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半晌他才訥訥道:“照木頭的說法,若以後沒有美人肯輕薄我的話,我豈不是就要做一輩子和尚了。”
無名一臉淡然的將程懷寶最心底的痛楚說了出來:“小寶也可去青樓,如果你不怕被傳上花……”
程懷寶有如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般蹦起老高,截口叫道:“不許說那兩個字,也不許再在我面前提青樓這兩字,不然……不然我跟你斷交!”
無名平靜的紫眸中忽然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程懷寶猛然打了個寒顫,自認識無名以來,這樣的眸光只出現過一次,而那一次噩夢一般的經歷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程懷寶脖子一縮,剛待腳下摸油開溜,豈知無名比他更快,一把將他手臂抓住,聲音中多了一絲罕有的玩味道:“小寶你老實交待,在夔州府寶月樓那次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會真的被傳上那個了吧?那你還不知要節制自律,最起碼也應有點道德,別再傳給別人。”
來了……
噩夢又來了……
程懷寶欲哭無淚的看着雙眼放光的無名,他寧願去跟那個可怕的白衣女鬼打交道,也好過面對好奇心旺盛至變態的無名。
果然,毫不在意程懷寶的沉默以對,無名自顧自的又道:“我一直想不通小寶爲什麼對花柳這兩字這麼忌諱,還有你那痛快的叫牀聲,小寶那晚上到底經歷了什麼?”
叫牀聲……
還是什麼痛快地叫牀聲……
心底最深處的傷疤被無名再一次無情的揭開,即使心理承受能力強如程懷寶也終於忍受不住了,狂嗥一聲:“我受不了了!”一把推開無名,一陣風般落荒而逃。
這一天,程懷寶得到了一個令他銘記終生的教訓——惹神怒,惹鬼怨,莫惹無名好奇!
院子裡的人皆被程懷寶的大嗓門嚇了一跳,如月姐妹眼見程懷寶那副狼狽的模樣,心中對於自己的這位新聖尊崇拜的要死,她們實在想象不出,聖尊到底用了什麼手段,竟能將無法無天程懷寶折磨成這副模樣。
快步走到近前,如月道:“公子,寶爺他這是?”
在外人面前,無名已恢復一臉淡漠神情,平淡道:“沒事,他經常如此。”
如月與如霜聞言對視了一眼,如霜乖巧道:“公子,熱水已經備好,請公子沐浴。”
無名點首,被如月如霜服侍着洗過一個香豔卻什麼也沒發生的鴛鴦浴後,回到房中,毫不驚訝的發現,程懷寶已在等他了。
這世上大概也只有程懷寶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從方纔那等巨大的打擊中恢復過來。
翹着二郎腿坐在椅上的程懷寶,看着無名與如月如霜的親近模樣,禁不住酸酸道:“木頭你倒是會享受,***,回頭我也找兩個丫環來服侍。”
無名沒有理會程懷寶酸葡萄心理的一番話,坐在了他的旁邊道:“找我什麼事?”
程懷寶道:“我忽然想起來了,搞定了這隻小鳳,你打算怎麼處理那條龍?”
無名微微沉吟道:“若他肯合作,一併放了就是。”
程懷寶望瞭如月與如霜姐妹一眼,臉上泛起一個令人做噩夢的恐怖笑容,淡淡道:“木頭你對敵人實在是太仁慈了。你不是說要讓所有人皆怕我們嗎?這等仁慈法,誰會怕你?”
被程懷寶那比毒蛇更陰險惡毒百倍的目光掃過,如月如霜兩姐妹禁不住一陣汗毛倒立,芳心中皆生出一絲寒意,這人的眼神太恐怖了。
無名眉頭一蹙,道:“小寶你想怎樣?”
程懷寶悠然自得的端過茶杯,舒意的抿了口香茶,閒閒道:“這人交給我吧,木頭你便別管了。”
無名默然片刻,才道:“好,便交給小寶了。記住,你答應我的,不做禽獸!”
“噗!”
剛到嗓子眼的茶水全噴了出來,接着便是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猛烈咳嗽。
險些將肺頭皆咳出來的程懷寶哆嗦着手指指着無名,狠狠的道:“木頭你……對着個男人我做屁的禽獸?你給我等着,總有一天你會有小辮子落在我的手裡,到那時看我怎麼收拾你。”
雖然程懷寶努力做出一副兇惡面孔,但莫說是無名,便是方纔對他生出莫名畏懼的如月姐妹皆滿不在乎的嬌笑個不停。
無名紫眸中射出兩道誠摯光芒,沉聲道:“無論小寶想做什麼,都要記住,做事可以不擇手段,但立心要正,我們只爲自保。”
程懷寶身形一震,眸中微現思索神采,片刻後站起身來,邊向外走邊道:“我知道了。”
望着程懷寶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無名臉上現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兄弟重聚後,他便發現程懷寶無論說話做事,邪氣日盛,愈見乖張。作爲兄弟,他自然不能眼看程懷寶繼續沉淪放縱,因之纔有了今日這番無名式的敲打規勸。
程懷寶又豈會不曉得無名的用意,行出老遠,扳起的面孔忽然軟化,噗嗤一笑道:“這個木頭,竟想出這等見鬼的法子來勸我,真是……越來越小瞧不得了,混賬傢伙。”口中說着混帳,臉上卻掛着一絲微不可查的感動。
搔了搔頭他又有些迷茫的喃喃道:“或許我確實走得有些偏了……”
如月與如霜怎曉得無名話中的潛意,親眼見過無名是如何讓程懷寶從無比陰險恐怖的一代梟雄轉眼變成戲臺上的滑稽小丑的經過,兩姐妹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霜的小臉上一片敬佩道:“公子真厲害,只用一句話便差點將寶爺氣吐了血。”
如月在一旁也是連聲應和,連送高帽。
無名不爲所動,淡然看了一對孿生姐妹一眼,平和的道:“如月如霜。”
如月與如霜立時老實了,恭敬道:“婢子在,公子有何吩咐?”
無名濃眉微蹙,沉默半晌才以一種異乎尋常的淡漠道:“我的命令對你們有效嗎?”
如月與如霜渾身劇震,兩張生得一模一樣的俏臉上同現驚懼神情,與聖尊正面攤牌,是她們最怕的事情。
如月勉強擠出一個不甚自然的乾澀笑容,強自鎮定道:“公子您……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婢子姐妹怎敢不聽您的命令?”
紫眸中忽然射出兩道攝人心魄的耀目紫芒,無名的聲音卻仍無絲毫波動道:“有些事我知道……”
他的話只開了一個頭便停住,但惟其如此反而越令他顯得高深莫測,如月與如霜在無名的紫眸注視下,顫慄着撲倒在地,惶然驚慌道:“公子……小婢們……”
無名搖搖頭,漠然道:“我不想聽你們的解釋,我只要知道你們聽或是不聽我的命令?”
聲音平平淡淡,沒有絲毫抑揚頓挫,卻另有一股令人心膽俱寒的無形威煞。
在不知不覺間,無名在如月與如霜的心中早已成爲了不可戰勝的神祗,此時面對着自己心中的神祗,兩姐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甚至不敢迎視無名的眸光,嬌軀顫慄着將粉首緊緊貼在地上,聲音顫抖至幾不能言:“小……小婢聽……令。”
無名道:“你們回去吧。”
“公子……”
無名截口道:“不用說了,這是我的命令,明天一早你們帶着十龍衛一塊走,下去吧。”
兩姐妹夢遊一般回到自己的配房,怔然相對,誰也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她倆怎都沒料到會被趕走。
呆坐了半晌後,如霜茫然道:“姐姐,公子爲何要將咱們趕走?”
如月已快將腦袋想破,也沒想明白,事實上方纔兩姐妹已然完全臣服在他的腳下,換成任何人皆會利用這個機會徹底收服她們而不是將她們趕走。
她們纔是他運用聖門龐大人力與財力的關鍵所在,沒有她們姐妹,對聖門幾乎毫無瞭解的他根本連聖門的一兵一卒皆無法調動。
他在想什麼?他要做什麼?
無解,思前想後除了無解還是無解。
許久過後,如霜不甚確定道:“或許……聖尊他這是以退爲進的策略?”
然而第二天清晨發生的事實證明,兩姐妹的猜測錯了。
她們率領十龍衛離開時,無名甚至沒有露面,僅是滿臉不正經神情的程懷寶打着送行的幌子,調笑着目送她們離去。
溜入無名的臥房,程懷寶敲了敲牀梆,正自煉丹的無名緩緩從定中醒來。
程懷寶撇撇嘴,作出一副不滿的神情道:“木頭,這麼兩個寶貝兒你不留在身邊好好享受,爲何要趕她們走?你不喜歡她們可以留給小寶我啊。”
無名輕哼了一聲道:“小寶心裡明白,爲何要在我面前裝糊塗?”
程懷寶一怔,噗哧一笑道:“虧我前兩天還擔心木頭你太老實,不知防人一手。那倆丫頭不簡單,做起戲來連我皆險些被瞞了過去。”
無名淡然道:“小寶用眼看人,自然會有走眼的時候。”
程懷寶聞言一愣,納悶道:“不用眼看人?難道木頭是用屁股看人不成?”話才說完,他人已閃出老遠,剛巧躲過無名飛來的一拳。
無名並未追打,緩緩收回拳頭,平靜道:“小寶記住,很多時候感覺比眼睛更準確。”
“感覺?”程懷寶顯然無法理解無名有些玄乎的話,但他曉得無名確實有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神奇感覺,而無名這種神奇的感覺更是數次救下兩兄弟的小命。
率性的聳聳肩膀,程懷寶邪笑道:“只有你這快不是人的傢伙纔會這麼說,象我這等凡夫俗子,還是老老實實的用眼看人吧,最起碼不至於把美人當猴子。”
無名站起身來,轉入正題道:“我敢肯定,凌霄一定會答應我們,小寶信嗎?”
程懷寶皺眉,思索片刻纔不甚確定道:“有這可能,但我覺得咱們不應太過信任她,你敢確定她不會向別人泄漏我們的行蹤與秘密嗎?”
無名緩步向外走去,直至來到關押凌霄的密室門前才道:“我確定,她給我一種非常可靠的感覺。”
又是感覺……
程懷寶無奈的搖搖頭。
開門聲驚動了正盤腿坐在牀上的凌霄。
凌霄並不甘心束手就縛,自昨日無名與程懷寶離去後,她便嘗試着運功自解體內的禁制。
周天大真力乃是儒家內功之祖,威力無窮,然而面對程懷寶設下的禁制,卻無絲毫辦法,丹田之中竟連一絲真氣皆沒有。
無名淡然道:“凌姑娘考慮得如何?”
凌霄沒有回答,一雙能令陋室生輝的動人星眸直直的瞪視着無名道:“我師兄現在哪裡?這事我要同他商量。”
無名濃眉微蹙,回頭看向程懷寶。
程懷寶面上現出一絲尷尬的神情道:“凌姑娘現在要見尹老兄只怕不太方便。”
“你們將尹師兄怎樣了?”凌霄鳳目一瞪,絕美的臉蛋上別有一番威勢。
程懷寶卻毫不在意,右手措着下巴上的雜毛道:“我們豈會得罪凌姑娘的師兄,只是……只是現在他確實不方便與凌姑娘想見。”
此中定有古怪!
凌霄鳳目一凝,斬釘截鐵道:“我要現在去見師兄。”
“這個……”程懷寶一臉猶豫神情。
無名眉頭一蹙,世上絕不會再有人比他更瞭解程懷寶,他清楚地感覺到程懷寶在做戲,雖然裝得很象,但仍無法瞞過無名那靈異的感覺。
雖然還猜不出程懷寶在搞什麼鬼,但一貫以來的默契使得無名恰到好處的插上一句:“小寶,既然凌姑娘要見尹飛鴻,便帶她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