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山下金水河畔，沿着寬闊的石砌甬道，一拉溜排開了很多攤子，這些攤子規格統一，每個攤子上都支着統一式樣的布質涼棚，就連攤子上的幌子都是統一大小式樣的，這些攤子排列整齊一眼看過去煞是漂亮。 不僅攤子整齊，就連攤主都是統一服裝，布衣左胸上繡着一個聚寶盆，上面四個小字“皇家大集”。自打皇家大集開業以來，住在萬歲山附近的百姓們算是有福氣了。買個針頭線腦油鹽醬醋什麼的再也不用跑老遠了，而且大集上的東西都是好貨色，普通的針都是銀亮亮的，可比又黑又粗的針好看多了，就是價錢貴了點兒。不過沾上皇家二字，貴點兒也有人買。在那年月皇家就是金字招牌，質量的保證。平時這些普通百姓誰家能和皇家沾上關係呀，如今花點錢就行，這等好事豈能錯過。於是皇家大集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別看熱鬧但是秩序很好，地上也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都是朱厚照事先安排了維持秩序和打掃衛生的人。皇家大集自然不同一般，維持秩序的都是身穿便衣的錦衣衛，打掃衛生的都是宮裡的太監們。在這購物，別的不說這待遇絕對不低。 一高一矮倆小孩領着一幫人走在大集上。小哥倆一人戴着一副圓鏡片的墨鏡，搖着摺扇邁着八字步，跟倆螃蟹似的大搖大擺的走着，這正是朱厚照和朱厚熜哥倆。 厚照來到一個叫做張記的攤子前，用摺扇拍着櫃檯說：“張老闆，今天的保護費該給了吧？” 張鶴齡笑着把錢匣子遞了過來。 “小照哇，隨便拿。” “大舅，我這收保護費呢，您就不行表現的專業一些嗎？誰家老闆見了收保護費的不得吵吵兩句，講講價呀。” “哎呀，小照啊，大舅就你這麼一個外甥，你要啥大舅還能捨不得。別說這點銀子，你就是要大舅的家產大舅也給你。” 厚照：“……” “這還怎麼收保護費呀，這一趟走過來，要啥給啥，沒打過架沒拌過嘴，一點兒威風都使不出來，一點都不好玩兒。” “老大，那有個新來的，看小弟耍威風去。” 朱厚照一把沒拽住小蔥兒，這小子三蹦兩蹦來到那個新攤子前。 “我說你是新來的吧？懂規矩不？在這做買賣得交保護費。趕緊的，三兩銀不二價，不給就哄你走。呃，太康？” 小蔥兒一時失察捅了馬蜂窩，小太康小嘴一撇哭了起來。 “嗯~~哼哼哼~~~，哥哥快來呀，有人欺負我~~~~” 沒等小蔥兒解釋，圍在小太康身邊買繡品的那些貴婦們立即圍住小蔥兒一陣說教。 “哪來的熊孩子，好的不學學欺負人，本夫人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就是就是，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臉上戴的這是啥，跟黑瞎子似的，給我摘下來。” “叫你不學好，叫你不學好。” 這位一邊說還一邊動手，不過是用手摸着小蔥的臉蛋兒。小蔥的模樣也是不差的，白白淨淨還有點肥，挺招人喜歡的。這幫貴婦看年紀也不太大，正是喜歡孩子的時候。她們也知道這熊孩子是朱厚熜，這不是給太子爺湊個趣嘛，順便揩揩油摸摸世子，再買一副皇后娘娘親手繡的繡品捧捧場就算大功告成。小蔥被圍在一幫花枝招展的貴婦當中，急的滿頭是汗。 “老大快來救我，你再不來小弟晚節不保了。” 這話有歧義，應該
說是童貞不保纔對。朱厚照搖着扇子笑哈哈的看熱鬧，這纔對嘛，這纔像個集市的樣子。孩子哭、大人叫，這樣的集市才火爆，這是多麼有富有生活氣息的一幕呀。 衆寡婦呃不是衆貴婦一見太子殿下高興，那就更加忘乎所以，乾脆是連親帶抱把就差把小蔥的衣服給扒了。小太康也是跳着腳的指揮貴婦們，全然不替堂哥想想。 正在熱鬧的時候，朱厚照看見雨蝶笑眯眯的站在太康身邊看着自己，這才連忙走過去勸開貴婦們救出小蔥，小蔥像八爪章魚一樣攀在朱厚照身上，頭都不敢擡，看樣子這孩子有心理陰影了。 “小蔥兒快下來，哥哥有正事要做。” “老大~~~，借你的肩膀靠一會唄，小弟需要修復內心的創傷。” “我去，還內心創傷，你有心嗎？” “有，在這。” 小蔥兒擡起頭指指自己的胸膛，然後再次趴在朱厚照肩上裝樹懶。 “快點下去，你嫂子來了，再不下來墨鏡沒收。” “哈？嫂子在哪裡？” 樹懶變猴子，小蔥一下蹦到地上四處打量，一眼看到了夏雨蝶。 “嫂子好，小弟這廂有禮。” 小蔥一句話讓好多人盯着夏雨蝶看，夏雨蝶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羞的她轉身要跑，卻被人拉住裙帶，她轉身一看卻是小太康。 “嫂子抱抱。” 小太康伸開兩隻小手求抱抱，弄得夏雨蝶不知咋辦纔好。有心不抱看着小太康霧濛濛的大眼睛和那逐漸發癟的小嘴，實在是於心不忍。抱吧就等於承認嫂子身份，爲難實在是爲難。就在小太康要哭出來的時候，夏雨蝶終於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小太康的眼淚來的快去的也快，摟着夏雨蝶的脖子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小妹妹你叫什麼呀？” “嫂子，我叫榮榮。” “她是我妹妹，可愛吧？” 朱厚照接過太康抱在懷裡。 “嗯，真可愛。榮榮，姐姐給你個果子吃，是洗乾淨的，酸甜呢。” “謝謝嫂子。” 太康接過果子咬了一口，果然酸甜可口，小太康一下子喜歡上了夏雨蝶。 “蝶兒，你是不是到百果園摘果子了？” “嗯是，不過這回沒鑽狗洞，那個管門的內侍開門讓我進的，還說想摘多少就摘多少。曉陽哥哥，這是你安排的吧？吶，給你吃果子。” “那是當然，我厲害吧？這人多，咱們找個地方說話去。小蔥，你繼續收保護費。” “好嘞，今天和嫂子初次見面，小弟要送嫂子一份禮物，老大你等着。” 厚照抱着妹妹領着雨蝶來到百果園門前一處攤位上，只見這個攤位比較大，擺的都是文房四寶紙張字畫。幌子上寫着“事有不明問伯虎，家傳字畫數唐寅。”這意思是說，這裡賣字畫連帶批字看相。唐大才子的威名果然不俗，那攤子前求字畫的是麻雀兩三隻。唐伯虎中晚年的時候名滿天下，一字難求，現在嘛還不行。不過看相的倒是不少，這不，一位俊俏的小媳婦坐在桌前，玉腕伸出被唐大才子握在手中，老唐邊看邊說：“姑娘之手綿軟細嫩當是有福之人，若遇才高智絕之人定可貴爲誥命，不知姑娘芳名？” 那姑娘害羞的說：“奴家閨名田翠，先生可以叫奴家小翠。” 唐伯虎：“我還是叫你翠兒吧，不知翠兒芳齡幾何，可曾婚配？” “咳咳咳，老唐，你這是看相啊還是泡妹？”
唐伯虎連忙施禮道：“原來是東主來了，學生閒來無事，到此讀書寫字順便解人煩憂也是不錯。東主可有事？” “無事，借貴寶地歇歇腳。” 唐伯虎一見厚照身後的夏雨蝶已經明瞭，笑着伸手一引，這攤位上還有一道屏風，後面鋪着一張竹牀還有矮几，茶壺茶杯一應俱全，看來這唐伯虎很會享受。 “嗯，不打擾，你繼續忽悠。” 唐伯虎笑笑，轉身說到：“翠兒姑娘，我們接着說。” 翠兒卻站起身來說：“奴家還有事，若公子有意，午後可到柳蔭巷尋奴家。” “好，學生定會去尋你。” 唐伯虎目送翠兒走後，轉身對一個等了很久的胖姑娘說：“該你了嗎？手來。” 那胖姑娘慌忙伸出手去。 “公子，奴家也叫小翠……” 厚照三人來到屏風之後，厚照把小太康放在竹牀上，拉着雨蝶的手並肩而坐。不一會功夫，劉瑾等人端上茶水點心之後，退到一邊。 “蝶兒，多日不見有沒有想我？” 雨蝶粉面含嬌，玉頸微垂點了點頭。朱厚照看着雨蝶勁上的項鍊，心中很是高興，拈起一塊綠豆糕送進雨蝶的口中。 “嚐嚐，這可是宮裡的點心，味道很是不錯。” “我也要。” 小太康夾在倆人之間張開小嘴等着，夏雨蝶把一塊綠豆糕送進太康口中。 “妹妹慢點吃，別噎着。” 三人邊說邊吃，笑語嫣然很是和諧。但他們不知道，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位七八歲的藍衣少年，正和一個頭戴錐帽面遮青紗的女子站在一起。 女子：“星弟，看清楚了嗎？那就是當今太子，朱家嫡系，也是我們的仇人。你要好好練功，有朝一日殺了仇人告慰我藍家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那少年並未答話只是點了點頭，臉上是一派波瀾不興。可這個少年給人的感覺卻是極不舒服，似乎他就是一塊寒冰。 女子：“我們走吧，那廝周圍埋伏着高手，那廝本身似乎功夫也不弱，找機會再說吧。” 少年又是點點頭，拉着女子的手走了。 “老大~~~，不好了，不知從哪裡來的愣頭青來踢場子，那做派比我還橫，老大這次你得親自出馬了。” “誰這麼大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走，瞧瞧去。看我怎麼收拾他。” 衆人跟着厚照來到大集上，只見大集中央站着個身穿官服的人，手裡拿着個紙糊的喇叭在喊：“大家聽着，本官乃是戶部承運副使官居九品。” “嘁，小小芝麻官跟這耍什麼威風。”衆人說。 “嘟，大膽。本官品級雖小，卻也是朝廷命官。本官得知你等私設集市，此乃大罪。汝等趕緊繳納稅銀，補辦手續，本官可饒爾等不死，如若不然，你們看。” 只見那小官從屁股後面拿出一隻刷成五色的大木頭棒子連連揮舞。 “如有不從者，吾將效法曹孟德之舉。有犯禁者，皆棒殺之。你等還不速速交銀辦手續，更待何時？” 朱厚照險些沒把鼻子氣歪了，這誰呀，沒長眼啊。沒看見這是在萬歲山下皇城之邊嗎？沒看見這叫皇家大集嗎？這廝是不腦袋進水了。 朱厚照走上前去，一把奪過木棒說到：“你混哪裡的？收保護費也不看看是誰的地盤兒。夥計你手太長，撈過界了。” “大膽，你敢藐視朝廷命官，阻礙公務，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