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可以
天璽宮外,春光灼灼。
在明媚的陽光下,南宮素兒仿若精雕細琢的絕色容顏,顯得白皙透亮,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她,一直不曾離去!
等了許久,終於見沈凝暄髮絲凌亂,披着龍袍從天璽宮快步出來,她神情微愣,心中瞬間涌起一股無以言喻的劇痛!微涼的視線,緊緊的注視着沈凝暄身上的龍袍,她似是想要穿透龍袍,看清龍袍下被遮掩的凌亂和不堪。
靜靜的,看了眼南宮素兒,記憶,彷彿回到彼時在楚陽與南宮素兒初見那刻,想到初見她的驚爲天人,沈凝暄冷凝的俏臉上,不禁浮上一絲輕嘲,說出的話,與獨孤宸方纔所言,一般無二:“素妃,你見到本宮,卻不行禮,如此成何體統?”
聞言,南宮素兒微微一怔,忙低垂着臻首,盈盈福身:“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媲”
“哼!”
幾不可聞的冷哼一聲,沈凝暄懶得跟她多說什麼,微斂了眸光,趾高氣揚的自南宮素兒身側走過,一步一步,步下石階。
因爲梟雲如今的職責是保護南宮素兒,是以沈凝暄抵達天璽宮時,她便已然離去,如今守在鳳輦前的,並不是她,而是秋若雨。
“皇后娘娘!”
看了眼沈凝暄身上披着的龍袍,秋若雨向前走了一步,擰眉輕道:“皇上命影衛護送,齊王殿下方纔已經出宮了!”
聞言,沈凝暄身形一滯,腳步也跟着緩了下來。
微微回眸,看着身側臉色難看的秋若雨,她輕顫了顫,終是緩緩勾起一抹苦澀的笑痕!
那個人,到底還是離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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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爲她做了那麼多,可她到最後,她卻留不住他。
想到方纔獨孤宸所提到的條件,又想到自己與獨孤蕭逸之間的一年之約,她脣角苦笑漸漸化作冷冽。
獨孤宸說,她若肯留下,他便不會死。
那麼,她暫時便留下。
世事難料,一年之後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
“娘娘……”
凝着沈凝暄變幻莫測的神情,秋若雨心中輕嘆一聲,緩步來到她身側,“王爺讓若雨轉告娘娘,只要娘娘能過得好,即便他不能日日得見你笑,便已餘願足矣!”
“如此……便滿足了嗎?”想到獨孤蕭逸說出這番話時的落寞和不捨,沈凝暄心頭驀地一窒,眉頭緊緊蹙起,她學着他的樣子,仰頭望着天穹,刺目的陽光,直入眼瞳,她忍不住微眯了眸子,卻恍然之間,猶覺得獨孤蕭逸的俊臉,此刻就映在天際……
他,曾是她回京之後,認識的第一個府外之人。
也是在相府時,給過她最多溫暖的人!
無論她如何冷情冷心,他卻一直義無反顧的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近……可如今,他卻要離開了!
而且,還是因爲她,而不得不走!
思緒至此,沈凝暄的心裡,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微垂着眸,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她如失了神一般,她一步一步向前,終至鳳輦前,頭也不回的乘輦而去!
心裡,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告訴她。
此刻的離別,是爲了來日的相聚。
如此,她冷冽抿起的脣角,漸漸變得柔和……
看着沈凝暄乘坐的鳳輦漸行漸遠,南宮素兒收回視線之餘,長長吸了口氣,強作鎮定的轉身望向天璽宮內。
方纔,沈凝暄的樣子,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在裡面發生了什麼。
只要一想到獨孤宸和沈凝暄兩人肢體交纏的模樣,她的心便如刀絞一般,痛的不停往下滴着血。
但,即便如此。
她卻仍舊要讓自己笑!
她在獨孤宸面前,一定是要笑的。
如此,不停的在心中告誡自己,她脣角微揚,轉身正欲離去,卻見榮海急急忙忙從內殿跑了出來,對門外的小太監急道:“皇上受傷了,趕緊傳太醫!”
聞言,南宮素兒腳步微頓,轉身看向榮海。
恰在此時,榮海的視線,也發現她,在微怔之後,急忙對她行禮:“素妃娘娘!”
“皇上怎麼了?”
精心描繪的黛眉,驀地糾結在一起,南宮素兒腳步一轉,一刻不停的進入大殿。
榮海見狀,臉色微變了變,連忙也跟了進去。
寢殿裡,沈凝暄被撕碎的裙襟,十分凌亂的散落在地,除此之外,還有一支金釵,和一支玉簪,剩下的便是一點點殷紅的血跡……這些東西,無不在告訴衆人,方纔這裡,到底發生了多麼激烈的衝突。
“皇上!”
南宮素兒做夢都不敢想,沈凝暄居然膽大妄爲的敢對獨孤宸下手,看着他肩頭不停的往外汩汩冒出的鮮血,她心裡一痛,連聲音都跟着打顫:“你這是怎麼了?”
“朕沒事!”
獨孤宸受傷的事情,本意是不讓外傳的,卻沒想到,南宮素兒會去而復返,眼看着南宮素兒淚眼朦朧的看着自己,他眉宇皺起,神情冰冷的看了眼邊上的榮海。
榮海見狀,連忙將頭低到不能再低。
天地憐鑑,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止素妃娘娘啊!
不久之後,太醫趕到。
一見皇上受傷,太醫的臉色,也瞬間緊張了起來。
好在查看過傷口後,知道獨孤宸傷的不深,這才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替他處理好傷口。
眼瞼低垂着,看着身前正在替自己包紮的太醫,獨孤宸冷聲說道:“朕今日受傷之事,不準外傳,否則當心你的腦袋!”
聞言,太醫正在纏着紗帶的手猛地一抖,忙顫聲應道:“微臣遵旨!”
神情沉靜的看着獨孤宸,南宮素兒不禁心中冷笑。
她豈會不知,獨孤宸如此行事,是爲了維護沈凝暄。
想到沈凝暄傷了他,他卻仍舊想着要護她,南宮素兒心中咯噔一下,眸色微微泛起冷意。
以前,不管她在哪裡,獨孤宸的心,都會在她身上。
這,從他每年的楚陽之行,便可窺見一二。
但是現在……這個男人的人,就在她身邊。
他的心,卻給了另外一個女人。
哪怕,那個女人心裡,根本就沒有他!
老天爺,還真是喜歡跟她開玩笑啊!
只不過,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可笑!
————紅袖添香作品————
沈凝暄回到冷宮的時候,獨孤珍兒還在。
見沈凝暄進來時的模樣,饒是獨孤珍兒見多識廣,卻仍舊忍不住也如青兒等人一般微張着檀口,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皇后,你這是……”
“去準備熱水,本宮要沐浴更衣!”
微轉過身,淡聲對青兒吩咐一聲,沈凝暄這才轉身看了獨孤珍兒一眼,有些嫌惡的將身上的龍袍丟在地上,她冷着俏臉,擡步朝着寢室方向走去,“怎麼?連師姐都嚇着了?”
睇見沈凝暄衣不蔽體的模樣,獨孤珍兒神情微怔!
“你去的時候好好的,回來的時候,卻是這個樣子……”急忙擡步,跟上沈凝暄的腳步,她面色冷沉的扶住沈凝暄的肩膀,迫她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自己,脣角勾起的弧度卻是冷的:“是皇上?對不對?”
方纔沈凝暄離去時,雖是要去見獨孤蕭逸的,但是現在卻披着龍袍回來。
在楚國皇宮,除了皇上,還有誰穿着龍袍?!
一定是皇上!
“是誰其實都不重要!”
淡淡擡眸,對上獨孤珍兒微冷的雙眼,沈凝暄不以爲然的淡淡說道:“如今,他只是一個與我不相干的人罷了!”
聞言,獨孤珍兒面色微變!
“皇后!”
意識到沈凝暄對獨孤宸的排斥,她扶着沈凝暄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不再喚她師妹,“你是皇后,他是皇上,你們怎麼可能是不相干的人?”
“皇上和皇后?”
涼諷的笑,在脣角緩緩勾起,沈凝暄輕嘆口氣,對上獨孤珍兒水漾的明眸,淡漠聲道:“若我說,從一開始,皇上接我回宮時,便已然與我許下承諾,只要我在宮中保全南宮素兒,他一年之後便會放我出宮,師姐……你可還覺得,我們是兩個相干的人?”
“什麼?”
黛眉緊緊擰起,獨孤珍兒杏眼中盡是驚訝之色:“難怪……”
難怪她回宮之後,會替南宮素兒在太后面前說好話,原因竟是如此麼?!
可是……
緊緊凝着沈凝暄清冷的視線,獨孤珍兒沉聲說道:“皇上心裡應該是有你的啊!”
“師姐說的沒錯!”
苦笑着輕點了點頭,沈凝暄挑眉說道:“不過皇上心裡,不只有我一人,還有南宮素兒,有元妃,……他是個福澤衆人,雨露均沾的好皇上!”語落,沈凝暄微轉過身,便又要朝着寢室走去。
見狀,獨孤珍兒面色一沉,扶着她肩膀的手驀地用力,將她再次轉向自己:“師妹!你不能這麼認爲……”
“師姐,你可知道今日皇上對我做過什麼?又說過什麼?”沉眸一笑,打斷獨孤珍兒的規勸之語,沈凝暄本應清澄的瞳眸中,閃過一絲難辨的光芒:“他說他本來是要殺齊王的,但是如果我肯廢棄一年之約,留在他身邊,他便會放他離開……”
聞言,獨孤珍兒猛地打了個寒顫。
“他怎麼可以……”
她和獨孤蕭逸和獨孤宸從小一起長大,在獨孤宸尚未登基之時,他和獨孤蕭逸之間的關係到底有多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現在,他竟然拿獨孤蕭逸的命,來要挾沈凝暄嗎?!
他怎麼做的出……
“我和皇上之間,已然再無可能,你什麼都不必多說了!”沈凝暄自然知道,獨孤珍兒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她帶給她的震驚,但是即便如此,她的臉色卻仍舊不大好看:“師姐,爲了齊王好,我不能出宮,你去幫我送送他吧!”
伸手,撥落獨孤珍兒的手,沈凝暄眸色微暗,轉身進入寢室。
與寢室相連的偏廳裡,青兒早已備好了香湯。
進門之後,沈凝暄並沒有讓她繼續伺候,而是獨自一人,一臉疲憊的靠坐在浴桶中。
浴桶中,花瓣飄蕩,朦朦而起的熱氣,隱去了此刻她臉上的神情。
微微擡手,撩起一波清水,那清澈的水,濺於她柔白如玉的手臂之上,卻終是結成顆顆水珠,久久不散去。
輕輕擡手,撫上自己的肩頭,那微微的刺痛,讓她回想到早前在天璽宮時,獨孤宸粗暴的掠奪和要挾……許久之後,冷笑着放低身子,任熱水浸入傷口,卻連眉心都不曾動過一下。
他是皇上,她是他的皇后。
她的身子,本該是他的。
但是現在,但凡被他碰過的地方,她都會覺得髒……很髒很髒!
緩緩的閉上雙眼,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獨孤蕭逸那張溫潤笑着的俊臉,她長長的嘆息一聲,再次將身子下移,終至將臻首深深的埋在浴桶中,久久不曾擡起……
沐浴過後,身子輕鬆不少。
自浴桶中起身,沈凝暄自己動手穿上中衣,卻未曾挽發,及腰的長髮隨意披散在肩頭,緩步出了偏廳。
此時的青兒,早已與她備好了一件淡紫色的裙裳,見她出來,青兒忙取了衣裳幫她換上。
將新裙穿妥,青兒攏了攏沈凝暄的襟領,不禁讚歎道:“娘娘這膚色,穿紫色真好看!”
若是以前,沈凝暄一定會說她油嘴滑舌,但是今日,她卻淡淡勾了勾脣角,道:“青兒,本宮餓了!”
聞言,青兒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卻點頭笑道:“清荷和彩蓮早已在花廳準備了滿滿一桌子的好菜,就等着娘娘過去呢!”
“嗯!”
輕輕的,應了一聲,沈凝暄腳步輕移,擡步出了寢室。
見她如此,青兒微抿了抿脣,眸底滿是擔憂之色!
今日沈凝暄出門的時候,她不曾跟着,是以,她並不清楚,她此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回來的時候,除了披着皇上的龍袍,竟連裡面的衣裙也都被撕破了……
偏廳裡,彩蓮備好了午膳,便又躲着不見沈凝暄,是以,此刻膳桌前,只清荷一人候着。
“娘娘!”
見沈凝暄進來,清荷彎脣一笑,忙對她福了福身,並起身扶她落座。
沈凝暄纔剛剛落座,尚不及垂眸看過桌上菜色,便聽外面傳來榮海的唱報聲:“皇上駕到!”
聞言,沈凝暄身形微微一怔,原本還算平靜的面色,驀地便是一沉!
輕輕垂眸,擡手取了銀箸,她仍然神色沉靜的坐在桌前,絲毫不見要起身迎駕的意思!
須臾,獨孤宸經由前廳,直接來到花廳。
他挺拔的身子剛一進門,青兒便已和清荷雙雙福下身來:“奴婢參見皇上!”
“都起來吧!”
目光溫和的讓青兒和清荷起身,獨孤宸擡眼看着桌前的沈凝暄,見她一直背對着自己,卻不曾起身,他眸色微微一沉,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悅,薄脣輕勾,緩步上前,他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動作自然的扶上沈凝暄的肩頭:“皇后還在生朕的氣嗎?”
“皇上覺得呢?”
當着衆人熱面,沈凝暄沒有立即發火,微動了動肩膀,躲開他的大手,她語氣無溫的垂眸看了眼桌上的菜色,擡手夾了一箸青菜。
見她如此,獨孤宸對青兒和清荷輕輕擺手,示意她們兩人退下。
兩人見狀,忙恭身退出花廳。
待花廳裡只剩下獨孤宸和沈凝暄兩人,他伸手攬着她的肩頭,在她身側落座:“暄兒,方纔是朕錯了,既是你準備留下,便不能一直對朕視而不見,你可知道,這宮中沒有哪個女人敢跟朕動氣,即便是再得寵的女人,她們也只是耍些小性子,卻不敢見朕而不行禮!”
“哼……”
鼻息間輕輕一哼,沈凝暄眸華微擡,冷冷的瞥着身側的獨孤宸,語氣冷的彷彿能凍死人:“皇上若是喜歡那些溫柔似水的,大可去找素妃,亦或是元妃,何必要到臣妾這裡找不自在?她們都是心甘情願伺候皇上的,必然柔情似水,皇上……我是準備留下來,但是並不代表,我贊成你的做法,更不會立即跟她們一樣,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立即投入你的懷抱!”
聞言,獨孤宸俊眉微微一攏!
凝眉片刻,他收緊了攬着她肩頭的手,霸道出聲:“你若想讓齊王兄不痛快,便儘管讓朕不痛快好了!”
“獨孤宸!”
轉頭迎上獨孤宸的深邃如海的雙瞳,沈凝暄氣極而笑:“你曾說過,我是你宮裡最醜的女人,我不比你的其她女人,不能爲你寬心,卻總是惹你動怒,行爲不檢,與齊王不明不白……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暄兒!”
幽深的眸底,微微浮上一抹負責的神色,獨孤宸心中苦笑,他到底喜歡她什麼?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就是要留她身邊……靜默許久後,他沉聲說道:“以後日子還長,你打算一直如此對朕嗎?!”
“是又怎樣?”
想到眼前男人對獨孤蕭逸的殺心,沈凝暄眉梢輕輕挑起,“難不成皇上覺得,我會跟其她女人一般,對你百依百順?在你面前強顏歡笑?”
聞言,獨孤宸臉色變了變!
想都不想,他將視線與她的別開:“沈凝暄,你可曾想過,你對朕越是如此,朕就越是想要殺了他!”
聞獨孤宸所言,沈凝暄的心,微微一涼!
輕輕的,一抹哂笑撫上脣角,她緊緊咬着下脣,;冷道:“說到底,即便我留下,你卻還是不想放過他!”
被她一語說中心思,獨孤宸神色一緊!
微轉過頭,他張口欲言,卻見她正目光灼灼的深凝着自己。
“原來真的是這樣!”
看着獨孤宸微變的神色,沈凝暄的心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
或是酸澀,或是憤懣,但更多的是失望。
此刻,她對他,真的失望透頂!
眼看着她的臉色,比之方纔更冷,獨孤宸的心底,不禁暗暗抽痛!
扶着她肩頭的手,輕輕滑落,他從她身邊起身!
感覺到他的動作,沈凝暄脣角輕動,卻終是不曾回頭。
見她如此,獨孤宸的眼神冰冷,邪佞說道:“沈凝暄,其實朕待你不薄!這裡是皇宮,燕國是朕的天下,只要朕不讓你走,你便逃不掉,朕根本不必拿他來要挾你,可是……朕如此待你,你卻仍舊如此對朕,還真是讓朕,想要立刻就殺了他!”
聞言,沈凝暄心下一滯,凝着他冰冷的瞳眸,她心下的火氣,倏而上漲,竟隨手抄起桌上的碗碟,便朝他扔了過去!
“滾!”
哐啷一聲!
碗碟擦着獨孤宸的身子摔落在門角處,凝眉低望,看着地上的碎片,獨孤宸回眸冷道:“你隨便砸,這些東西,朕無關痛癢!”
“是嗎?”
冷然笑着,沈凝暄回手又抄起一隻湯碗,看也不看的便朝着獨孤宸擲了過去:“我不只砸東西,還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