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四回 任道遠

赤羽很強,但終究底子薄淺,根本就不及任丘的十分之一,好在火屬性道果能彌補一些差距,只是初得火焰之力,他並不能充分發揮出道果的效果。

“雷動九重天!”任丘雙手一擒,凝爪的手上爆發出最爲恐怖的電光,其動靜極大,用驚天動地來形容也不爲過。電光直接照着赤羽的腦袋擊去,他將信只要打中赤羽,這小子必定被轟成白癡。

“太炎!”赤羽心中駭然,不敢大意,奮盡全力爆發出渾身的玄冥氣,一圈圈深紅火焰以他爲中心形成無數堵焰牆,灼熱的狂焰化作排山倒海的火浪衝向龐大無比的電光,一時間雷火交灼,蔓延的殺威卷着熱烈的氣浪朝四面八方奔去,一些蜀山弟子直接遭罪喪命,無數石板磚和建築崩毀飛起,強大的破壞力猶如猛獸暴走,一下子將阻擋之物盡數毀滅。

“可惡!”見蜀山弟子慘叫不斷,任道遠暴喝一聲,長劍祭出,直接斬掉了向他迎面撲來的焚灼氣浪。九大長老身子一閃,袍中之手齊齊揮出,將一些即將喪命的弟子以強大的吸附之力救出。

赤羽與任丘大斗傷及無辜,但這也是他控制不住的場面,因爲不盡全力攻擊,根本就扼制不住任丘的攻勢。

“真不愧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玄冥果,即使是赤羽得到也立刻脫胎換骨,如果墮仙這般批量製造金仙境的仙人,三界還不大亂?”五長老憂心忡忡道。

“老五錯了,天地萬物相生相剋,這玄冥果並非天生地長,肯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缺陷,一旦找到剋制它的辦法,食用玄冥果的超能者就好對付了。”四長老道。

“不錯,法寶製法寶,一物降一物,如果世間一切都不在太極陰陽五行之內,那恐怕三界也就真到大禍臨頭了,這玄冥果自然也逃不脫太極範疇。”三長老也認可的道。

“是嗎?剋制玄冥果的辦法,你們區區神境仙人竟敢如此天真的妄想,若是蜀山的開山祖師太清真人聽了這話,恐怕會忍不住從九幽地獄爬出來臭罵你們吧。”黑王哈哈大笑道。

任道遠看着激戰的任丘和懸空而斗的黑王,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兩人明明與蜀山有莫大關係,本該爲斬妖除魔而揚名,現在卻作惡多端,壞事做盡,真是整個蜀山的不幸啊。

當年風犀掌門爲了維持蜀山,可謂正義過了頭,偏激的絕對信念雖然讓門內弟子精進了不少,但像黑王這樣的天才流失,哪怕是一位也足以陷蜀山爲被動,修道難嗎?不難,關鍵還是修心難啊。

任道遠以前認爲這世界本是弱肉強食的規則,所以他與朋友姜寅、姜庚去打獵,一半爲了好玩,一半爲了獵到點獸肉改善家裡的伙食,動物既然都是動物,那麼,有什麼動物是不能打的呢?

然而很多年紀大一點的有經驗的人都告訴他們,有一種動物是萬萬不能打的。這種動物就是——黃鼠狼,也就是他們俗稱的黃皮子。

但後來,任道遠卻相信了,這是種有靈性的動物,是不能惹怒的。爲什麼呢?她那兩個摯友姜寅和姜庚因捕獵黃皮子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那些捕獵的日子已經過去幾百多年了,但任道遠仍舊清清楚楚的記得朋友和自己一起談笑嬉鬧的場景。唉,就算是一時做了點孽,他們受到的也還是太慘酷了。

朋友姜寅是個退役的千夫長,他爲了安定才退役的,和任道遠這些窮鄉僻壤的小子不同,他既有年輕貌美的妻子,也有聰慧伶俐的女兒。別不信,他妻子是當年的三大美人之一,人長得天仙似的,脾氣又溫柔,從來都細聲細氣說話,直到今天,她還在任道遠的記憶裡留着非常美的印象。

姜寅的大女兒那年十一歲,長相繼承了父母兩人各自的優點,個子隨他,在那時候已經長得挺高,一頭黑油油的頭髮,看起來極爲活潑健康。而且那孩子小時候好像就聰敏過人,很早就會說話,和那些大人聊天的時候,並感不到那個歲數的稚氣,反而覺得有些事情比大人們考慮得還周到,用姜寅妻子的話說:“是個能幹孩子”。

那姜庚家境一般,不怎麼有出息,但性格卻是格外的討人喜歡。大大咧咧,什麼也不合計,整天就是插科打諢,無論說什麼,沒有他插不進去嘴的,也沒有他逗不笑的人。每次大家閒聊的時候,他都是最活躍的那一個。

那天只有姜寅、姜庚結伴去打獵。任道遠回老家探望父母去了,也許這也是命中註定,因爲那臨時的出行計劃,他僥倖躲過一劫。

那天他倆還是跟平時一樣嘻嘻哈哈的回來,晚上,任道遠與兩人聚在西瓜攤旁邊一邊吃西瓜,一邊嘮嗑。

任道遠問到:“你們今天都打着什麼了啊?”

“就打着幾隻兔子,本來差點打着一隻黃皮子,可惜叫它跑了”,姜寅說。

姜庚插嘴道:“哎,你不知道,那黃皮子個兒可挺大呢,寅哥抓着他,只是沒用刀,都扣住它咽喉了,掐一下就能斷氣時候,誰知道那黃皮子不老實,放了臭氣,我倆一被薰就放它跑了。”

攤主年紀大了點,有小五十了。他平時不怎麼愛說話,這時插了句嘴:“打黃皮子啊,那可不好,那動物有靈性,動不得的。”

一時間,三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到晚上了,三人該散也就散了,第二天,重複着相同的日子。

但是姜寅家裡卻突然出事了。

他的大女兒,據說忽然得了病,一直高燒不退,後來好容易請大夫治好了,卻發現眼睛慢慢的看不見了。

那可是個要強的孩子,長得漂亮,家境又好,從來沒經過多少挫折的,這一下眼睛看不着了,怎麼能不着急,越是上火,病就越不好。她父母都快急瘋了,四處尋醫問診,找各種各樣的土方,最後非但沒治好,那女孩兒還癱瘓了。

她在牀上癱了兩年多,父母都在病牀周圍看護她,靠着以前的積蓄過日子。

後來,大女兒死了,他們的錢也花光了。

當時說話那人感嘆:“這報應來得也太快了,而且也太過了。”

而實際上,還遠遠不止這些呢。

他們女兒死了沒多久,任道遠就因爲蜀山原因舉家搬到蜀山去了。後來回他再回那兒探朋友,已是過去將近十年的事情。過去的人都老了不少,但大部分也比以前過得好了。任道遠一直沒看見姜寅,打聽的時候,別人說他已經死了,死於喉腫之病。

咽喉,正是他扼着那隻黃皮子的地方。

姜寅死的那年才三十四歲,他的妻子在短短几年裡失去了女兒,又失去了丈夫。那曾經讓任道遠驚歎的嬌豔容顏也如同到了秋天的花朵一樣隕落了。她沒有再找別人,丈夫死後一直一個人過活,聽說頭髮都白了,過得很不好,後來回自己的孃家了,任道遠那次回去,並沒有見到她。

可任道遠很想見她一面,聽她說說這些年的委屈,再幫她做點什麼啊。要知道他的丈夫和自己曾是多麼要好的朋友。到如今他那颯爽英姿,還留在任道遠的腦海中,林子裡跑出一隻野兔來,他開弓搭箭,只要一放弦,必定命中獵物。

他已經去世多少年了啊。

另一個姜庚雖然沒死,可是家裡的生計,無論他怎麼努力,還是一點一點變得越來越不好。他的妻子後來跟個過路商人跑了,他們倆也沒有孩子。

姜庚後來當了個扛木頭的工人,在一次出活的時候,木頭把腿給砸折了。他才人到中年,卻連走路都不能了,儘管是四十多歲的人,還要靠七十多歲的老母親照顧。

那年任道遠去看了姜庚,他一改年輕時候的瀟灑樂觀,已完全變成一個愁眉苦臉的老頭子了,才四十多歲,頭髮花白,謝了一半,額頭上一道一道深深的褶子,臉色焦黃,看起來身體很不健康。

那條殘腿截了,沒辦法裝假肢,只能那麼有一天活一天地混日子。他一到上茅廁的時候,還得隔着屋子喊母親過去幫忙。

唉,估計是對母親深深的負疚和自己什麼也不能幹的狀態把姜庚擊垮的,他和任道遠談了一夜,從過去的抱負談到現在的狀況,最後,在夜最漆黑的時候,任道遠聽到他嘆氣:“如果當年,沒有去獵那一隻黃皮子該多好啊。”

任道遠懷着沉重的心情離開了家鄉,現在呢,他最不希望的就是這樣的因果報應再在蜀山門人的身上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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