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聖心難測

“我是這樣想的,此間寢屋從此歸我,納妾之後,你偶爾來過夜便好,其餘時間都去耕耘德水。”這句話聽起來分外彆扭,曹狐側過身來,看着枕邊人道,“你我成婚之時,你可是大方得很,彷彿我納多少妾室都與你無關——”鄭勤澄紅了眼眶,盯住丈夫恨恨地說,“我怎知自己終身得不到一男半女?!”說罷轉過身去,落了淚,再急急地擦去淚水。曹狐覺得自己言辭確有不妥,本想描補兩句,至少想說只要他在,妾室的孩子也必然會尊妻子爲母親的,卻聽勤澄道,“你什麼都不必說,我現在累了,一個字都不想聽。”曹狐“嗯”了一聲,閉了嘴,費力地醞釀着睡意。

此刻,身在肅彤縣的趙廷釗也是毫無睡意的。奉陛下之命前來巡視此地的軍營,倒是並未見有錯漏之處。軍營由慶王的堂兄曹鯉執掌,位於肅彤西南角的山谷之中,兩側有兩條高聳的山脈夾峙,氣候宜人,四季青翠,谷內常有兇猛無比的老鷹出沒,因而得名獵鷹山谷……

廷釗輾轉再三,終是起身來至寢帳之外,一位高大強悍的士兵立即上前施禮,粗聲問道,“勤王有何吩咐?”廷釗將目光投向遠處的主帥營帳,重重精兵鎮守在帳外,個個目光炯炯,巋然不動。廷釗道,“若曹將軍尚未休息,本王想同他聊敘一番,煩請通傳。”士兵施禮,去往主帥營帳,交涉了一番,又折返回來,“將軍已休息了。”士兵利落作答,隨即返回原本的位置上。

在趙廷釗看來,這是顯而易見的謊言,然而士兵說得理直氣壯,他也不想再做糾纏,遂回到寢帳,再度思考皇帝的用意。思量良久,依然未有所得,人也就沉沉睡去了,倒也無夢。忽而,覺得有異響入耳,敏感的神經立即催醒了淺眠,廷釗睜開眼睛,緩緩伸手摸到寶劍,驟然抽劍刺向榻邊的異物,士兵聞聲挑簾入帳,手持火把,沉穩問道,“勤王可好?”話音落下,見一條粗壯的黑蛇被挑死在寶劍之上,火光晃動,映着一張英俊硬朗的臉龐,廷釗取下劍上之蛇,甩到帳外,淡然回覆,“無礙。”

士兵施禮,悻悻退出寢帳,趙廷釗睡意全無,抱劍盤腿坐在榻上,繼續想皇帝的用意。不多時,帳外士兵恭敬地道了一聲“將軍”,隨即帳簾挑起,曹鯉走了進來,向廷釗遞上一件披風,“料想你了斷了偷襲的黑蛇,不會再有好眠了,我恰也沒了睏意,不如咱們出去走走,此獵鷹谷夜夜繁星點點,算是一道遠近聞名的景緻,值得一觀。”

廷釗裹緊披風,跟着曹鯉走了出去。此夜無風,鳥獸蟲鳴不絕於耳,旺盛燃燒的篝火不斷髮出噼啪脆響,與潺潺流水的聲音融合在一起,出奇地動聽。“陛下派你來此巡視,你倒也利落,孤身前來,未帶一兵一卒。”廷釗聽了這話,不明其用意,便實話實說,“巡視而已,不必興師動衆,我也是軍人,一直在南疆效命,懂得規矩,不會惹您煩惱的。”

曹鯉瘦長冷峻的臉龐上浮現出些許讚賞的神色,“虎父無犬子嘛,渭王之子個個體面,天下皆知。”廷釗施禮道謝,曹將軍捋了捋鬍鬚,停下腳步,擡手指了指天空。不由地,廷釗擡頭仰望羣星,彷彿看到一位天才畫家在巨大無邊的黑幕上描繪出天馬行空的圖案。“我在北域征戰多年,親見鄭氏戚黨以及你們趙家的人壓榨軍餉,中飽私囊,幾次三番地向陛下傳遞了實證,陛下倒也敲打、治理,然而並未連根拔起。我大失所望,給陛下寫了一封言辭激烈的信,之後不久就被調至此處。”廷釗沒有迴應什麼,卻也沒了欣賞星空的興致。

“爲君之道我不懂,做臣子要守的道是什麼,陛下也有他自己的理解,我不怨什麼,守在此處也不錯,我的道法全然施展,這裡紀律嚴明,沒有錯處,只有上下一心,爲棠延盡忠職守。若陛下連這樣暢快、乾淨的日子也不肯給我,我辭官就是,本就無家無業,算是曹家的異類,找個清淨地方度餘生便好。”廷釗聽到此處,不得不開口道,“沒想到我來此處巡視,卻做了一塊投入靜湖的巨石,掀起這般感慨之浪來。陛下乃聖君,自有治理之法,您只管安心在此爲國效力,不要思慮過重纔好。”曹鯉面色轉冷,“思慮過重?呵呵。”隨即邁步往回折返,“到底是個孩子,能知道什麼,果真就不值得我廢了這般口舌。”

趙廷釗立在原地,眼見一條高大精瘦的背影迅速被夜色掩埋,不由地苦笑搖頭,不必說,此次肅彤之行算是徹底失敗了,轉念又想,陛下只說巡視,又未提及別的,那麼回去實話實說便好,至於曹將軍怎麼看……“唉!”他嘆了口氣。自己此次前來,代表的是皇都,做的可是皇帝的法眼,如今“思慮過重”四字戳疼了曹將軍,他又會怎麼看皇帝?!派一個話都不會說的孩子來巡視軍營,簡直就是輕視,不,是蔑視!

身心本是沉浸在懊惱情緒中的趙廷釗忽然神色一凜,低聲喝道,“出來。”一叢一人多高的雜草向兩側一分,從中走出一個身着夜行衣的蒙面男子。“你不在起鳳閣盡忠職守,來此處做什麼?”一認出來者是餘炎,廷釗略微鬆弛下來,不過依然緊着臉提醒道,“這裡可是軍營,若被發現,本王可保不了你。”餘炎迅速拿出一封信,遞到廷釗手上,“這是公主之信,讀完煩請即刻毀掉。”言畢,人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廷釗展信快速讀完,糾結了片刻,終究將信塞入口中,嚥了下去。一絲莫名的、幾乎不存在的香氣留在口中,他負手而立,擡頭再次看了看滿天星辰,面頰微燙,心跳加速,周遭的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唯有口中那一縷不該存在的愛慕之香使他振奮、鮮活起來。

天光微亮之際,趙廷釗特地向曹將軍辭行,說另有事務要辦,就不多做停留、叨擾了。曹鯉面如寒霜,擡手說不送了,待廷釗施禮離開,他卻又來至帳外,目送一人一馬很遠,很遠……“將軍,要不要派人盯一盯?”眉目如畫的少年來至眼前,恭敬地說,“莫名而來,又無由而去,總要防備一下。”曹鯉擺了擺手,脣邊微微上挑,“是個好孩子,只可惜身在漩渦之中,只得做陛下的一顆棋子,給我來這麼一擊。”

少年眉頭微蹙,抿着脣角思量片刻,又問,“您爲棠延鞠躬盡瘁,毫無私心,陛下爲何要這般待您?”曹鯉冷笑道,“聖心難測,盡是些狠絕的道法,你我豈能參透?”少年一驚,緊忙說,“請您只就跟我暢所欲言便好,軍營裡還有沒有陛下之眼,尚未可知的。”曹鯉再度擺了擺手,“勇知啊,你還小,謹言慎行些是好事,若到了我這樣的年紀,只管暢所欲言,痛快地活。”嶽勇知不好再勸什麼,只得點了點頭。

嶽勇知是一位校尉級別的軍官,十五歲,兩年前來至獵鷹谷軍營,因眉眼之間與曹鯉有幾分相似,又是個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曹鯉便就格外關照了幾分,但也僅此而已。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才思敏捷、身手不凡的少年漸漸嶄露頭角,終是走入了曹將軍的視野,一步步地得其賞識、信賴,軍營裡的人都覺得曹將軍遲早會收嶽校尉爲義子的。

現在,嶽勇知默默往自己的寢帳行走,鳥兒在枝頭吱吱啾啾,像是在唱一首關乎思念的歌。他停下腳步,銳利的目光穿過古樹的枝杈,窺視着隱沒其間的所有小鳥。一隻翠色的鳥兒振翅高飛,直插雲天,與此同時,天空中又傳來連續的“啊,啊,啊……”的鳴叫,聽上去非常溫柔、乖萌,可勇知知道,那是兇猛之鷹橫空出世,準備抓取它的獵物。果不其然,翠鳥被輕鬆擒獲,成了一隻黑雕的開胃小菜。接下來,黑褐色的鋒利的嘴將鳥兒的羽毛一根一根地拔掉,鳥兒叫聲淒厲,生命在一點點地消逝,終究沒了,也算是解脫了。

嶽勇知也曾問過曹將軍,爲何獵鷹谷要縱容這樣冷血的猛禽發展壯大?軍營裡神射手不少,若是獵殺一部分老鷹,相信更有助於此地的生態繁衍。將軍不同意,說我等來之前,此處就是這樣,自然有自然的法則,順應而行便好。勇知沒再說什麼,心裡知道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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