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架境內黑狗村。
黑狗村頭有一座狗頭山,高度不及神農頂一半。
狗頭山滾圓的山坡,山前坡後隆起奇峰異石,極似一對狗耳。
俗話說,山不在高有仙則靈,狗頭山有着不爲人知神秘的傳說。
當年神農氏入山採藥,崇山峻嶺,雲海深處,遇一黑狗,身形碩大,似牛犢子一般,吼聲如虎,利爪如刀,羣獸皆懼。
神農氏與之搏鬥一天一夜,直打得天昏地暗,風雲變色,得女媧娘娘相助,將其打下山澗,黑狗受傷頗重,倒地**,奄奄一息。
神農氏菩薩心腸,念其修行不易,特用瑤池仙丹草藥替其療傷,黑狗聰靈智慧,得神農點化,經千百年修煉,得道飛昇,成了二郎神的哮天神犬,肉身化成一座矮矮的山峰,就是今天的狗頭山。
千百年來,中原水患不斷,戰禍頻生,而黑狗村,羣山環繞,與世隔絕,竟如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一般雋秀美麗,災禍與瘟疫從不至此。
村裡人深信,全仗哮天神犬庇護,黑狗村才能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不時什麼朝代建了一座神狗祠,逢年過節,殺牛宰羊,燒香膜拜。
祭拜神狗的日子是村裡最熱鬧的日子,村裡人三五成羣,圍在祠堂裡,唱着堂戲,吃着粘糕,張家長李家短的笑語連天,老人們則津津樂道講着黑狗大仙的傳說。
山上長滿了挺拔的冷杉、古樸鬱香的巖柏、雍容華貴的梭羅,枝繁葉茂,遮天蔽日。
黑狗村亦有一些奇事,地方誌記載,狗頭山上不定時的就會出現淡淡光圈,寶相**,漂渺奇幻,村裡人認爲那是黑狗大仙顯靈,堪比金頂佛光,普降福澤。
**期間除四舊,就是除去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紅衛兵們以無比激動的心情推倒了神狗祠,在殘垣斷壁中高唱着東方紅,砍伐狗頭山上的參天大樹,大鍊鋼鐵,陡留村裡老人心酸的淚水。
沒過兩年,一場駭人聽聞的泥石流沖毀了半個村子,至今,村裡人談之色變。
狗頭山並不高,從地質學角度,發生泥石流的概率極低,而那泥石流就象從天下傾瀉下來一樣,裡面居然混雜着大量的屍骨,似人似獸,陰森恐怖。
過去人們文化程度低,依賴自然,但是當文化發展到一定程度,凌駕於自然之上,卻不知順其“自然”。
因果循環,肆意破壞自然的最終結果,就是走向滅亡。
如果我們身邊發生了離奇古怪,匪夷所思的事,只要是自然發生的,不是人爲杜撰,我們就應該用辯證的眼光去看它,並不能說科學解釋不了,就批判其違背了科學,僅僅是因爲現在的科學達不到解釋它的程度。
八月,烈日當頭,晴空萬里,知了撕心裂肺鳴叫。
張傑光着上身,露着削瘦的身體,只穿個褲衩,躲在樹陰下邊聽着收音機看書,腳邊的阿黃無精打采貼在地上,吐着舌頭。
黑狗村人傑地靈,幾百戶人家每年都有人考上名牌大學,張傑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不覺中,天色灰暗,山林間吹來一道冷風,草浪起伏,旋轉呼嘯,吹得人心生寒意。
阿黃警覺地豎直了耳朵,騰地站了起來,衝着天空吠叫,張傑第一個反應要下暴雨了。
盛夏時節,雷陣雨就象家常便飯,電閃雷鳴,瓢潑大雨過後,金色陽光透雲而出,遍灑大地,七色彩虹懸掛天際,宛如仙境之橋,萬物煥然一新,令人心曠神怡,精神奕奕。
但是天空清澈如洗,沒有烏雲,只是太陽蒙上了一層薄紗,光線暗淡,似生了病的大姑娘,嬌羞虛弱,蒼白無力。
收音機裡DJ小姐的聲音比林志鈴還嗲上三分。
“今天我們將會好幸運喲,百年一遇的七星連珠,一百年喲,七大行星連成了一條線,木星、金星擋在了太陽與地球之間,哦,不是,是水星,金星……馬上就要開始了喲,祝廣大司機朋友一路平安。”
一曲輕鬆悠揚的音樂隨之響起。
異性相吸,聲音自然能適應這條法則,每天這個時候,張傑就喜歡打開收音機,收聽這個音樂節目,特別女DJ的聲音總令人想笑,不管這個女DJ長象如何,她的聲音已經征服張傑。
在網絡盛行的年代,喜歡聽收音機的人越來越少了,大多數是開車的人一邊開車,一邊聽着收音機裡的音樂,給自己提個神,打發開車時的寂寞。
偏僻的小山村裡,網絡信號不好,收音機仍然有着無可替代的作用。
日食大多數人見過,七星連珠卻也罕見,張傑喜歡天文地理,天文奇觀當然不能錯過,騰地從石頭上蹦了起來。
酷暑難耐,在悶熱的空氣如同一個大蒸籠,人就算不動也大汗淋漓,山林裡吹來一陣涼風,吹得張傑感覺很舒服。就象有人熄滅了爐火,天地頓時清爽了起來。
俗話說,山雨欲來風滿樓,天空萬里無雲,不象要下雨的模樣,這股風肯定是日全食的徵兆。
張傑頓時來了勁,扔下書,一溜小跑,從家裡找到一隻茶色鏡片,那是老爸原來的墨鏡,無意中摔碎了,一直扔在窗臺上,沾滿了灰塵。
張傑拿着墨鏡片迫不及待對着太陽張望,門口的大柳樹,枝葉茂盛遮擋了視線。
張傑趕緊跑到空曠的麥場,那裡沒有遮擋物,視野遼闊正是觀察日全食的好地點。
太陽的邊緣有點模糊,就象有人用一張紙憑空擋住了太陽的一角,太陽明顯缺了一塊,日全食開始了。
張傑心裡不由得一陣興奮,不停的將手裡的鏡片挪動位置,發現就看不清楚,鏡片前一片混沌。
那個急啊,抓耳撓腮,就象終於等到期盼已久的大片,卻是電影院偷拍的TS版,灰濛濛的,根本看不清,檢查鏡片才知道,原來鏡片上籠罩着灰塵。
來不及去找更適合看日食的工具了,將鏡片在褲頭上擦了幾下,擦掉了灰塵,鏡片擱在窗臺上,一直沒用,僅是沾了灰塵,看上去擦得發亮,跟新的一樣。
張傑大喜,將鏡片貼在眼上,這回看得清楚了,找回了DVD的感覺,太陽一點點變得黑暗,就像一塊大燒餅,被天狗越啃越少,最後剩下外層一圈淡淡光暈。
阿黃一直跟在張傑身後,蹦來跳去的,吐着舌頭,搖着尾巴,也感覺到了天地間神奇的變化。
有很多報道,狗、蛇、鳥等動物對天氣、地震等自然變化有較強的預知能力,自然現象發生之前會吼叫,燥動等,七星連珠開始之前,阿黃的吠叫就是屬於特殊的預知能力。
太陽前面的那張紙又開始挪動了,很快,太陽重新投射出刺眼的光芒,熱風席捲過大地。
百年一遇的日食結束了,一百年在浩瀚的時間長河中僅是白駒過隙。
張傑將鏡片拋入了野草叢中,意猶未盡,什麼七星連珠,沒勁。
遠處傳來老媽的呼喊,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拍拍阿黃的腦袋:“阿黃,走,回家吃飯去。”
阿黃開心的叫喚一聲,嗖得竄入草叢,沒了蹤影。
張傑到大樹下拿回了書,將T恤搭在肩膀上,哼着小曲,準備回家吃老媽做的香噴可口的飯菜。
微風輕拂,送來一縷幽香,令人怦然心動,細聞之下,有如蓮花暗放,桂子飄香。
張傑環顧四周,尋找香味的來源,好生奇怪,荷花池離場上還有一里多路,不應該是荷花,荷花也沒有這麼香,難道是山林裡的野花?在樹下坐一天了,周圍野草,野花,聞起來並不香,拔下幾株嗅嗅,甚至有點酸味。
什麼香氣這麼好聞,張傑貪婪地嗅着,就象豬八戒嗅着人蔘果的香氣。
張傑驀然發現地上多了道陰影,就在自己的頭頂,還不停的晃動,象是一隻野獸站在樹枝上隨着枝葉搖擺。
張傑心猛地一沉,想起來小時候的一個故事。
小時候聽奶奶過,神農架森林裡有過一種發出香味的動物,香狸貓,身形跟獵豹極爲相似,性兇猛,身有異香,經常偷偷藏於樹上,襲擊人畜,喜歡咬人畜的脖子,一旦被它咬住脖子,就狠狠地大口大口將血個乾淨。
三十年前,村裡有個獵戶去深山裡打獵,一去不返,後來村裡人在山裡發現他的屍體,被吸成了人幹,死狀恐怖,但是傷口卻散出異香,就是香狸貓咬死的。
張傑心裡嘀咕,我怎麼這麼倒黴,讓我遇上了,還清晰記得奶奶講故事時的動作,雙手猛的一撲,彷彿老虎一樣撲過來,嚇得自己將頭縮回了被窩。
老年人就是喜歡拿故事嚇唬小孩子,這種教育落伍,卻很有效。
張傑不敢回頭看,縮着腦袋,小腿有如千斤墜,走也走不動,只覺得脖子越來越硬,後脊樑不斷冒出涼氣,感覺樹上香狸貓,隨時隨地會跳下來咬住自己的脖子。
張傑一步步向前挪着,象個僵硬的機械人,不敢回頭也不敢跑。
大人們講過,如果山裡遇到野狼,不能回頭,也不能跑,你回頭,狼的爪子向你肩上一搭,一口咬下去,喉嚨就咬個正着,你要是跑,狼能感應到你懼怕它,也會兇狠地撲上來。
一道風從頭頂吹過,那道人影動了,撲了過來,張傑額頭斗大的汗珠,除了被太陽曬,更多的緣於驚嚇。
不過影子並沒有落到張傑的脖子上,而是跳到了張傑的面前,擋住了去路。
張傑以爲香狸貓生性殘酷,並不急着下手,想要玩老鼠一樣,玩死自己。
香氣更加濃郁,撲面而來,香狸貓就在眼前。
張傑想不出對策,就算死也要看看所謂的香狸貓什麼模樣。
匆匆一瞥,愣住了,眼前哪裡有什麼香狸貓,而站着位身着古裝羅裳的少女,嬌顏如花,娉婷玉立,長髮飄揚,與其嬌豔相貌不協調的,手裡提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
張傑驚訝,小小村落裡,從哪兒來的仙女,轉念一想,心裡樂了,想必有什麼劇組到我們黑狗子村來拍片?
張傑有了一種死而復生的感覺,忍不住笑了起來,友好的問:“你,你是什麼人啊,演什麼戲。”
神農架景色怡人,歷史悠久,經常有人慕名前來拍戲。
陳舊的古裝,遮不住“仙女”的曼妙身姿,看這付行頭,應該是演女俠纔對,黃蓉?小龍女?
張傑嘖嘖稱讚,就憑她落地的姿態,有如靈雀攀枝,仙女下凡,這部電影肯定好看,但她爲啥惡狠狠地盯着我呢?
“仙女”一臉寒霜,對張傑的笑聲很反感,憎恨的眼神似一把尖刀插入張傑的心裡,張傑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調過頭去,不敢與其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