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衡道看着如姨娘,眼中忽然溢出哀傷,那一年他和如姨娘相遇便是在牡丹花旁,也因此結下了這段孽緣。
“咳咳……”如姨娘咳嗽幾聲,蒼白着臉,道:“今天我生日,你連這個小小的願望也不肯滿足我麼?衡道,看我這光景,也熬不過幾年的了。你知道的,我很愛牡丹,一直都很愛很愛。”
溫衡道猶豫了一會兒,道:“沁如,你不是不知道我昨日爲何說要來你這裡用晚膳。”
如姨娘低下頭去,眸中閃過狠戾,牙齒緊緊咬住嘴脣,最後低聲道:“我知道,你不過是要交代我一些事情罷了。眼見着,如今管理後宅的權利你也全部交給了二房,我怎麼還會不明白呢。”
溫衡道點點頭,眸子卻狐疑的盯着如姨娘,若如姨娘是這麼一個容易放棄的人,那他當年也不會中她的招了。
“沁如,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最討厭欺騙。若是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去針對汐兒,今晚我便陪你去牡丹亭過生日。”
如姨娘緊緊咬着嘴脣,一股血腥之味兒充滿整個口腔。
溫衡道啊溫衡道,若是要論無恥,又有多少人比得過你!可她偏偏就愛上了這麼一個無恥的人,這麼多年了,還是欲罷無能。
不針對獨孤汐?那不是她針不針對獨孤汐的問題,而是獨孤汐本就該死!所以阻擋她幸福的人都該死!她會讓獨孤汐慢慢的嚐盡所有的痛苦後再死。
如姨娘扯出一抹笑容,道:“衡道,你知道的我在乎你,又怎會捨得讓你傷心難過。”
“如此便好。”溫衡道嘆口氣道,一把扶起如姨娘,說到底他對她還是有些虧欠的。
“能自己走麼?”溫衡道見如姨娘行動吃力,不由得問道。
“如姨娘,高婆婆要見你。”似鳳突然慌慌張張的走進來,後面跟着白髮蒼蒼的高婆婆。
見溫衡道在裡面,立即驚訝的低下頭行禮。
“何事如此慌張,高婆婆有什麼事請說。”溫衡道輕聲說道,雖然高婆婆只是一個奴婢,但畢竟在丞相府服侍了幾十年,是相府的老人,自然比着一般的奴婢不一樣。溫衡道對這高婆婆印象一直不錯,顧對她也很是尊敬。
“相爺,這二小姐簡直是太不像話了!”高婆婆見到溫衡道,手中檀籽轉得飛快,激動道。
溫衡道眉頭緊皺,溫子洛又是怎麼了,沒一天安寧!
眼見着天已經全黑了,溫子洛坐在鞦韆上只覺得涼意層層,起身回去。心中忽然覺得有些忐忑不安,悶悶的,似乎是山雨欲來之勢。
一走進屋子就見無霜鼓着腮幫子看着她。
“怎麼,沒說贏無霜,要我幫你的忙?”溫子洛頗有些頭疼道。但綠瓊之前跟着她吃了不少苦,捱了不少打,眼淚更是天天流,如今她能如此開朗,雖然還有些地方需要改一改,她到底還是替她開心的。
“纔不是呢,綠瓊姑奶奶是女人中的女人,我怎麼可能說的過她,我可是俠女。”無霜翻白眼道。
“那究竟是怎麼了?”溫子洛好奇道。
“能有什麼,總歸是內宅裡又有人再說小姐的壞話罷了。你知道的,綠瓊最是聽不得這些。”出畫道。
溫子洛挑眉道:“哦?內宅又有什麼新鮮的八卦了,還是關於我的壞話。這壞究竟是有多壞?”
出畫想了想道:“這壞倒不是特別壞,卻是關於大夫人的。”
溫子洛眸子一亮,道:“究竟是什麼壞話,別再繞彎子了,直接說!”
“還不是那羣八婆閒來無事說小姐你因怨恨如姨娘未盡到母親之責,將病中的如姨娘給打得吐血,還連藥都給打翻了。被如姨娘叫去佛堂抄什麼經書,見到大夫人早夭女兒的祠堂,心中又怨恨大夫人,於是對着那祠堂啐了幾口,揚言說要將這祠堂給燒了。”綠瓊撇嘴道,“這些人簡直是太可恨了,她們哪隻看見小姐這樣做了,還說得這樣繪聲繪色唯恐天下不亂!”
溫子洛道:“她們沒有看見但到底是要有人說她親眼看見的纔有人信,你們可知道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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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守後院佛堂的一個白髮老太婆。”無霜饒頭道。
是她!溫子洛冷笑,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姨娘今天做這麼多,原來只不過是爲今晚這流言做鋪墊。
但如姨娘散佈這流言又是爲了什麼?
高婆婆……璧汐……
溫子洛眸子一亮,立即對無霜道:“你趕緊去清心院看看如姨娘她們有什麼動靜?一定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漏聽任何一句話!”
如姨娘她們必定是在打璧汐祠堂的主意,而且還想借此栽贓給她!
她不能讓她們藉此嫁禍於她,挑撥她與獨孤汐的感情。璧汐祠堂更不能毀,獨孤汐如此在意那個祠堂,若是被毀了,那她……
溫子洛挨着椅子坐下,她要阻止如姨娘這次的舉動,所以讓無霜現在去了解她們的情況,纔好先發制人。
好個如姨娘,什麼時候也懂得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了!璧汐祠堂對獨孤汐如此重要,若是毀了璧汐祠堂成功栽贓給她,獨孤汐必然傷心至極,而她若是不能夠立即找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依着溫衡道的脾氣,只怕是立即就要拿下她狠狠地處置給獨孤汐出氣了。
而獨孤汐正傷心着,哪裡還有什麼心思管這麼事情。
好個一時多鳥之計。璧汐祠堂,她,獨孤汐,溫衡道,甚至是老夫人也一個不落的被算了進去。
“小姐,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啊,是不是餓了,你沒吃晚飯,要不吃點墊墊肚子吧。”綠瓊心疼道,弄不明白溫子洛聽到這流言後爲何是這樣一副表情,但她能感覺到事情很嚴重,小姐也很在乎。
“我沒事。”溫子洛淡淡道,端着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她此時不能自亂陣腳,畢竟事情還未發生。溫子洛忽然自嘲一笑,她何時竟會變得慌亂了。其實她也是很在乎那璧汐祠堂的,畢竟那裡承載了獨孤汐太多的愛與關注,那裡面還有獨孤汐親手雕刻的靈牌。而溫衡道也曾不顧衆人阻止,冒着大忌諱修了這祠堂。
這個祠堂於他們幾人來說都不是一個小小祠堂。
璧汐璧汐,多麼好聽的名字。
“小姐,我回來了。”無霜一陣風般跑進來,端起茶壺直接仰脖子喝下一大口茶水。
“怎麼樣?”溫子洛深吸幾口氣,又恢復了隨時隨地的鎮定淡然。
“小姐,我去的時候,清心院裡只有大小姐和她的丫環似鳳。我看着她們往懷裡塞了火摺子往後院佛堂方向去了,還說什麼汽油之類的。我想着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不對,所以趕緊回來告訴小姐你。”無霜道。
溫子洛臉色漸漸變得難看,她沒有想到如姨娘她們竟然今晚就動手!看來這一次是她算錯了,立即對無霜道:“你趕緊以最快的速度敢去後院的璧汐祠堂,一定不能讓任何人靠近,一定不能出任何問題,知道嗎!”
無霜見溫子洛說的如此嚴肅,立即點頭道:“無霜這就去!”
無霜話剛說完,人已經不見,如一陣風般消失。
“小姐這是怎麼了?”綠瓊極少在溫子洛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心裡立即一唬一唬的,頗有些擔憂道。
溫子洛想了想,立即道:“綠瓊出畫,叫上聽竹院所有的丫環媽媽跟我現在趕去後院佛堂。”
綠瓊出畫見溫子洛神色嚴肅,半刻不敢耽擱,立即去喚人。幸好現在剛入夜,人都還未入睡,不一會兒便全到齊,不明所以的跟着溫子洛向後宅佛堂走去。
而另一邊,溫衡道扶着如姨娘剛剛走到牡丹亭。
牡丹亭裡現在種的全是晚秋牡丹,在月色下更顯得雍容華貴。
齊刷刷的大紅色欣欣向榮,似乎是帶着無限喜慶。
然而花盡豔麗,月白皎潔,觀者卻是無甚心思。
溫衡道扶着如姨娘在桐木凳子上坐下,環視一眼四周,一擡頭便看到不遠處的那間小青瓦房。
那是高婆婆住的地方,高婆婆守着後院佛堂已有些年頭了。而牡丹亭離着那間小青瓦不過三四十步,藉着月色,勉強能看得清那邊的景色。
經過那間小青瓦在往前走幾步,便是進入後院佛堂的門,那裡面還有自己當年爲獨孤汐早夭的女兒修建的祠堂。
溫衡道眸子黯淡下來,璧汐璧汐,那是汐兒的璧汐呀。可如今,他能做的只有修那麼一間小小祠堂讓她懷念。
如姨娘見溫衡道心不在焉,知他陪自己來這裡不過是走個形式罷了。但他能來到這裡,她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至於賞牡丹,以後她會有大量的時間和他一起觀賞。
“衡道,我見你一直朝那邊看着,你莫不是還在生洛兒的氣?”如姨娘出聲道。
溫衡嘆口氣道:“洛兒這孩子也太胡鬧了。你平日裡,也該多說說這孩子纔是,哪些是動得的,哪些是說不得的,都這個年紀了,心裡也該有個底!”
“這孩子又不和我親,你讓我如何與她說。眼見着今天病重,讓她來服侍按摩一下,手力勁兒大的讓我吐了好大一口血。”
如姨娘急忙停下,扯出一抹笑容,道:“哎,洛兒這孩子一定不是故意的。但她手力勁兒這麼大,以前在聖天寺苦頭沒少吃。”
溫衡道看着如姨娘說起溫子洛,眉頭卻是越皺越緊,這兩母女一個比着一個難捉摸。
“什麼聲音這麼吵?”身後一陣嘈雜之聲傳來,溫衡道皺着眉頭轉過身去,佛堂外面應該清淨纔是!
卻見高婆婆舉起柺杖不知在對誰一陣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