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洛——流年往昔，情深幾許，執念成殤(4)
我聽後愣了許久，垂眸看着凌兒手中的奏摺，一動不動。
珍兒上前扶住我，對凌兒說：“太子，皇上累了，你不若明天再來吧。”
凌兒聽後，看看我，點頭道：“那凌兒就告退了。”
“等等。”我扶穩珍兒的手，喘了好大一口氣才坐直了身子，我看着凌兒，一時又無語，只問他：“你剛纔說什麼？”
凌兒望了眼珍兒，握緊手中的奏摺道：“皇上，您年輕的時候可認識前獨孤六皇子，獨孤西謨？”
“年輕的時候……”我喃喃自語，是啊，那些輝煌鮮豔曾經早已成了昨，已然是這些孩子眼中的遙遠往事了。
獨還我一人記得，好似纔剛剛發生一般。
“他啊……”我的話拖得很長，反反覆覆的說不出一句話來，是多久沒有聽到謨哥哥的名字了。
“他……很好……是朕……不好……”我微微搖搖頭，又神遊天外，我想起了年輕的時候，謨哥哥從枝頭摘下開得最美的那朵桃花戴在我頭上。
他說，人比花嬌。
想想，只幸得他未曾看到我這枯瘦如柴滿臉皺紋的模樣，這樣才公平。因爲他沒有陪我一起白頭，我看不到他老了的模樣。他永遠那麼的年輕，是實際上最好看的人吶。
“這……”凌兒我這斷斷續續不知所以的話弄得稀裡糊塗，愣了好半晌，與珍兒對視兩眼，還是沒有弄明白。
我笑了笑，放下帝王的驕傲霸氣，只如一個老奶奶一般對凌兒和珍兒揮手道：“獨孤西謨啊，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這到底是要有多好看才能被皇上你說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只是可惜珍兒晚生了幾十年，不然也可以一睹那二皇子的英姿了。”珍兒挑挑眉，雖然已是三十餘歲的年紀，可是撒起嬌來還是那麼可嗔。
我笑笑，顫抖着手指着牆上的暗格道：“你把它打開。”
珍兒依言打開暗格，取出裡面的畫卷遞到我手中。
我輕輕撫摸着這畫卷，這可是比稀世珍寶還要寶貴的寶貝。
這是謨哥哥和銘兒的畫像啊。我太害怕，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將他們的模樣遺忘，於是親自畫了這一幅畫，一直仔細的珍藏着。
“打開吧。”我嘆口氣，本想親自打開那畫卷，奈何手中已經沒有裡力氣。
凌兒接過那畫卷，見我如此珍視，也絲毫不敢怠慢，親自慢慢地打開那畫卷，待看清楚上面那人，與珍兒一起都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人可真真是好看啊。”珍兒無不感慨道，流轉的眼眸中的身材看過去竟和當年的無霜有一些相似。
“這便是你們剛纔說的前獨孤六皇子，獨孤西謨。”
“世間竟有如此傾世無雙之人！”凌兒聽我說後越發的崇拜，眼眸裡全是深深的敬佩。
但我卻只是搖頭道：“他不是什麼傾世無雙之人，只是一個傻子罷了。”
“這怎麼可能會是傻子，長得這麼好看若是個傻子，就當真可惜了。”珍兒連連接過我的話說道，忽又指着銘兒道：“這個小孩兒又是誰？”
我望着銘兒，小小的眉眼，多麼像謨哥哥啊，若是銘兒能夠長大，不知又該迷倒多少女孩子了。
“他是……”我有些累了，緩緩閉上眼眸道：“他是獨孤西謨的兒子。”
“兒子？想不到這六皇子還娶妻生子了，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真的是好羨慕——”
珍兒忽然禁了聲，低着頭。想來是凌兒讓她不要再說了，凌兒這孩子心思向來通透，看來已經猜到一些了。
關於我的往事，真正瞭解的也就上官翼一人。他是從來不會向任何人提起的，我更是緘口不言。所以我的曾經，於世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迷。越是迷，越是有人去猜，於是民間關於我的故事，各種版本的太多太多。有時候我聽後，只是淡淡一笑。
故事永遠是故事，在那裡面不過作者筆下一個轉折，分離的人就可以重新在一起。可現實永遠是現實，錯過的失去的，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他們都在猜爲何我會廢除後宮，爲何我至今不立後，這對世人來說是最爲有趣的迷。有人說我殺人無數，剋夫，所以不敢立後。也有人說，我有百合之癖，只喜歡女人。還有人說，我是石女，所以寧願讓自己獨孤一生。
可無論他們怎麼猜，都永遠無法猜到，而越猜越是離譜。
人言，可畏啊。
深深宮闕，深不盡人心。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我在等誰，但我知道，我總會等到他。
至此以後，再無人在我面前提及故人的名字，就算是凌兒每每與我討論政事或是史書時，總是假裝不在意的避免他們的名字。
我知道凌兒已經查清楚了我的往事，但我並不生氣，因爲我也知道他是個好孩子，世間從來不會有永遠封存的秘密。
翌年，我病得越發厲害，整日整日的嘔血。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可能已經挨不過張太醫所說的八年了。
我心中既是高興，又是擔憂。雲蒼一統不過二十餘年，我若是撒手離世，必定會有還未剷除完的異黨趁機作亂。現在他們按壓不動，不過是懼怕我的鐵血手段。
我看着凌兒，命所有人退下，將璇璣圖和還魂丹都給了他。
凌兒也懂得我的意思，默默地講它們收下，我告訴他：“璇璣圖現在只能用我的血纔打得開，所以我留了一瓶血給你。但將來血用盡，如何才能再打開璇璣圖，就只能是你自己想辦法了。”
凌兒看着我紅了眼圈，道：“臣知道了。只是這還魂丹，若是早在皇上您拿下邊國時便已在您手中該多好。”
我愣了愣，不解他的意思。
凌兒卻是笑了笑道：“還魂丹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這皇上您完全可以留給自己用。雲蒼，還需要你。”
我搖頭輕嘆：“我已經老了，你留着好好用。”
其實雲蒼從不需要我，只是需要一份安定而已。然突然之間，我忽然明白凌兒剛纔那句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