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弩自然是不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麼,主子沒有吩咐,他便沒有再動手,遠遠兒的看着不遠處的戰況。
不得不說,當年的天下第一即便是時隔二十年,卻也不減一點威猛。
這戰況一直從子夜時分持續到破曉,黑衣人還沒有取到君鳳宜的首級。
君鳳宜一身戎裝早就被鮮血染紅,拿劍的手都早已虛軟,眸子一猩紅無比。
募得,後背中了一劍,直接貫穿了整個身體,君鳳宜悶哼一聲,反手砍掉了身後之人的胳膊,腿一軟,便單膝跪在了地上。
君鳳宜低頭看了一眼血流不止的腰腹,眼前變得模糊起來。
“快,他支撐不住了!”這話一出,早就因爲這長時間的戰鬥而對面前的這個男人有所忌憚的黑衣人突然擊起了鬥志,盡數朝君鳳宜襲去。
“呵……匹夫嘍囉,也敢在朕的面前放肆!”君鳳宜強撐着身子,從地上站起,手中的劍再次舞了起來。
“主上?”姜弩見此,大驚失色:“主上,您還不出手麼?再不出手,當真晚了!”
容珽一直注意着戰況,一點都不急:“早了!”
如今還站得起來,還能這麼逞強,說明這老人家還沒有一點危機意識,還這麼自以爲是,還是等他真的絕望的時候,放棄之時,他再現身,豈不是好事?
只不過,容珽看着,心裡也越發奇怪起來,自從君鳳宜從地上站起來,敵人沒有殺多少,反而自己傷的體無完膚,手上,胳膊上,腰腹上已經被砍了數劍,他那雙血眸的氣勢一點都不濺。
明明黑衣人佔了上風,猶豫那男人的氣勢,卻還是顯得踟躕不前!
這會兒,君鳳宜的肩上又中一劍,黑衣人推着那劍寸寸沒入血肉……
“壞了!”容珽臉色一變,他真是太失策了,那個男人有帝王之姿,狂傲不羈,即便是死,也不會輕言放棄,更不說在敵人面前服軟認輸!
他只會戰死,而不會因爲毫無生機而輕言放棄,自甘領死!
所以,即便是君鳳宜死了,他也等不到那老人家認輸的那一刻!
“救人!”隨着話音落下,容珽掠身而出,人還未到,手裡的金線如靈蛇一般襲了過去,左右盪開,強大的罡風如氣浪般排開,將君鳳宜身邊的人掃開。
容珽足尖踏風,落在君鳳宜面前,拿起君鳳宜手裡的劍,便殺了起來。
隨着容珽而來的,還有數名青衣侍衛,戰況瞬間佔了上風。
地上全是被君鳳宜砍殺的屍體,如今剩下的也所剩無幾,因爲水月閣之人的出現,不一會兒,黑衣人便是一個活口都沒有留。
君鳳宜本就騎了三天的馬,又殺了一個晚上,身上又失血過多,早就站不起,但是,他卻沒有暈過去。
這種境況,也不允許他暈過去。
“咳咳……”一口鮮血嘔了出來,君鳳宜捂着腰腹,試圖站起來,卻沒有成功。
容珽聽到身後之人的咳嗽之聲,連忙轉身,脣邊露出一抹討好的笑臉,伸手去攙扶:“墨翎陛下,您受了重傷,晚輩扶你過去歇息吧?”
君鳳宜避開容珽的手,偏頭看了一眼側面,晚上的時候他就隱隱聽到有宮鈴吟響之聲,如今一看,果然看見不遠處的山丘旁,露出一截馬車頂蓋的飛檐。
也就是說,這個人看了一個晚上的好戲!
面色變得異常陰沉,君鳳宜是什麼人,又如何允許自己被別人當個取悅之物?
看着面前這個戴着玉石面具的白衣男子,君鳳宜眉頭一擰,異常不悅:“無需!”
容珽順着君鳳宜的視線看去,也看到了他那馬車露着一點點頭,他頓時一驚,額上冒出幾分冷汗。
一時着急忘記將馬車給藏起來了!
“呵呵……”容珽只覺得幸運,幸好現在他是蒙着面,只不過,大好的救命之恩,就這麼浪費了,真是……可惜!
他乾笑了一聲,隨即收回了剛剛那諂媚之笑,從容淡定道:“晚輩偶然路過此地,卻見陛下遭遇刺殺,擔憂陛下的傷勢,便出手……”
“無需你出手!”君鳳宜斜斜看了一眼,很是傲嬌。
果然,容珽咬牙,這個老傢伙,一點都不知感恩,他難道不知道,若不是他出手相救,他早就葬身敵人刀劍之下了麼?
只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位是自己將來的岳父,不管是哪種身份,也不可能瞞的滴水不漏,一輩子都不被人知道,是以,容珽還是相當客氣了!
“這個自然,陛下武功天下無敵,自然不需晚輩多管閒事,只是……”掃了一眼君鳳宜身上的傷,恭敬道:“陛下身上的傷……還需處理,晚輩知道附近有一個小農莊,倒是可以小住一兩日,等陛下傷好了,再趕路也不遲?”
還知道他在趕路?也就是說,這個臭小子觀戰從始至終?
偏偏的卻沒有出手相救,看他被這羣該死的人打了個半死,才假惺惺的出手的?
君鳳宜斜眼瞥了一眼容珽,卻沒有點破,反正是陌路人,出不出手,救不救,都是別人的事情,他如何責怪別人出手晚?
他確實不能再趕路,否則,挽兒見不到,搶不過來,倒是連命都搭上了!
君鳳宜點了點頭,容珽立馬吩咐道:“姜弩,將馬車趕過來!”
“是!”
姜弩看了一眼君鳳宜,皺起了眉頭,墨翎陛下果然是傲嬌自大的很,在主子的救命之恩面前,卻恍若不見,好像主子出手相救是理所應當的,這是什麼道理?
馬車駛過來,容珽要伸手去攙扶,再次被君鳳宜避開,虛軟着腳步上了馬車。
“姜弩,請大夫!”
“是!”出門在外,自然帶的有大夫!
君鳳宜在上面,容珽也就只有騎馬的份兒了!
姜弩跟在容珽身後,委實不明白:“主上,咱們這是要陪着墨翎陛下去農莊?”
“嗯!”君鳳宜沒有領他的救命之恩,這些天他在身邊照顧着,端飯送水,他總該感恩戴德了吧?
若是一個感激,就將語嫣許配給他,那豈不是好事?
他也就不用怕因爲他的欺瞞,語嫣會對他懷恨在心,不原諒他了!
“可是,陛下最近要歸國,我們不在路上設下埋伏了?”
“自然是不能讓他輕易回皇城的,但是有那寧定公主在手,他也不敢做什麼!”
“那主上去農莊……”
“也不耽誤什麼,岳父大人自然比墨臻重要許多!”
“額,是!”用得着這麼大費周章麼?既然喜歡那位語嫣公主,何不如直接上門提親?偏偏玩這些把戲!
沒過多久,他們就到了農莊,這農莊很是安靜優美,一眼望去,全是農田木屋,路上偶爾有幾個拿着鐵鋤下地的農人,遇到這幾個不速之客,連忙讓開。
好在這農莊的人很是熱情,得知有人身受重傷,便收留了他們。
因爲這是農莊,鄉風樸素純然,爲了不打攪別人,容珽只帶了姜弩一人,加上君鳳宜也才三個人!
容珽找到村裡的里正,給他們安排了一個無人居住的空茅屋,這茅屋雖然無人居住,到還能遮風擋雨。
君鳳宜在車上就已經被大夫簡單的包紮了傷口,先下便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容珽讓姜弩將其扶上牀,自己則花了幾輛碎銀買了幾隻雞,幾隻鴨,還有些許青菜,想着這岳父大人身受重傷,還得多補一補!
容珽親自下廚,抄了一個小青菜,煲了一鍋雞湯,等君鳳宜醒來,已經是兩日後後,他倒是變着法兒的做菜,見他醒來,便親自端了上去。
容珽經常在外面飄,做的一手好菜,即便是在荒無人煙之地,也能就地取材,不虧待自己的口腹!
君鳳宜看到面前這個錦衣玉袍,羽冠束髮,氣質決然的男人,如今卻擼起袖子做了滿桌子聞起來味道還不錯的菜,他總覺得很怪異。
這小子,究竟是何企圖?
他身上除了幾兩碎銀,一柄寶劍,一匹快累死的馬,似乎並無什麼值錢的東西,應該不是圖錢財!
還是說,他知道他是墨翎帝君,有事相求,所以才故意討好?
應該是這一點了!
君鳳宜幾日不曾進食,現在看着滿桌子的菜,自然是食指大動,當然,多年良好的修養使然,即便現在失血過多,腹中飢餓難耐,他還是保持着身爲帝王的舉止優雅!
但是即便是再舉止優雅,也免不了他一個人就橫掃了滿桌子菜的事實!
容珽看着,脣邊就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不知陛下覺得這飯菜可還入得了口呀!”
君鳳宜拿過錦帕擦了嘴,他覺得可能是因爲他餓了,所以覺得這桌子菜異常可口,君鳳宜將帕子扔在桌案之上,不以爲意道:“尚可!”
容珽笑容一僵,心道,尚可?他自己本就嘴刁,自己的一手廚藝他還是有幾分自信的,這老大爺竟然說尚可?
當然,他內心抓狂的話自然不敢表明在臉上,若是君鳳宜知道他在心裡罵他老大爺,恐怕莫說公主,就是是個母的,都不願嫁給他了!
容珽示意,讓姜弩將熬好的湯藥端上來:“這是補身生血之藥,陛下喝了,傷好的快一些!”
“嗯!”君鳳宜喝盡容珽遞上來的湯藥,這纔開口道:“你有何事相求?今日你救朕一命,朕自然會許你一個恩賜!”
這臭小子能做到這地步,君鳳宜也就不計較他觀戰之事了!
又是做菜又是熬藥的!
一邊的姜弩癟了癟嘴,什麼恩賜,你墨翎皇還能許晉源皇子什麼恩麼?
而且,主上根本不需要吧!
容珽脣邊勾起一抹笑意,還算這老傢伙有一點點良心。容珽把玩了一下手上的筷子,試探性的開口:“陛下言重了,陛下是墨翎之主,曠世明君,不管是誰遇到這種情況,都不會坐視不理!”
拍馬屁的見多了,君鳳宜雖然喜歡,面上卻是淡淡的!
只聽容珽又道:“聽說陛下膝下有一子二女,陛下這等風華,也不知二位公主是何等姿容……”
話還沒有說完,蹭的一聲便見一根筷子飛來,擦着從容珽的臉頰飛過。
“臭小子,休想打朕女兒的注意!”
得,他這話都還沒說出口,就被這當爹的扼殺在了搖籃,容珽能放棄麼?自然不能放棄的!
他恍若沒有看見君鳳宜黑透了的臉,笑容滿面的道:“陛下何處此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不管是元清公主,還是語嫣公主,都是龍鳳之尊,芳華無雙,被年輕男子愛慕這不是好事麼?這才能體現陛下教女有方,女兒們個個優秀不是?。聽聞語嫣公主容貌絕美,端莊乖巧,又是一個文武雙全的女子,追求的人自然多,但是,晚輩在想,語嫣公主的夫婿,自然是一個德才兼備,文武雙全,才華橫溢,還懂得路見不平,最重要的是,若是能做的一手好菜的大好男兒!”
說完,容珽放下自己的擼起來的寬袖,捋了捋耳邊的墨發!
君鳳宜眯了眯眼睛,聽到那句還能做得一手好菜的大好男兒的時候,下意識的看向這滿桌子的殘根剩飯,他嘴角一抽!
“這大好男兒,莫不是指的是你?”一個連真容都不敢現的兔崽子,竟然敢在他面前肖想語嫣,甚至,還揚言說自己是大好男兒,真是可笑!
“咳咳……”容珽笑道:“難道晚輩像壞人?”
“像不像壞人朕尚且不論,倒是朕知道,好色成性的登徒子倒是八九不離十!”說完,便是一巴掌拍在了木桌之上!
姜弩爲自家主子冤枉呀,他俯身道:“墨翎陛下有所不知,我家主上今年二十有三,並無妻室,只是……曾和語嫣公主有……有過聯繫,便傾心於貴國公主……”
“閉嘴!”容珽假惺惺的呵斥了一聲!
“竟是如此?”君鳳宜臉色更黑了!
容珽一笑,開口解釋道:“晚輩確實和語嫣公主相識,也傾慕於她,還請陛下給晚輩一個機會!”
姜弩既然已經挑明,他便也不要再躲躲閃閃了,稍微試探一下君鳳宜的口風也是好的!
“休想……咳咳!”君鳳宜噌的一聲站起,由於動作太大,以至於牽動身上到處的傷口,疼的鑽心,脣邊也溢出一抹血線:“朕的公主,豈是隨便一個人都能覬覦的?朕奉勸你,不要以爲你救了朕的性命,又照顧了朕幾日,你便覺得在朕面前有所不同,試圖趁機打語嫣的主意!癡人說夢!”
容珽面色一變,難道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麼?怎麼將這老頭兒氣成這樣?
只聽君鳳宜道:“朕如今倒在懷疑,那些黑衣人是不是你的人,便是你自己自導自演,目的就是救朕一命,讓朕賜予你一個恩典,以至於求娶朕的語嫣公主,是與不是?”
哎呀呀,天大的冤枉,容珽嘔的半死,他容易麼?爲了討好這位未來的岳父,這兩天忙的就像個小奴才一樣,不惜在那野地裡等了一個晚上,還挨家挨戶去買雞鴨魚肉,爲他煎藥煮飯,到頭來,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不知好歹!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容珽自然也是小驕傲的,君鳳宜這麼說,他哪裡還管君鳳宜的破事兒?
起身,容珽咬牙道:“陛下如此冤枉晚輩,當真是傷了晚輩的心了!若是如此,那麼,晚輩就告辭了!”
說罷,容珽看了一眼君鳳宜,沉聲道:“姜弩,我們走!”
別人都說君鳳宜脾氣不怎麼好,這豈是不怎麼好?完全就是一個頑固不化,自以爲是,還胡攪蠻纏,恩將仇報的老傢伙嘛!
他好心相救,竟然被他想的如此不堪,真是豈有此理!
“額……哦……是!”姜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就吵上了?主上不要夫人了?
容珽氣沖沖的離開,再不管君鳳宜的死活,大不了,就當沒救過,沒遇到!
他要娶的是語嫣一人而已,只要語嫣願意嫁,那麼個老東西當真能管天管地,左右語嫣的心麼?
只要他去贏得語嫣的心就好了,無需再在君鳳宜這裡吃力不討好!
君鳳宜見容珽氣的離開,他大怒:“混賬,站住!”
容珽哪裡會聽他的?君鳳宜的臉更黑了:“你給朕回來!”
這個小王八,就這麼走了?他走了,誰給他熬藥,誰給他做飯?
他傷還沒有好,又身無分文,這臭小子是要餓死他麼?
簡直是豈有此理!
“主上?”姜弩匆匆跟上,急道:“您說您這個時候得罪墨翎陛下,不是白白浪費了這幾天的付出不是?”姜弩想不明白呀,這是何苦呢?都做到這份上了,再忍一口氣又如何?
“本樓現在倒是覺得本樓使錯了力氣,本樓要娶的是語嫣,在那個老傢伙面前賣什麼好?”容珽氣的一腳踹在那田坎之上,白色的玉靴便沾染了一片黃褐色的泥土,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這才緩緩開口道:“若不是語嫣對尹凌翊還念念不忘,本樓又豈會有那個顧忌,不敢出現在她的面前?”
想到那丫頭,容珽便頭疼,他並沒有覺得在做尹凌翊的時候對她用過心,她不應該對他傾心纔對!誰曾知道,語嫣竟然對尹凌翊情根深種,跟本就不容其他男人的介入,真是豈有此理!
姜弩見此,耳根紅了紅,隨即湊上前去,苦口婆心道:“主上有所不知,雖說這女人心海底針,根本捉摸不透,可是女人卻也是這世上最死心眼兒的人,不管是仇敵還是陌生人,若是一旦失身於對方,那顆心呀,便永遠會在那個曾經滋潤過她,讓她欲仙欲死痛並快樂的男人,所以呀,主上您這麼等着是無用的,不然,語嫣公主的心永遠只有尹家的二公子,哪裡有您?或許,她根本不知道您是誰!”
容珽斜眼瞥了一眼姜弩,面具下的眉頭擰成了疙瘩:“當真如此?”
早知道,在皇宮的時候,便不該那般衝動,乘機要了她!
“屬下說的,準沒錯!”
“只可惜,現在還不是時候,就算那般,也要等塵埃落定之時,再出現在她的面前好了!”晉源尚且動亂,墨臻又對他起了疑心,若是這個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也只能讓她涉險罷了!
“西江那邊民風淳樸,風景優美,她去遊玩一番也是好的,不必跟着了!”
“是!”
容珽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村子,吩咐道:“找兩個人來照顧一下,免得死了,以後語嫣怪責起來,總是不妥!”
姜弩嘴角一抽,道:“是!”
這會兒,一個黑衣人飛身而來,在容珽耳邊低語了幾句,容珽面色一沉,道:“走!”
“是!”
------題外話------
論坑岳父哪家強,尹二哥和璟王也誰更棋高一籌?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