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也是詛咒?”方雲暉感到非常奇怪,像馬強這種聖殿的馬伕,又是沒什麼見識的土著人,就算不離開百里方圓,也算不上是什麼煎熬。就算沒有什麼詛咒的控制,不離開自己出生地的土著人也爲數不少啊!
“事情是這樣的。我所以說像我這樣地活着是一種萬分痛苦的事情,是因爲我們家裡世代單傳,每代都是一個兒子。而生出兒子的母親,必然會在我滿週歲的時候死去,我的父親,也在我七週歲的時候死去。他的力量,就是我身上現存的這種力量,會在七年之內轉化到我的身上,然後告訴我這個詛咒,死去!”
方雲暉感到一陣陣地戰慄了,這的確是一種非常邪惡的詛咒,強行的生離死別,親情割捨,而且是知道來臨的時間!
“我的爸爸曾經告訴我,我的家族不知道從多少代之前開始,我的祖輩們知道了這個詛咒不可抗拒之後,就發誓終身不娶。寧可孤獨終老,也不願承受這種世世代代的痛苦,想讓這個詛咒在自己這一代裡就此終結。可是——每當到了二十二歲的時候,我的祖輩都會遇到一個發瘋式愛上自己的姑娘,無法割捨,而當二十五歲的時候,自己的妻子就必然會爲自己生下一個兒子,然後重複着親人生死別離的痛苦!”說到這裡,馬強蹲了下來,痛苦地抓着自己的頭髮。
“我的歷代祖先,都曾經在與自己的妻子結爲夫妻之前,告訴她這個可怕的詛咒。可是一代又一代過去了,他們遇到的姑娘,都無一例外義無反顧地替他們結婚、生子,然後再無一例外的死去。世代傳承,不知道多少年過去了吧,我們都無法逃脫這個邪惡的詛咒!”
方雲暉看着馬強痛苦的表情,心底生出了一種同情,在這種詛咒的籠罩之下,他的祖輩,世世代代受着這種折磨,卻無力改變,自己的人生,就變成了一種工具。想到這裡,方雲暉拍了拍馬強的肩膀:“馬強,你多大了?”
馬強沒有擡起頭來,他用一種讓人聽了感到奇寒徹骨的口吻回答說:“大人,我今年二十三歲了,再過一個月,我就要結婚了。我知道無法擺脫這個詛咒的命運,可是我離不開她她也不能離開我”
方雲暉終於恍然大悟了。面前的這個馬強,自己的親生母親就算了,去世的時候他才週歲。從七歲到二十三歲的這十六年來,估計他每天都被父親辭世的噩夢折磨着,而現在,他也有了自己心愛的姑娘,面前等待他們的命運,將與他的父母一樣悲慘。
“主人!我一直認爲我比我的祖先們更加有勇氣,也或許我的祖輩像我一樣做過相同的事情。我爲了擺脫這種痛苦,從去年開始,我嘗試過尋死。我寧願先死,也不能害了她!可是至今爲止我死過六次了,包括強行走出範圍外承受那種力量反噬的痛苦而死,可無一例外地在一晝夜之後,都活了過來。我甚至有些懷疑,我的那些祖輩的靈魂跟我自己,就是同一個人,他們的妻子和我心愛的姑娘也是同一個人,我們在不停地轉世,反覆地承受着這種折磨!”
方雲暉心中又是再度地一驚!馬強的話非常有道理,可能就是兩個靈魂在不停地轉世,無窮無盡,只不過沒有帶來前世的記憶而已。這是一種怎樣的懲罰啊!?
“既然如此,你現在已經找到了要找的人!也許我真的就是你要找的那個聖者,我可以解決你的這種痛苦嗎?”方雲暉面對馬強悲慘的遭遇,甚至有些希望自己還是真的聖者好,來替他解除這種永世的折磨。
馬強擡起頭來,滿是淚光的眼神之中充滿了希望地看着方雲暉,他匍匐在方雲暉的腳下,用嘴脣去吻方雲暉的鞋尖:“主人!我父親臨終之前跟我說過唯一一種解決這個詛咒的辦法。首先,我要找到您,其次,您要經歷一個抉擇,才能使我擺脫這個悲慘的命運,同時也會決定世界的命運!”
我靠!真當老子什麼救世主了不成?怎麼又扯到挽救世界命運這麼偉大的任務上去了?方雲暉心中厭惡無比,但最終還是好奇心佔了上風:“那是什麼抉擇?”
馬強的眼中出現了不知所措,但他還是匍匐在地說:“我不知道,大人。這是我父親告訴我的原話,如果您願意,我帶您去那個神秘的守護之地!”
聽到馬強的這話,方雲暉內心裡忽然閃出了一絲的警惕,去什麼神秘的守護之地?這個馬強要是騙我的怎麼辦,這會不會是聖殿的一個陰謀?
馬強見方雲暉不再說話,全身都匍匐在地,他似乎不會說什麼求肯的語言,只能用自己的肢體語言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過了很長時間。方雲暉長出了一口氣,說:“好吧,我就跟你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聖殿的魔咒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方雲暉的這個決定其實極度違反方雲暉一直以來都小心謹慎的性格,但是整件事情當中,似乎隱隱地讓方雲暉感覺到,自己必須要幫助馬強。這好像不僅關乎到馬強的魔咒,還有那個什麼狗屁的世界命運,更重要的是,方雲暉感到冥冥之中,關聯到自己的命運——或許,或許我能通過這個關聯回家呢!想到回家這個問題,方雲暉感覺自己的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彷彿迫不及待地就要跟馬強去那個什麼神秘的守護之地。
方雲暉心中明白,這件事情自己不可能帶譚嘯風一起去,那麼自己的安全保證係數就低了許多。於是他花了兩天的時間進行了精密的部署。大量儲備法力就不必說了,對南王的掃蕩各地聖殿、自己的手下如何安排也向藍鯨王和冰雪雙姝姐妹進行了非常詳細的交代。而且通過這兩天的觀察,方雲暉認爲馬強沒有問題:如果他真的是這裡僞聖殿設下的一個圈套,霍斯不可能還不催動計劃,而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在南國領土內各地的聖殿一個個被剿滅和改編。
在幾天之後一個暮色藹藹的晚上,方雲暉做了最後一次交代,跟着馬強悄悄地來到了王城聖殿的所在地。馬強替方雲暉牽着馬,他是真的發自內心以奴僕自居來侍奉這位可能使自己擺脫悲慘命運的“聖者大人”。
此處的聖殿雖然比起大周王朝中的聖殿規模小了不少,但也是一片純色潔白的巨石砌就,的確也顯得肅穆莊嚴。從聖殿之變之後,裡面的神法師和神武者都已經被遷出,而以往的信徒,也因爲新的聖殿還沒有組建完畢而暫停了參拜祈禱。聖殿建築的外圍,已經被方雲暉派出最爲忠誠和精銳的戍衛軍圍攏了起來,沒有方雲暉本人的命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哪怕是南王來了,不惜與他開戰!
方雲暉擡頭看了看聖殿,潔白碩大牆壁上有非常大的一塊凹了進去,被磨得光溜溜的。那是冰娟來立字揚威之後,在聖殿去僞存真之前的三天時間裡,被霍斯的人磨掉了的。暮色蒼茫之中,紅黃色的陽光灑在潔白的建築上,方雲暉心中出現了一絲詭異:自己在大周帝國之中也曾多歷風浪,但這一次,方雲暉感覺到了不同,他彷彿在內心之處看到,自己命運通道之門,緩緩地打開了。那是一扇真正的命運之門,走進去之後,從哪一扇門再走出來就不一定了!是按照所謂的聖者之命走下去,還是堅定自己回家的夢想?
跟着馬強聖殿長長高高的通道,這裡除了自己和馬強之外空無一人,腳步在空曠的空間裡落下,良久才傳回沉悶的迴音。
馬強帶着方雲暉,一路不停步地走到了聖殿的後院,又穿越了馬廄,到了一塊空地上停了下來。這片空地,周圍堆着餵馬的草料,看來如果馬多草料多的話,這片空地應該已經被堆滿了纔對,實在不像是馬強嘴裡所說的什麼“神秘守護之所”。
“你說的就是這個地方?這個飼料堆積場?”方雲暉有些詫異地問馬強。馬強鄭重地點了點頭,從身上又拿出了那塊黑寶石的五角星芒,同時摸出一把小刀,用力地向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下去。
鮮血立刻從馬強手腕上瘋狂地奔流了出來,匯合成一道血線滴在五角星芒的黑寶石上。很多血,但卻沒有滴在地上,那塊黑寶石的五角星芒在吸收馬強的血!片刻之後,彷彿黑寶石已經喝飽了鮮血,還是散發出一片黑紅色的光芒。
這種暗色而又強烈的光芒,使得方雲暉後腰的那一片五角星芒也同時引發了反應,方雲暉清楚地感知到,五角星芒的每一條線都在發熱,顏色彷彿了更深了!
方雲暉和馬強腳下所處的飼料堆積場這片土地,肉眼可見地出現了五個點,相距大約有兩三丈左右的距離,十分平均!這五個點透出了紅光!隨着紅光越來越強烈,每兩個點之間,都出現了紅絲連線!在紅絲連線越來越粗、越來越亮的時候,方雲暉已經明顯地看出來了,這是一個大大的五角星芒,而自己和馬強正站在這個五角星芒的中心點上。
地面上出現的五角星芒連線忽地放出了一道道光芒四射的牆壁,在暮色中猛地直衝到了天上。方雲暉只感覺到這個星芒彷彿轉了起來,越轉越快!方雲暉甚至有些前世坐電梯的那種失重的感覺,就在他想要向馬強發問的時候,耳邊聽到轟的一聲巨響。巨大的耳壓讓方雲暉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四周過亮的光亮讓他瞬間閉起了眼睛。
等方雲暉再次睜開自己雙眼的時候,發現已經身處在一個完全陌生、從來都沒有到過的地方。
方雲暉此時此刻已經有過兩次“回家”的幻境經歷了,他也見過海妖神用法力開創出來的空間,但這一次,跟前幾次的景象不一樣。這裡碧水青山,遠處一片片樹林掩映之下,還有一灣湖水,地方不大,卻是秀麗之極。腳下一條大道,光亮無比,通向前方,前方約百丈之外,看到了一個黑黝黝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