法。
而且一但他有蘇月這個同盟,對於李晟以及老王爺他們想做的事情來說都會比從前容易很多。
“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只是看我想不想去做,張楚晨怎麼想的我不管,也管不着,只不過她一天沒有在和離書上簽字,就一天是我的女人,我會派人去接他。”李晟說完將袍子一甩,端坐在凳子上。
陰陽摸着下巴慢慢踱到他身側:“你就死鴨子嘴硬,跟人家和離的時候怎麼不說?而且你確定你可以將她接回來麼?”
“爲何?”李晟微微蹙眉,陰陽從來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今天他到是一反常態的跟自己說了這麼多。
俗話說的好凡事皆有因,所以李晟微微擡眸打量着陰陽。
他和陰陽認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他這話裡有話似乎都在跟自己隱隱約約的提示着什麼,於是李晟微微笑道:“你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婆婆媽媽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這樣拖拖拉拉的可以點都不是你陰陽這個大英雄的風格!”
“我呸,什麼大英雄,反正我就是給你提個醒,這個女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一會兒能爲了你跟張府恩斷義絕,這一會兒又心甘情願的被張府送到葉崔鵬身邊去當個嬪妾。”陰陽說完話,擡眸看了看李晟。
只瞧見他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他急忙道:“平安王,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擾了,告辭。”他何曾跟李晟說過這般客套的話,可是眼下的情況卻令他意識到越早遠離李晟越好。
在陰陽的記憶力,李晟是一個極爲隱忍的人,你以爲他是個傻呵呵的只有武力沒有腦力的蠢貨那就大錯特錯,可是當你以爲他是個才學兼備不可多得的才子時,你又錯了,他總能在人要給他下定論的時候,做出一些非比尋常的事情來給你打翻之前的推論。
永遠沒有一個詞語可以準確的描繪出李晟,他時而精明,時而莽撞。
永遠都讓人看不透。
就好比這一次對待張楚晨的事情,李晟不顧一切的去尋找,甚至不惜付出那麼重的代價。
可是如果讓他如此驕傲的人知道那個女人被張府送來唐國當唐國陛下的女人,這不是硬生生的再打李晟的臉麼?
況且李晟心裡還對張楚晨念念不忘。
陰陽揉揉腦袋覺得自己腳底抹油開溜簡直是最正確的一個選擇,上一次看見李晟面無表情還是十七年前在王妃也就是李晟母親的墓碑前。
小小的人,純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幾個字,一言不發。
他離開之後,去打掃竹林的老王爺才發現方纔李晟停留的地方那一片片的綠色,早已經化成灰燼。
這個小子喜怒不形於色,他已經習慣了隱藏自己,但是單單這樣並不夠。
從此之後的李晟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再也沒有人可以猜到他的喜怒,他不像旁人冷峻到令人害怕,反而一副很好接近很親切的的樣子,甚至有一些紈絝子弟的身影在他身上。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在經歷了一場劇變之後,就脫胎換骨了。
所以陰陽看到李晟那一副表情的時候,真是驚訝萬分。
難道李晟真的愛上了張楚晨。
這下可就不好辦了,陰陽躲在質子府外的大樹上,垂頭喪氣,他眯微微着眼睛正準備小憩一會兒,卻是忽然眼神一變。
“自己都要大禍臨頭,還有工夫擔心別人?”一位老者站在樹下似是自言自語。
陰陽睜開雙眸,看着樹下的老人:“我當是誰,卻原來是方木宏,方先生。”
“不敢不敢,陰陽稱老朽爲先生,實在是客氣了。”說話的人正是方白青身邊的方木宏。
“方先生的神行百里,在下向來敬佩,這一聲先生,方先生您自然是擔得起。”陰陽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翻身跳下樹站在方木宏的正前面。
方木宏身穿一件灰綠色的粗布長衣,上面罩着黑色的半掛子,腰間垂着一塊墨玉,他一邊縷着鬍子一邊笑着看向陰陽:“我們小主人想請陰陽過府一敘。”
“怎麼,你們對張楚晨也敢興趣?”陰陽雙手環抱於胸,面具上那一副笑臉顯得尤爲詭異。
“作爲交換條件,小主人會幫陰陽除掉這個面具。”方木宏微笑着道。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着急等着陰陽回答,他自問這個條件足夠吸引陰陽。
畢竟誰都知道陰陽笑臉如果變成笑臉也就意味着面具後的這個人性命所剩無幾。
“哎呀呀,可惜啊可惜,我陰陽這幾日看這個笑臉越看越順眼,這一時半會兒還不想取掉,要不然等我那日覺得它礙眼了再去找方先生也不遲啊。”陰陽嘻嘻哈哈的笑着,身邊的樹葉卻被吹的盤旋而飛。
明明是風和日麗的天氣,一絲風都沒有,那些樹葉卻像是飛舞的蝴蝶,在他的周圍翩翩起舞。
“陰陽,這般客氣小老兒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方木宏說完這句話,他的衣袍也被吹的呼呼作響,顯然兩個人已經開始蓄力。
陰陽哈哈大笑:“早就想請教方老先生的神行百里,如今正好有機會,不如就請先生不吝賜教。”說罷,他左腿蹬地,右腿蓄力,只是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經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快向前衝去。
方木宏提起大喝一聲:“好,老朽也正有此意。”說罷兩人一前一後展開了追趕。
兩人的身影消失,李晟也從窗口轉身,不一會兒崇輝便一臉陰鬱的走了進來。
“王爺。”崇輝這幾日一直在自責,尤其是這幾日越來越多關於張楚晨的信息傳了回來,他更是寢食難安,總覺得都怪自己護衛不利,才令王妃出了這樣的事情。
“何事。”李晟在唐國一直是一副閒散王爺的樣子,此時他在桌上攤開了一張宣旨,一手磨墨,一手壓着硯臺。
硯臺是映月荷花,是燕國送來的貢品,衆所周知燕國生產雕刻,不論是玉石還是硯臺,唯獨燕國的匠人能將它們打磨的栩栩如生。
崇輝站在書房裡面,低頭不語,李晟則是自顧自的開始提筆。
他動了筆,崇輝就更加不能說話了,他的身姿站的筆挺,雙眼凝視着李晟的手。
只見李晟在畫紙上奮筆疾書,洋洋灑灑的寫了八個字:“去留隨意,不忘初心。”
崇輝立即單膝跪地:“微臣謝王爺。”
李晟將筆放下,微微一笑走到崇輝身側,將他扶起來:“去吧,我相信她,也相信你。”
“臣一定不辱使命。”崇輝咬緊牙齒,心中卻是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這一次都要將張楚晨從隊伍裡面給搶回來了。
“瞧你這個表情,本王可不是要你同當初一樣去搶親。”李晟轉回身給字上蓋了印章。
崇輝不解的看着李晟,既然王爺明白他的心思,又準了他去跟着王妃,可是爲何偏偏又要說這一句話?
難不成是王妃鐵了心不回來了?
他一着急急忙替張楚晨辯解:“王爺,王妃她不是那種人,末將跟着王妃一路而來,王妃的人品末將雖然不能說完全知曉,但是她的爲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她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而且張楚晨明明就很關心王爺,她不會也完全沒有理由在被張府牽着鼻子走,除非是張府那邊抓着她的什麼弱點。”
“所以我才讓你去她身邊。”李晟擡眸淡淡的道。
崇輝更不懂了,他是個粗人,打打殺殺可以,一但要是較真考慮這些陰謀計策,就真的要撓頭了。
“你在她身邊保護她,和從前一樣,什麼都不要做,什麼都不要說,時間到了我自然會告訴該怎麼做。”李晟一副高深莫測的摸樣。
崇輝也想不出啥拒絕的理由,就點點頭,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將這幾日照顧素問的情況給李晟彙報了一下。
原本素問身上的傷就挺多,這一次更是傷上加傷,可是素問奇怪的很,你看她是個女子,身體的恢復力卻比一般的男子要好上許多。
這才幾日她就已經睜開眼睛,當然第一句話自然是問王妃的下落。
在知道了張楚晨是被黑衣人劫走的時候,她的表情很古怪,像是鬆了一口氣。
然後又在摸自己的左腹。
李晟想了想:“你曾經說過素問是張楚晨從監獄裡領出來的。”
“沒錯,當時王妃只是說要去會一會那個陳大人,沒有想到不一會兒就領了這個人回來,而且據說此人已經病入膏肓,不僅僅是因爲被人打的遍體鱗傷,更重要的是此人已經染上了瘟疫。” 崇輝仔細回想當時的細節,只不過那一會兒他並不在張楚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