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過後,傾爵特意留住了曲濟,說御風閣中已擺下宴席,感謝他這兩年的忠心護主。曲濟欣喜的滿口答應,沒做任何猜疑就隨着傾爵走了過去。御風閣中的迴廊中已經擺好了一桌酒席,侍女和太監看見傾爵他們到來紛紛作揖退下,只有桑者在旁服侍着。
曲濟還是保持着君臣之殊,待傾爵就坐後才入座,生怕僭越了一分。桑者在旁斟酒,觀察着曲濟的神情。這是傾爵主動邀請他入席,曲濟異常欣喜,忙不迭舉杯敬酒,自己一飲而盡。
酒宴過半,曲濟也有了絲醉意,看着傾爵時的目光更加迷離,愈發覺得她就是溪瓏。傾爵也有點小醉,左手託着腮幫子腦袋微微向桑者那邊靠去。呼出了幾口氣,視線一直落在興致盎然的曲濟身上,壓低了聲線。
“好戲可以開始了。”
收到指令的桑者偷偷向旁邊挪了幾步,對着不遠處的草叢做了幾下手勢。早在裡面待命的慕連斯和寧之博不約而同的點點頭,深呼吸了幾口氣。寧之博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站了起來,佯裝在草叢裡搜尋着什麼。雖然慕連斯一再給他打氣加油,可要面對的是曲濟,他心裡還是有點瘮的慌。
一路在草叢裡尋找,本來是想帥氣的出現在傾爵他們面前,結果被臺階絆了一下,他是以羊啃草的姿勢直接趴在了他們面前,手掌生疼不說,曲濟嚴厲的眼神就足以刺穿他的心臟。傾爵一頭黑線,酒也醒了一大半,低聲和身邊的桑者交談着。
“這似乎和之前商量的不同。”
桑者哭笑不得,卻還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王,您的男寵中不乏手無縛雞之力的。”
“看來孤得找個時間好好鍛鍊他們了。”
寧之博趕緊從地上起來,撣落身上的雜草灰塵,手足無措的看看一臉漠然的傾爵,再看看眼神都快噴火的曲濟。‘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額頭的汗水成直線狀淌下。慕連斯無奈的一拍自己的腦門,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咬着嘴脣看着事態的繼續發展。
曲濟怒火中燒,放下筷子正欲教訓一番。桑者靈機一動,急忙開口說道:“寧之博,你可知王和戰神正在用膳,竟敢冒冒失失闖進來,你可知罪!”
桑者已開口質問,曲濟也不好越俎代庖,按下心中的怒火冷冷的旁觀着。
雖然知道是演戲,但寧之博還是驚恐的嚥了咽口水,頭都不敢擡高。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桑者俏皮的轉動了幾下眼珠子,開始帶着話題往之前計劃好的上面走。
“你只是一個區區的後宮男寵,竟敢隨隨便便在御風閣中走動,你忘記了宮中的規矩嗎?”
木訥的寧之博呆呆的看了桑者一眼,回憶着昨晚慕連斯教自己說的。剛纔那一跤,已經摔得他七葷八素。再加上曲濟的強壓之下,寧之博忘了個一乾二淨,傻兮兮的對着他們。
傾爵氣得眼角抽搐,只好以手遮面。桑者再怎麼出色,可面對一個豬一樣的隊友,也只能乾瞪眼的份了。曲濟冷笑一聲,飲盡了杯中酒,目光冷冷的落在了寧之博的身上。一瞬間,三道眼神把寧之博刺了個通透。
“原來你在這裡呀。”
慕連斯急忙出來救場,寧之博轉頭看着他,愁苦的拉長了臉。傾爵和桑者屏住呼吸看着突然闖出的他,不知所措的相視了一眼。慕連斯調皮的對着她倆一笑,同寧之博跪在一起向傾爵和曲濟作揖。
一見是慕連斯,曲濟的臉色更加不屑。在他心目中,他是迷惑傾爵的
禍水,有什麼資格出現在他的眼裡。
安靜了好一會兒後,桑者急忙打開了話題:“慕連斯,爲何你會和寧之博一同出現在這裡?”
“博說他自己的身份文碟丟失了,我就陪他一起尋找。”
說完慕連斯拍了拍寧之博的肩頭,寧之博也鼓足勇氣擡頭看着曲濟,堅定的點點頭。
曲濟蔑視的大笑了幾聲,眸中不曾有一絲容忍:“笑話,你一個男寵的身份文碟丟失了就敢來御風閣尋找,你可知御風閣是什麼地方?”
慕連斯正想抗辯,寧之博卻搶先他一步說道:“御風閣是帝王招待各國皇帝使節或朝中大臣的地方,帝王做壽也會選擇在御風閣中宴請衆臣。”
曲濟趾高氣揚的捋了捋鬍鬚,瞪着底下跪着的慕連斯和寧之博:“你們已然知曉,卻還敢來御風閣,你……”
慕連斯直接打斷了曲濟的話,不卑不亢的直視着他:“身份文碟關乎一個人的來歷和聲譽,丟失了肯定要尋回。”
“那又與御風閣何干?”
曲濟厲聲質問着,中氣十足的瞪着慕連斯,按捺着內心的怒火。
只見慕連斯‘含情脈脈’的凝視着傾爵,曖昧的眼神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傾爵大感不妙的扭過頭,忽然加速的心跳以及面紅耳赤,她莫名的握緊了拳頭深呼吸了一口氣。
曲濟猛地低吼了一聲,憤恨的盯着慕連斯:這小子不懷好意,敢這麼看着她。
慕連斯懶懶的對着他一咧嘴,突然起身走到傾爵的身邊。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他突然握住了傾爵的手,深情款款的注視着她的臉,溫柔的在她的手背留下了一個吻。傾爵一愣一愣的,目不轉睛的看着慕連斯的臉,纖長的睫毛覆蓋住了眼睛,嘴角微微揚起了一個弧度……
桑者和寧之博一臉的黑線:剛開始可不是這麼商量來着。
曲濟火上心頭,豁然站起拍了下桌子。傾爵嚇了一大跳,急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慕連斯壞笑着,不緊不慢的站直身體轉身直視曲濟,桀驁不馴的揚着臉。曲濟急了脾氣,也忘記了這是在皇宮中的御風閣,傾爵正坐在一邊。一手揪住了慕連斯的衣襟,掄起拳頭就想打腫他欠扁的表情。
慕連斯無視已經失去理智的曲濟,慵懶的隨手指了下坐在身後的傾爵。曲濟慢下了手上的動作,一陣微風吹拂過臉頰,略微的寒意散去了一身的酒氣。放開慕連斯急忙作揖,後悔自己剛纔怎麼會這麼魯莽失態。
傾爵窘迫的乾笑了幾聲,感受着他留在自己手背上的溫度。
“戰神不必驚慌,這只是你我二人的宴席,並不是君臣之間。”
曲濟惶恐的點點頭,轉頭狠狠瞪了眼慕連斯。他哼着小調直接扭頭,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曲濟冷哼一聲,想起了剛纔的問題,繼續問道:“爲何來御風閣,你可知這裡是——”
“我和博可不是普通的男寵,昨夜良宵,我和博就是在這裡陪着王度過的。”
說着還向傾爵送了個飛吻,桑者和寧之博臉上的黑線更多了。傾爵則一副路過的樣子,彆着臉不作迴應。
曲濟氣急敗壞卻不能顯露,看看傾爵再看看一臉得意的慕連斯。一想後天就是東河祭祀大典的日子了,洋洋自得的笑着,說道:“王沒對你說過嗎,作爲番邦的戰俘,是要在東河祭祀大典上祭河的。”
本想直接來一句‘祭你妹’,壓下要說的話,慕連斯換了一張暖暖笑意的臉:“爲何戰神一直說我是番邦的戰
俘,就因我在邊疆出現,還不幸被你當成了俘虜帶回來?”
曲濟鎮定的甩了甩衣袖,勝券在握早就不把慕連斯放在眼中。慕連斯悠悠然的把偏長的劉海甩到一邊,笑得極其燦爛。
“和博一樣,丟失了身份文碟就被當成是異族。上次我就是找不到我的身份文碟,對於戰神的指控百口莫辯。幸好,前幾日我無意間找到了身份文碟,而且王也看過了。”
曲濟難以置信的轉頭看着傾爵,半晌她才反應回來,訥訥的點點頭。曲濟還是不信,直到慕連斯晃晃悠悠的從懷裡拿出了身份文碟。他急忙搶過一看,上面蓋着官府的印章,證明他是南道蜀縣人。
塵埃落定,曲濟也已不能再說些上面,把身份文碟還給了慕連斯。這場戰役他敗了,可是他從沒想過傾爵纔是幕後最大的黑手。垂頭喪氣衝傾爵作揖準備離去,慕連斯眯着眼睛看着他,帶着點挑釁的口吻。
“戰神,那東河什麼大典我就不用出席了吧。”
曲濟直接丟給他一個眼刀,拂袖離去了。待他走遠去,慕連斯一下子跳過去抱住了寧之博,對着天空怒吼了幾聲,發泄一直以來的憋屈。桑者走回傾爵身邊,看着她望着慕連斯出神的神情,會心一笑。
傾爵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那麼容忍慕連斯,她是想給曲濟一點威懾,卻也讓這個男人進入了自己的內心世界……
夜,傾爵一人臥於榻前看書。窗外半弦月高懸星空,雲作衣裳,星作點綴。兒時傾爵會一動不動的一夜看着星空,問着溪瓏爲何每天的星星數量會不同,月亮的形狀也會不同。溪瓏會笑着回答:天上的月亮就像我的爵兒一樣,開心就會是圓的,那星星們就會多出來玩耍。要是不開心,就會只有一半,那星星們也不敢多露面。
不知不覺中桑者出現在了她的身邊,手中的花茶香氣四溢。淺笑着放下書籍,接過花茶嗅着芳香。突然想起了他,不由抿嘴一笑。
“王,慕連斯今日太放肆了,您應該對他施以重則。”
傾爵喝了口茶,頭也沒擡的說道:“爲何,孤感覺今日的計劃很完美。自孤登基來,曲濟排擠後宮的男寵,雖他在朝廷中一直以孤爲尊。這次給了他一個很好的下馬威,而且慕連斯敢和曲濟作對,日後必有大用。”
見桑者不吭聲,傾爵方纔想起她在套自己的話。慌亂的把茶杯塞到桑者的手中,傾爵撫了撫額前的青絲,佯裝繼續看書,卻絲毫看不進去了。
將茶杯放到一邊,桑者續上了龍涎香,一直帶着淡然的笑。傾爵像個被發現心事的小孩般一直看着桑者,試圖開口爲自己辯解什麼,可怎麼都感覺詞窮。
“王,您該就寢了。”
“桑,你和我相處了那麼久,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也只有在桑者的面前,傾爵會自稱‘我’。在她心目中,桑者不是侍女,更是她的姐姐。
桑者直視着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您愛上慕連斯了。”
傾爵啞然失聲,直愣愣的看了桑者一眼後咬着嘴脣低頭看着地面。
桑者伸手撫摸了下她的腦袋,疼惜的看着她瘦弱的身軀。拿過她手中的書籍,爲她蓋上了被子。傾爵擡頭看着她,如十幾年前剛見面時那般,她是將要陪伴自己的大姐姐,而她只是個把自己封閉在自己世界裡的孩子。
“王,安睡吧。”
躺好閉上了眼睛,看着桑者逐漸走出寢宮時的背影,些許落寞:桑,我已經長大了,你也該有自己的歸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