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回 醜爲下

“初次試驗,不足之處,還望指教!”薛劍呵呵一笑,倒是有着幾分嘲諷。

請敵手指教神通上的不足,是不是有些神經錯亂,從而病急亂投醫了?

再說敵人真給你意見,也要敢聽進去才行啊!

“你居然會向我求教,這真是匪夷所思,恥爲下,你難道不知道嗎?”罪仙好笑的道。

“掩飾自己的無知,正所謂揚長避短,若固步自封,豈不是醜爲下。”

“醜爲下?這難道不是你自己的一廂情願?”罪仙覺得薛劍是在愚弄他。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最瞭解你的是你的敵人’。你雖然面形俱醜,但那何嘗不是另一種美?有人忽略了你的堅毅和忍耐,這種美可是比任何的面貌都美,你不會也是因爲身體的猙獰而看不到自己所存在的價值吧?自暴自棄的你卻在不斷演繹一場場搏殺,從而讓內心充實,讓身體強大,可是比那些自命不凡,卻又麻木不仁的老叟們強多了。一腔熱血俱在,你又何必自賤自墮,讓別人來痛恨你呢?”

“呸!我做事從來用不着別人來教,你是我什麼人?一個乳臭未乾的混小子,真以爲有兩下子就有教訓他人的資格了,你不但沒有資格,甚至連發言的權利都沒有。你憑什麼這麼說,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請教我?向要拿自己人頭的敵人求教,你還真是幼稚!”罪仙怒氣衝衝的道。

“我的父友妻兒皆喪於狂神素朝天之手,萬念俱灰的我曾經也與你有同樣的感受。當我親手了結了仇人後,空空蕩蕩的心間未嘗不是另一種煎熬。但逝者已矣,悲又如何,苦又如何?如果你只因爲不去想不敢想,一味地逃避,用增罪來懲罰自己,讓自己不得好死,這就大錯特錯了。”

“想想你的親人吧,他們會認可現在的你嗎?我敢說不會,因爲他們並不想讓你自己折磨自己,更不想讓你變成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懦夫!”

“住口!懦夫?你纔是懦夫!”

罪仙聲嘶力竭的喊了出來,其仙體化爲一道劍光,凌厲的向薛劍刺射過去。

山林中有澗泉,清澈無比;峰巒間有隱歌,那是樵夫之聲。

一名青年擔着兩大梱柴,行走在山林間。

山區偏僻,不似大城池中的大道好走,一路磕磕碰碰,青年也是步步腳下生根,怕打滑摔倒。

路邊好水啊,樵夫擱下擔子,用雙手劃開水面,捧了好幾口喝了個渾身爽。

胡亂的洗了幾把臉,清冽的冷水上他徹底的涼爽,眼看夕陽漸漸西下,樵夫也趕緊拾起擔子,晃晃悠悠的唱着山歌下山了。

本來高高興興的他來到小村外,只聽得一片呼天搶地之聲,神色一怔,就徹底心慌了。

村口有一具橫躺的屍體,那不是鄰家的三娃子嗎?

樵夫丟了柴擔,飛一般的衝進了村子,只見一些陌生的官兵正在放火殺人,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不說,連一村的雞飛狗跳都不放過,抓雞的抓雞,殺狗的殺狗,好一場洗劫。

青年嚇得雙腿生軟,哪裡還敢去申張正義,打抱不平。

他做了悶不吭聲的膽小鬼,躲躲藏藏的溜進了火勢蔓延的村西僻舍,那裡有他的家,有他的牽掛。

四間茅屋內,老父老母倒在了血泊之中,連大肚的媳婦也倚壁坐着,只是腹上插着一把長刀,以致鮮血流了一地。

“爹!娘!翠玲……”

青年大聲呼叫着,心情糟糕到了極點,情緒也是成了亂麻,無論他如何呼喊,就是沒有人迴應他。

一切都沉默了,村子被大火洗禮,他成了唯一的倖存者。

平靜祥和的村莊被付之一炬,人蓄不留,棲霞山的山寨之賊,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仇恨矇蔽了雙眼,青年樵夫活着的唯一就是報仇!

只有報了仇,他纔可以安息,才能對得起一村之人。

人多勢衆的棲霞山是他不敢招惹的,忍辱負重是他的唯一選擇。

他來到了繁華的城池,開始了崛起之路,白天去店裡當鑄銅學徒,晚上就去偷師自練。

二十年後,他終於有信心蕩平棲霞山了,卻去了才知道山寨內的賊徒早已被滅口,據一個半條命的丫環講,是一名叫素朝天的仙人做的禽獸之事。

青年變中年,可碌碌無爲半生,大仇未得報,心願難了,於是他開始尋山求道。

幾百年過去了,一直關心素朝天的昔日樵夫在修仙一途上越走越遠,愈走愈偏,最後好殺取恨,竟成了集惡恨罪過於一身的墮仙,散仙們見其格格不入,顛狂成性,過錯難數,便稱他爲‘罪仙’。

罪仙是罪有應得,還是別人給他潑的髒水,連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熬了幾百年,終於可以找素朝天爲首的五地仙算賬了。

可他來到五仙殿的所在地,徹底就傻眼了。

那裡已被夷爲平地,連五座土墳都是新的,難不成素朝天也死了,還是說這是掩人耳目之計?

他當然不會相信,於是一氣之下,將五座墳塋都給刨了。

罪仙怔住了,造化弄人,他當如何?心百年的心願落空,他成爲了這世間最多餘的仙人了。

縱然是海枯石爛,滄海桑田,他也要找到殺素朝天的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罪仙終於知道了三劍俠之名,於是他揹負長劍,掠空而去。

罪仙對薛仙的憤怒,就猶如當初薛劊對素朝天的憤怒,彼此相似,卻又不依不饒,這份罪孽,當真是天意弄人。

罪仙聽了薛劍的話若有所悟,但他也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的。

薛劍和自己一樣可憐這沒有錯,問題是薛劍報了仇,他的幾百年仇恨又找誰去討呢?

既然如此,那就戰吧!

“你的缺點不是劍不夠鋒利,也不是性格有所缺陷,而是對我這樣的壞人,你居然企圖感化,真是癡人說夢!”

“現在就讓我來看看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決心更強大吧!”

“你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更不是一個愛濫殺無辜的人,那份負罪感或許很沉重,但那也只是你的執念罷了。”

“執念?哈哈哈哈……求之不得,有比無好!”

罪仙大劍一劈,與薛劍的墨兵碰打在一起,一波波殺意迸出,將天空的雲都吹散了。

“本以爲罪仙是來找我們算賬的,現在一看,卻是一位對自己心狠的主。仇能讓人奮進,也能毀滅天性,兩個同病相憐的仙人彼此廝打,着實不易開解。”東皇玉道。

“他不是說了要一打十嗎,難道我們真的不去管?薛大哥就是勉強成爲對手,罪仙也未必會手下饒情啊!”東方小寶憂心如焚道。

“話雖如此,可也得看薛兄怎麼想了,若是我們真圍攻上去,那可能就是火上澆油了。”東方雄道。

“這罪仙下手兇狠,招式間從不拖泥帶水,其心被仇恨矇蔽得太過厲害,心性極不穩定,若是留做朋友,怕是不妥。”東皇璽建議道。

“唉,此人太過於像幽空,執意太深,且修爲又在我等之上,可以救贖,卻難以稱兄道弟啊!”

黃金策撤去了護體神仙甲,提着寶劍走了過來道。

薛劍的身速已提到了極限,眨眼間便可刺出千劍萬劍,這或許並不是最可怕之處,但對一旁觀戰掠陣的九人而言,卻有着不一樣的意義。

罪仙的速度並不差,但其最擅長的乃是力度,如今薛劍以長處對敵,這可是難能可貴的地方。

“薛兄知道以己之長攻彼之短,看來心緒並沒有受到影響,只要能在速度上剋制罪仙,事情就順利一大半了。”東皇庭道。

“關鍵還得看罪仙的心性如何,若一味執拗不化,那也是枉然。在我們衆人的住處中,武大哥的玄觀是最適合罪仙的,換作其他人不僅管不住,恐怕還會惹出諸多是非來,更重要的是北冥家族就在方丈洲,也有助於照應。”東皇明月對武次第道。

武次第點了點頭:“嗯,若是可以,我不妨請他去住,也好有個練習的對手,順便打掃落葉,解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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