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三寸不爛之舌外加各種唬人的伎倆,慕連斯免於被揍,只是被軟禁在了曲府後院的廂房之中,日夜都有重兵看守。各種小計謀各種討好,門口的守衛還是不讓他離開半步,那犀利的眼神,以及隨時拔出的鋼刀,認命的回到房中躺在牀上思索了起來。
慕連斯失蹤已有七日,侍衛回報每次都是無果,傾爵幹發火之外只能被奏章淹沒。傍晚時分,下了一天的暴風雪終於停下,從繁忙的政事中起身披上了披風,站在窗前望了一眼天色,轉身向門口走去。
沒有侍女跟隨,一人獨自信步在落滿積雪的小道中。不知不覺竟走到了西沉殿慕連斯和寧之博的廂房門口,悲從心來,茫然的注視着房門,期待慕連斯鬼頭鬼腦的突然躥出來嚇自己一跳。
門意外的打開了,寧之博一臉愁容的走了出來,看見傾爵後慌亂的作揖。相視一笑,緩緩走入了房中,望着牆上的畫,嘴角不由一抹苦笑。
看着她失落的身影,日漸消瘦,寧之博想起了慕連斯的失蹤,自責的狠狠砸了幾下自己的腦袋。傾爵回身望着他,一時之間忘記了言語。
“王,都怪博大意,慕兄纔會被人擄走。若是慕兄遭遇了什麼不測,博該怎麼面對這蒼涼的餘生。”
“博。”原本想再與慕連斯大婚之後安排好他的去處,自從他失蹤後她也忘記了這件事情,這次來剛好告知。“你也厭惡宮中的生活吧?”
寧之博大驚,囁嚅了下嘴脣不知該回答什麼。傾爵莞爾一笑,自顧自走到慕連斯的牀上坐下,寧之博跟隨走到一邊站着,不解的看着傾爵。
“博本是秀才,志在江山社稷而不是男寵。孤知道博的能力,也知博對孤的敬畏而不是男女之情。”
聽得這話從傾爵口中漫不經心的說出,寧之博驚慌的急忙跪倒在了地上,惶恐的不敢擡頭:“博不知哪裡得罪了王,惹王說出這番話,博願領罪責。”
傾爵伸手扶起了寧之博,拉着他在自己的身邊坐下,臉上一直帶着神秘莫測的笑靨。驚魂未定的寧之博如坐鍼氈,屏着呼吸偷偷的看着她,不由自主的搓着雙手。
“斯對孤言起過博的意願,孤也知曉一二。孤不該強留博在宮中,應放博在朝堂之上大展拳腳。”說着回眸暖暖笑意的看着寧之博,朱脣輕啓。“若博願意,孤會給博安排個官職。”
從大驚到大喜,寧之博心頭的烏雲消散不見,普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虔誠的看着傾爵:“博自知在後宮中不能討得王的傾心,願在江山社稷上爲王出力。”
傾爵點點頭,像了結了一件心頭大事般鬆了口氣:斯,孤答應你的做到了,你答應孤的一生一世又在哪裡。
見傾爵烏雲密佈的神情,寧之博也深陷到了慕連斯的悲傷當中,緩緩起身坐到牀上嘆了口氣。他是慕連斯在宮中的第一個朋友,彼此深交,他卻遭此劫難。
“明日孤就傳旨,讓博任國子監祭酒,官從四品,博意下如何?”
“博不勝惶
恐。”眉頭深鎖停頓了一下,許久才作揖謝恩。“倘若慕兄此時在這兒,他肯定也會爲博高興的。”
緊鎖的眉頭猶如烏雲過後的暴風,片刻間彩虹美景。款款一笑起身一一環顧廂房,笑中帶淚。寧之博擔憂的起身攙扶住傾爵,收起自己的失落和擔憂,他不想讓傾爵再陷苦海。
斯,孤在等你說孤說的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從軍營風塵僕僕的趕回府中,還未換洗就興沖沖的向後院的廂房走去。一路上曲濟眉飛色舞,幻想不久之後自己的兒子將成爲後宮之主,而他也和溪瓏真正成了一家人,儘管她已離世三年。
推門進去看見慕連斯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對着侍衛交代了幾句,關好門坐到了桌前。原在沉思的慕連斯將房中的聲響聽得一清二楚,知道來人定是曲濟,只好繼續裝睡。不一會兒婢女端上了一些菜餚熱酒,誘人的香氣瞬間充斥在了房間之中。
餓了一天的慕連斯倔強的逼自己不去想,可那香氣一直在往他鼻子裡鑽,薰得他心癢癢的。曲濟喝了口熱酒,老奸巨猾的盯着牀上已經騷動的某人,奸笑着只等他過來。
肚子一再打鼓,慕連斯顧不上三七二十一掀開被子跳到地上,抓了抓亂髮直接衝桌子走了過去。不等曲濟開口,坐下來就是一頓狼吞虎嚥。曲濟愣在了一旁,半晌才飲盡杯中的酒水,爲自己倒上了一杯。
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胡吃海喝的樣子,曲濟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笑容。假設不是利益所趨,他相信自己會很喜歡這個小夥子。
拿過酒壺直接痛飲了起來,酒足飯飽之後眼帶醉意的看着曲濟,憨憨的笑着打了個飽嗝。曲濟揮手讓婢女再送來幾壺好酒,決意今晚和慕連斯好好喝一場。許久年來他都是自斟自飲,習慣了孤單醉去的感覺。
無酒自醉恨飲之,有酒仍醒望酒癡。隨酒盡興了無恨,飲酒空眠忘恨天。自斟自酌自癡狂,舉手投足風塵變。拈花一笑時塵緣,自問誰能奈我何。飲一杯濃墨重彩,不癡不狂不枉然。風雖酒醉仍癲狂,酒隨花香更醉人。
兩人各自飲酒並不打擾,地上已歪歪倒倒了幾個空瓶。帶着九分醉意,慕連斯滿臉通紅醉眼迷離,傻笑的咬着酒瓶看着曲濟,呵呵的一直笑着。曲濟也有五分醉意了,不自知的樂呵呵的迴應着,兩個人就這麼傻兮兮的笑了足足幾分鐘。
打了個飽嗝,趴在桌子上瞥着曲濟:“老頭,以前只感覺你是個呆板嚴肅的人,忠心效忠朝廷。現在你怎麼玩起了綁架威脅的勾當,堂堂戰神就這麼不堪了?”
曲濟沒有生氣,反倒爽朗的一笑:“很少有人敢當着老夫的面這麼責問,還有什麼話說下去。”
儼然已經喝醉的慕連斯大腦完全癱瘓,不假思索的問道:“聽說你喜歡的是已經離世的溪瓏,你的正室死了都二十年了你都沒有續絃,你就那麼愛溪瓏?”
那是他一生的痛。
擡頭癡癡的望了一會兒,一口將壺中的酒飲盡,然後看着慕連斯。
“心愛女子奈何成了王后,自此只能在底下偷偷的望一眼。若那年我先主動開口,溪瓏會不會成爲我的妻,呵呵。”
他從他蒼老的臉上讀出了一種心痛,蝕骨的愛人卻只能遙望。看着他搖晃着身體又打開了一壺酒,咕嚕咕嚕喝下了一大半,打着酒嗝失落的盯着地面,慕連斯無奈的搖搖頭。
“我好奇叔炎怎麼會和你們達成共識,本是心懷天下溫潤如玉的公子哥。”
曲濟淺笑着捋了捋鬍鬚:“叔炎無慾無求,但王是他的死穴。老父記得他與王十年前就認識了,叔炎一直深愛着王。七年後歸來,王對他冷淡逃避,他接受不了這種變故。他雖是炎帝,但志不在江山。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你。”
“我?”慕連斯指着自己的鼻尖憨笑一聲。“所以你們就慫恿誘騙叔炎,在他面前爲我編造出一切不真實的罪惡。他因爲深愛王而一時腦子錯亂,然後和你們成了一路的?”
曲濟並沒有迴避,淺笑着點點頭。
見自己猜對了,慕連斯繼續說道:“他成了你們利用的棋子,而你們的目的是覺得我在王的身邊礙手礙腳,而你想讓你的兒子曲亦獨佔後宮,這樣你也好控制整個朝廷天下?”
“若溪瓏在我身邊,天下又算什麼。”
意氣風發的說了聲,曲濟抓緊酒瓶,擡頭又痛飲了起來。
“那你爲什麼要綁架我,難道不是爲了天下?”
曲濟不屑的一笑,突然站起身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急忙抓住了桌子。慕連斯爲他捏了把冷汗,畢竟一個年過六十的老人家了。
“老夫答應過溪瓏,要保王坐穩龍椅。可王卻在你來了後開始不聽老夫的納諫,甚至疏遠老夫。亦兒一直傾心於王,苦苦哀求老夫要進宮。老夫一個六十耳順之人,早將生死看透。慕連斯你最不該的就是不該出現在王的身邊,讓王變成另外一個人。”
“你錯了。”慕連斯突然冷冷的說道,目光中綻放着堅定的火花。“之前的王讓人生畏,彷彿不屬於這個塵世。現在的王會笑會怒,你不覺得很好嗎?”
“可她是王,怎能有凡人的情緒……”
“你又錯了。”盯着他的眸揶揄的冷哼一聲:“她只是個女子,即使再堅強再冷酷。爲什麼一定要把她推上那個無人可攀的高峰,爲什麼一定要她那麼冷若冰霜。她是人,她有七情六慾。你們卻想着讓她成爲一個冷酷無情的君主,太可笑了。”
曲濟慌亂的拍了下桌子,隨之而來的兇狠眼神讓慕連斯打了個寒噤,他卻還是揶揄的笑着,伸着懶腰打着哈欠。瞪了他一眼後,酒醒過半的他丟下句‘明天若還是不說出爍的下落就將你碎屍萬段’後憤怒的拂袖而去。衝着他怒氣衝衝離開的身影,慕連斯揮了揮手,看着房門牢牢的被鎖上。
搖晃着身子一頭扎到了牀上,趴在被子上傻傻的笑着。突然他的記憶躥到了一個地方,頓時清醒了一半。他依稀記得那本書上說叔炎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