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萱與廖昂軒這番交談過後的第十天,廖氏夫婦將藍萱在晚飯後單獨留了下來。
“無憂啊,後日我們就準備回去南邊兒了。”廖老爺說道,“入凡留在這裡,你得多照顧着些了。”
“伯伯說的哪裡話。打從我來之後,一直都是入凡在左右替我周旋着”
廖夫人看到藍萱一提到廖昂軒,臉又緋紅起來,微笑着讓藍萱坐到了自己的身邊兒,然後拉着藍萱的手說道:“好孩子,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與入凡的事,我與你伯伯都看在眼裡,你也應該看得出來,我們夫婦二人也是很中意你的。所以,我們不在身邊兒的時候,你要好好的替我看着他,不許他胡來。若是他不聽你的,只管告訴我。”
看着廖夫人的樣子,藍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連坐在一旁的廖老爺也笑出了聲。
笑過之後,廖老爺的樣子嚴肅了下來,看着藍萱說道:“不過,無憂。你現在的處境依然是不安的,想個法子,把自己退出來吧。我倒是不怕你的事發,連累了我們,我只是覺得你你太不容易了從小擔驚受怕的長到這麼大,也應該讓自己過幾天舒心的日子了”
“是,伯伯,我知道。我也在想辦法,找機會”
廖老爺聽了藍萱的話,點了點頭,接着說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雖然我那犬子不成器,但是心機還是有一些的,這件事兒,你多與他商量着來辦”
藍萱點了點頭。
“還有件事情,伯母也要麻煩你了。”廖夫人說道。
“伯母是想說蕧雅的事吧。”
廖夫人微微一笑,說道:“還是你懂我的心。唉我真是沒想到,她竟然還有個孩子被養在了宮裡你們姐妹倆個的命啊真是太難了好好的把那個孩子也找回來,然後你也脫了這身官衣,咱們一家人都去南邊兒,也把這忽忽啦啦的大場面收一收,守着咱們那一畝三分地兒,過些自給自足的日子去”
藍萱聽到“一家人”這三個字時,眼淚竟然一下子毫無預警的衝出了眼睛,自己曾經多麼渴望有個家啊如今,這個渴望竟然會突然的離自己就是那樣的近了
二日後,廖氏夫婦如期起程,在城門口的時候,廖夫人對着幾個孩子又是反覆的叮囑了不少的話,這才上了馬車,帶着滿腹的不捨和擔心,離開了京都。
“夫人孩子們的事兒,由他們去吧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聽天由命吧!”
廖夫人聽着自己的夫君也帶着滿心的憂鬱說出這句話,眼淚竟然撲出了眼眶,她又打開車簾,往後望去,見那幾個孩子,還站在城門口,遠遠的向自己這邊兒望着
廖氏夫婦離開之後,大約又過了月餘,這一日,藍萱又被皇上突然給叫進了宮。
在這一路上,藍萱一直在琢磨着,今天要給皇上講點兒什麼!有關廖昂軒的事情,自己能講的,也都講的差不多了再講下去,只怕就要把他的身世和自己的身份給拖出水面了藍萱想破了頭也沒想出來今天可以講的東西,乾脆一會皇上問起來的時候,自己胡扯吧欺君有罪,胡扯有理!
可一進御書房的大門,藍萱的心裡就豁然開朗了!今天,自己是肯定不用再給皇上說書了。理由嘛,現在已經站在了御書房裡。
“微臣藍萱,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給賢王爺請安,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給侯爺請安,給郡主請安,給左相爺請安!”
藍萱一邊請安一邊兒心裡暗想着:今兒是什麼好日子麼?竟然人這麼整齊的都擠到御書房裡了。
還沒等皇上開口,只見文溪樂呵呵的跑到藍萱的身邊,把她拉了起來。
“多謝郡主”藍萱邊說,邊往後撤了一步,輕輕甩開了文溪的手
“看來,這‘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子卿還得給郡主多講講啊。”允臻微笑着說道,“你瞧,郡主這一扶,倒把陸大人嚇個不輕呢。”
“王爺說的是”
左良一邊兒應着一邊兒給了文溪一個眼色,文溪會意,吐了吐舌頭,站到了旁邊。
“皇上,人已經都到了,您剛纔一直不肯說今日要我們來的用意,現在可以說了吧。”左俊忠微笑着問道。
皇上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去年這個時候,子卿和無憂,還有允臻應該是在慶縣吧。”
“還沒呢。那次是四月時候的事。”允臻說道。
皇上笑了笑,接着說道:“當時朕就和左愛卿說,真是羨慕你們年輕人啊。可是出去走走。現在眼下,也是春暖花開了,朕也真是在宮裡坐不住了所以想着,出去轉轉”
“皇上要出巡?”左良問道。
“不全對。這次朕要微服出巡!”
“皇上想去哪兒呢?”允臻問道。
“這朕倒不沒有想好不過是四處走走,到處看看,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地!”
“皇上,帶上我吧!”文溪笑呵呵的跑到皇上的身邊兒,像小孩兒似的撒着嬌說道。
“好啦好啦,再搖朕可要被你給搖散了。帶你去的!”
聽了皇上如此說,文溪才停了手,笑着跑回到左良的身邊兒。
“只是,皇上微服出宮,只怕安全上”允臻面露關心之色說道。
“這一點,朕和賢王想到一處了。所以,朕會帶着左良、藍萱同行。然後,羽林衛中,朕也會挑選十幾個精兵隨朕護駕。”
“這樣最好,”允臻笑着說道,“這樣,小王也就放心了。”
“允臻吶,朕不在的這些時候,監國一職就要落在你的身上了。我想,你不會讓朕失望的,對吧。”
“皇上放心,小王定當盡心竭力!”
皇上聽了這話,點了點頭,然後看着左俊忠說道:“你也和朕一起出去,不然,就朕這麼一個老頭子,也是無趣。哎呀,這樣一來,你府中就只剩下夫人一人了,未免有些不如這樣吧,左妃也入宮許久了,朕就特許她帶着皇兒一起,到你府上省次親。這樣,夫人也不會太過寂寞了。”
“哎呀,老臣叩請君恩!”說着,左俊忠倒頭就拜。
“起來起來。子卿,這件事兒,你等下去和無憂一起安排一下,無憂啊,省親的禮數,能免就免,畢竟她是回自己的孃家,而且左妃也不喜歡興師動衆,但是安全上,子卿,你一定得給我派好人手。”
“是”藍萱和左良齊聲答道。
“皇上,那咱們既然是微服,必得有個什麼理由吧。不然,這麼一大幫子人出去,到哪兒都是挺引人注目的!”
聽了文溪的這句話,皇上笑了笑,問道:“那你倒說說,咱們打個什麼旗號出去呢?”
文溪轉了轉眼珠,想了想,說道:“咱們說自己是個戲班子吧!”
聽了文溪的話,這滿屋子的人都笑了出來!
“笑什麼這主意不好麼?我見戲班子的人都是很多的”
“戲班子的人是多,可是,哪有走到一處一場戲都唱不出來的戲班子呢?再說了,就算皇上換了便服,只怕那氣度也不像個班主吧!”藍萱笑着說道。
藍萱這樣一講,文溪撓了撓頭,想了想說道:“也是啊!”
“你有什麼好主意麼?”左良問藍萱道。
藍萱想了想,說道:“若是個大商家倒是可以的。或者是告老回鄉的官員。”
聽了藍萱的這句話,皇上點了點頭,說道:“商家好啊。到處走走,再辦點貨看了民風,也查了民情好,就這個了只是”
看着皇上又忽然臉上露出了點難色,左俊忠問道:“皇上有什麼擔心的地方麼?”
“我們這一行人裡,哪有一個是行商作賈的材料呢!”
聽了皇上這樣說,允臻倒笑了出來,說道:“皇上,想把商家扮的像,也是不難的,小王倒是有個好主意。”
“哦?說來聽聽。”
“眼下不就放着個現成人選麼?天下第一大商家的廖家,那府上的兩位公子可從小就是在賬薄銀子裡打着滾長大的。皇上何不也把他們兩個人一起帶上,這樣,皇上遇事就當是考驗兩個少當家,自己也用不着出面了。”
“好這個主意好!”
衆人皆看得出,允臻的這句話說的實在是太趁皇上的心意了,可是,藍萱也好,左良也好,連上左俊一起,互相賜了賜眼神,賢王爺這樣的大力舉薦,實在是讓人心裡不安。雖然眼下說不清楚哪裡不對,可是,這樣的安排,總讓人心裡有陷陷的不安。
“皇上,那廖家的公子雖然會從長輩那裡習些東西,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這件事就這樣定了。富海,現在就去擬旨,讓廖家的兩位公子,隨朕出行。藍萱,你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把旨意直接帶回去就行了。”
看着皇上心意已定,衆人也不能再多說什麼,只得點頭稱是。
左良與左俊忠帶着文溪先行回府,去安排家裡省親的接待和護衛的事情。藍萱則等在外面,候着富海公公的旨意。
藍萱閉着眼睛,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好好的,嘆什麼氣呢?不想出去麼?若是不想,就留下來陪我監國吧。”
聽到允臻的聲音,藍萱張開了眼睛,看了看允臻,談談一笑。
“爲人臣子的,哪裡有什麼想或者不想的。”
“那你爲什麼嘆氣呢?”
“不過是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咱們是和王爺一起在南邊兒的事兒。”
“錦瑟還是沒有消息麼?”
藍萱搖了搖頭,輕輕一笑,回道:“若說尋人,只怕王爺要比我的手段更高明些吧王爺都尋不到她,我哪裡就能尋得到呢!”
聽了藍萱這話,允臻看了看他,問道:“打從那次之後,你和我生份了許多。爲什麼?是在生我的氣麼?”
“怎麼敢呢?王爺身份尊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微臣怎麼敢對王爺有什麼不滿。”
“只是不敢,並不是沒有。對不對?”
藍萱轉過臉來,看了看允臻,又用眼睛掃了掃周圍,問道:“你究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從你見到我的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很奇怪。我要背景沒背景,要出身沒出身,要財力沒財力你爲什麼就對我與衆不同?”
“你想知道?”允臻見藍萱這樣問自己,他挑了挑眉毛,用種挑釁的語氣反問道。
“是。”
“好,那我就告訴你,我要你”
“什麼?”
“我要你!要你成爲我的人!要你徹頭徹尾的成爲我的人!明白麼?”
“你的人?”
“對!我要你整個人,連同你的心,都只能指向我這裡!爲了你,我可以不惜一切的代價!我只要你!”
“呵”藍萱冷笑了一聲,“王爺您說笑了吧!”
允臻搖了搖頭,收起了一直慣有的微笑,冷冷的看着藍萱說道:“我一直以微笑示人,但卻極少把臉冷下來。我的家人都知道,只要是我冷臉的時候,我所說的,必是我一定要做的。現在,我再把我剛纔說的話,重複一次,我要你,我要你成爲我的人!而且,你一定會答應的!今日,我就把這話放在這裡,信與不信,你不久就會知道的。”
正在藍萱被允臻的話有些驚住的時候,富海公公走了出來。
“哎呀,陸大人,恕雜家來遲了。有些索事耽誤了。喲王爺也在這兒呢。”
看到富海,允臻的臉色又重新滿布微笑,他應道:“是。看着無憂在這裡發呆,便過來和他說說話兒,免得一個人在這乾等着無聊嘛。好了,現在公公也來了,我也該去太后那兒坐坐了。”
“那雜家恭送王爺。”
“微臣恭送王爺。”
允臻看了看給自己施禮的藍萱,轉過身去,用與剛纔一樣的語調對藍萱說道:“記得本王剛纔說過的話。很快,本王就會讓你明白!”
若不是君命,廖庚是說什麼也不想離開廖家的,他要留在家裡等着錦瑟的消息!
可是,君命不可違!抗旨的罪過,廖庚還是懂的。
眼下,他正不情不願的與廖昂軒、藍萱擠在一輛馬車之上。
他們坐的車子前面,是左良小夫婦的車子,再往前,就是皇上與左俊忠還有富海的車子了
一行人,這樣浩浩蕩蕩的離了宮,出了城門。
允臻站在城門樓上,低看頭俯視着這一行人,俯視的感覺真的很好允臻笑了笑,轉身下了城樓,向王府走去。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廖庚問道。
“皇上沒說”藍萱答道。
“不會皇上現在心裡也沒個準譜兒吧!”廖庚嘀咕了一句。
“我的二爺,我可求您了!什麼話都敢亂說!”廖昂軒瞪了廖庚一眼,“咱們這外面,那一圈全是他的人,你可小心了哪句話傳了過去”
“知道了”廖庚低着頭說道。
“你也別鬱悶了。萬一咱們這一次出來,能有個柳暗花明的效果呢!”藍萱說道。
“什麼意思?”
“皇上雖然沒說個準地方兒,可是聽着話裡話外的意思,大約是要往北邊兒走。咱們這一陣子,一直在南方尋人來着,卻沒想着,她也許會去北邊的苦寒之地。萬一”
“你是說”
“哎,我可什麼也沒說!不過,有希望總比沒希望要好。你一天天的像是被霜打過的大白菜似的,也是於事無補,不如打起精神來,也許還能看到希望呢。”藍萱說道。
“是了。無憂這話說的對。你就算是急死愁死,她也不會馬上出現在你眼前。”廖昂軒也給自己的兄弟打氣。
果不其然,他們這一路也真的是在往北邊兒行進着。看着周圍的景色越來越覺得熟悉,藍萱忽然意識到,這正是往自己曾經生活過的草原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衆人且行且走,到了一處或許只住上,或許會停留上個幾日。全看皇上的心情如何了。
某日,藍萱趁着皇上心情大好,便在休息的時候,問及了此行的目的地。
“老爺,咱們這究竟是要去哪兒啊?”
“草原!”
“真的要去草原?”文溪大喜着說道,“我一直住在南邊兒,那邊兒只有許多的樹林,卻沒有草原,我前幾日還和子卿說呢,要是能去草原就好了,我也看看什麼叫牛羊滿地。”
聽了她的話,衆人都是一笑。
“別說是你。就連我們都沒去過呢。”左良微笑着說道。
“無憂呢?不是說,你隨着父親四處遊歷過麼。”
聽到皇上親自到自己的頭上,藍萱覺得似乎是個好機會,可以少少的向皇上透露一點兒自己的身世,這樣,以後萬一有個什麼,也好事先打個預備,她看了看在坐的幾個人
“想來,應該是到過那裡吧!我看她的個性倒是像個草原兒子,比中原人豪放一些。”
聽了左俊忠這樣講,藍萱明白,似乎左俊忠也與自己的想法有些不謀而合。
藍萱笑着,接過他的話來,說道:“是。我還真的在草原上住過些日子。每日裡,騎馬,射箭,還會與當地的同齡人玩玩叼羊之類”
“騎馬射箭我倒是喜歡。可是叼羊?用嘴巴咬着羊麼?那羊得多疼啊!太殘忍了吧!”
聽了文溪的這個笨笨的傻問題,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你誤會了。不是活的羊不僅不是活的,還得是處理過的。不然,一扯就爛了。”藍萱解釋道。
“哦,那還好”
“老爺這次爲何要去北邊兒呢?南方現在更是桃紅柳綠的時候呢!”左俊忠問道。
“就是因爲南主的年景好,所以纔不去那邊兒。說這話,得是從去年從冬天開始了,地方上報,北邊兒這連着降多次的暴雪,凍死牛羊無數,連人員也有傷亡。聽聽爲虛,眼見爲實所以,朕纔過來瞧瞧。老百姓嘴裡的話,纔是實話!”
衆人點了點頭。
“入凡到過這邊兒麼?”皇上問道。
“從未來過。我家最北邊兒的生意,也就是在京都裡了。再往北,就沒有我家的買了。”廖昂軒回道。
皇上點了點頭,沒再繼續問下去。
皇上嘆了口氣,看着左俊忠說道:“這次過來,還有個心思,你也知道,我一直很好奇當年他爲什麼執意放棄京裡的一切而來到這邊兒,我想來看看,他喜歡的地方,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左俊忠自然知道皇上嘴裡的“他”指的是誰左俊忠偷眼看了看藍萱。心裡暗自想道:皇上依然顧念着他,那麼眼下的藍萱就多了一絲的生機了。
這一衆人越往北走,所見的就越來越淒涼了。離塞外遠些的地方,雖然冬季裡是受了些天災,可是眼下還能保證溫飽,也有到季能播種的種子。可越是靠近塞北的地方,百姓的生活便越真真的是每況愈下了!
等衆人到了剛入塞的第一個小鎮——阿熱克——的時候,皇上停下了前進的步子。
休息之後,第二天清晨,皇上早早的就起了身。
“怎麼這麼早就起了?您不再多休息一會兒?”富海問道。
“不了,咱們不告訴那些人,悄悄的出去一下怎麼樣?”皇上笑着說。
“這時候?皇老爺,這天才剛亮呢!這時候出去,您能瞧見什麼啊?”
“就是想瞧些平時看不到的東西。走吧!”
富海見皇上堅持,也不好再扭着他,只好服侍着他穿好衣服,又爲他加了個小毛的外披。
“這裡春天來的晚,披一件吧,出來病了,可不是好玩兒的。”
兩人穿戴好了,這才悄悄的離了屋子,才走到住的客棧門口兒,就被藍萱堵了個正着!
“這麼早您兩位這是幹嘛去啊?”
“瞧,老爺,連陸公子都說早呢,要不”富海接道。
“我想出去轉轉,正好少個人,一起吧。”
藍萱聽了皇上的話,又瞧了瞧富海的那個表情,也只好點了點頭。
走到大街上,皇上跟藍萱說道:“這外面的空氣就是好啊。好久沒吸到這麼幹淨的空氣了,讓人真是舒服!”
藍萱一笑,心裡想着:可不是麼。您在宮裡,不管去哪兒,身前身後都是前護後擁的,幾十口子人爭那麼一口氣兒吸,能比得上現在麼!
但這話,沒法兒說出口,藍萱只是笑了笑。
“這時候,您想出來看什麼呢?咱們就近轉轉就回去吧,若是他們起了身,瞧不見您,那還不炸了窩了!”藍萱笑着說道。
“好吧。”皇上笑了笑說道,遠遠的看到了一處吃早點的地方,皇上說道,“咱們就去那兒坐坐,吃點東西,就回去。”
“可這外面的東西”富海有些擔心。
“只怕您是吃不慣的。”
“沒關係,只當是嚐嚐鮮兒了。”
說着,皇上帶着富海和藍萱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藍萱瞧了瞧,這裡可真是沒什麼吃的。素餡的雜麪大菜包子,能照得出人影兒的糊糊,還有醃製的一些聞起來略帶着些臭氣醬菜這些東西,他真能吃麼?藍萱猶豫了一下,還是各要了一些,不讓他吃點這些東西,只怕這位皇上還真的不會打道回府。
等藍萱回來坐下的時候,正聽到皇上輕聲問着富海。
“這時候,是不是也快是要春播的時候了?”
“這裡的冬季長些,要比南邊晚些時候。大約要到了清明左右吧。”藍萱答道。
“哦?無憂這個也知道?”皇上笑着問道。
“陸公子也會”連富海也笑着問了句。
藍萱忙搖了搖頭,答道:“這個我可是真不會的。不過,倒是瞧過”
皇上點了點頭,幾個人的這幾句話,卻引來了旁邊一位老者的輕笑。
“老人家,是不是我說了好笑的話啊!”皇上微笑着問道。
那老人放下手裡的吃食,看了看坐在這裡的三個人,又笑了笑,搖搖頭,說道:“看着幾位的打扮就是貴人。難怪連何時播種都不知道。”
“是啊。小可對這些農事,也只是在書上看過,真未親身做過呢。”
那老者也不多話,依舊轉過身去,吃自己的早飯,不多大功夫,皇上他們這一桌兒的吃食也擺了上來。
看着還冒着熱氣的那幾個黑乎乎的東西,以及自己面前有如沒打好的漿糊,還有那兩碟子散着臭氣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皇上當即有點傻了眼!
“這是什麼?”富海問道,他轉過臉看了看其他桌上擺的東西,都和自己這桌上放的差不多,而且,這棚子下面的其他人都也正在往嘴裡送着這些東西看來,這些東西確實是給人吃的!
藍萱一笑,說道:“這個,是雜麪的菜包子我問了問,是白菜做的餡。這個是糊糊,也就是咱們平日裡喝的粥啦雖然清稀了點兒。還有這個”
“這東西都臭了!”皇上忙不迭的捂住口鼻。
“是”藍萱看着周圍投向自己這邊兒的目光,汗顏的笑了笑,然後低聲說道,“這是醬菜自然不能和家裡的比,都是秋季下來的果實,放在他們農家的自家的醬裡醃的!”
“我在家裡的時候也不是沒吃過醬菜,哪裡會是這樣的!”
皇上也看到了周遭的異樣,忙壓低了聲音說道。
“老爺,這外面的東西,您吃不慣別說這素的都不見油星兒,當就這氣味別說您,我也吃不下啊!要不,咱們還是回去用早飯吧!”
皇上嘆了口氣,點點頭,說道:“走吧。無憂,會賬。”
其實,周圍的人看他們,不過是看着他們這個樣子有些好笑,可是,當看着他們點了一桌子東西,卻一口沒碰就要走,周圍的人互相看了看,卻在臉上浮出了不滿,就連店家也是如此。
“客官,您是拿我們開玩笑是吧!”
“怎麼了店家?這些錢不夠麼?”富海問道。
“錢夠不夠的都沒關係。您看這些人,也有不少是在我這兒賒賬的!可是您這麼糟蹋東西,我可是不樂意的!您知不知道,就這些東西,都足夠讓一家子老小三四口子人吃上一天了。”
“就這東西?還吃一天?”皇上又驚又氣的問道。
皇上氣,是覺得這店家有點不知好歹,錢已經給你了,東西倒掉再買也就是了;而驚,竟然這麼點兒的東西,就能讓一家三四口人吃一天!
看着氣氛有些不對,藍萱忙打了圓場,說道:“老爺,您是不知道的這在清貧之家,不幹重體力的人,是不吃乾糧的。而且,這店家的糊糊,也算是煮的稠的了,若是困苦些的家,只怕這一碗裡的幹份兒,都夠用作三碗了!”
“這位小哥,這話說的倒是句良心話。”店家終於從這幾個人的嘴裡聽到了句人話,剛纔的怒氣也消了些。
“這雜糧的包子,只怕也是給家裡下地幹活的把式吃的。所以,這店家說,咱們三個點的這些東西,夠一家子吃,還真不是蒙您!”
“這也叫包子,黑黑的,這裡面”
“老爺,這就不錯了。至少它真的是面做的。裡面還沒摻其他的東西趕上荒年,麥麩餅子都算是好東西甚至還會在裡面摻些野菜,可食用的花朵兒,再不濟時,只怕連樹皮草根也是有的”
“可不是去年冬天就是災年,好在咱們這兒離那草原還是遠些。雖然受了些傷,但還不至於打到原氣!老爺是精貴的人兒,這些東西自然是看不上的,可是咱們小老百姓就是把這些個東西當成好東西來看的!看在這位小爺還說了幾句公道話的份兒上,我就不說什麼了,東西您沒吃,錢也不用給了這裡也不是您們這樣的貴人該呆的地方兒,您請吧!”
店家這冷一句熱一句的嘲諷,被皇上聽在耳裡,真是扎心一樣的難受。本來皇上想着,就算再怎麼着,這麼多年以來,自己治下也是風調雨順的,就算偶爾有災,那大批的糧食,也是可以調配着救濟的,可是眼下,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那年景好的時候呢?你們不會也吃這個吧!”皇上有些不死心。
“年景好的時候?年景好不好的,與我們老百姓有什麼關係?我們種出來的細糧,那是要上繳的,剩到我們手裡的,夠來年的種子就不錯了,誰還會拿來當飯吃!真是”
坐在棚子裡的另外一個人大聲說道。
皇上此時,真心的覺得自己的臉上彷彿被人剝了皮一樣的,半點兒面子也不剩了!他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那些東西,然後咬着牙說了句,“無憂,把這些東西都包上咱們帶走!”
聽了皇上的這句話,富海驚訝的都沒敢出聲,剛剛看到皇上的臉被那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是紅一陣白一陣的,想來是氣的不輕!現在,竟然還讓藍萱把這些東西都包上,這皇上不是氣糊塗了吧!
“這包哪兒去啊?”富海問道。
“您既不吃,就留給那些吃的人吧!何苦拿走了再扔掉,浪費東西。”不知道是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咱們回去吃,不只咱們吃,給他們也帶上份兒!”
聽了皇上這句話,藍萱心裡也有點沉不住氣了,想着會不會是自己剛纔的話太多了,讓皇上動了怒
“皇上,這東西,只怕家裡少爺也是”
“知道你有錢,但是貨是我的,我不您,成了吧。您幾位還是先請吧啊”
說着,店家竟然往外面趕起了人。
“你”皇上打從出生開始,哪受過這樣的氣,頓時氣的兩目圓睜,死死的瞪着店家。
“怎麼着?您還想打人啊!” шшш•Tтkan•¢O
“老爺您您消消氣兒,啊,消消氣兒”富海忙安慰道,然後衝着藍萱說道:“陸公子,您倒是過來勸勸啊!”
聽到富海叫自己,藍萱站在原處,並沒有對皇上說話,卻對店家開了口:“店家,且勿動氣。我們老爺是個極善的人”
“善?都要打人了還善!”店家說道。
“我家老爺生氣,並不是跟您你有所不知,我家老爺不管是什麼樣的年景,都會捐出上千擔的糧食,也就是你們說的細糧,用過救濟之用!爲的就是怕那些銀錢被這官員從中給盤剝了!年下的時候,就聽人說,他這些年來捐的東西,已經被派到北邊兒來了,可是老爺還是不放心,所以,這纔出來看看的卻聽您幾位剛纔講了那些,您說,他能不氣麼!”
“哦?還有這樣的事兒?”
“可不是,當今的皇上還賜了我們老爺匾呢!”藍萱繼續胡說道,“是吧,富管家。”
“啊?啊啊!可不是麼!老爺,您也別生氣了。往後,咱們自己親自押着糧食來,一家一家的放就好了。”
皇上終於有了臺階,雖然心裡依然生氣,可是總算給自己的面子植了點兒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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