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的夜晚仍然是一片燈火通明。
廣州的大學城在燈火闌珊中,似乎看不出什麼與衆不同,也看不到什麼浮華若是,只是平白多了幾分書卷氣息。
廣州音樂學院,則在一片書卷氣息的暖黃色燈光下,彰顯了幾分曖昧的情竇初開的懵懂。
皎潔的月亮在樹林的縫隙間時不時的灑下一片月光,像是溫潤大地厚德載物一樣柔情,又像明媚的雙眸去盯着樹蔭下一對對男男女女漸入愛情。
也許廣州音樂學院並沒有中南大學愛晚亭,沒有那‘停車坐愛楓林晚雙月紅於二月花’的情調,但卻仍然有着獨具一格的魅力。
許諾一臉茫然的從樓梯上下來,他實在想不到,兩週的時間究竟有誰會想着,到宿舍樓底下找自己。
而且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之後!
但很快,許諾臉上的茫然就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份不可置信和驚喜若狂。
這不是……言蹊?
這麼晚了她竟然跑到宿舍樓底下找我?
許諾有種瞬間被幸福撞暈的錯覺,但很快輕輕咳嗽了一聲,加快腳步朝着言蹊的方向走去。
“你怎麼來了?”許諾儘量讓自己裝的自然一點,同時心裡慶幸還好是夜晚,否則紅着臉肯定難堪。
“怎麼?我不能來麼?”言蹊擡頭看着許諾,輕哼了一聲問道。
不得不說,許諾雖然儘可能裝的自然一點,但月光的映襯下,臉上仍然能看出明顯的紅色。
說到底,許諾也是個大男孩。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有點好奇,這麼晚了……”許諾尷尬的撓了撓頭,忍不住訕笑了一聲說道。
他被言蹊的造訪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直到現在大腦還沒恢復到完整的思維當中。
再加上剛纔在樓上,宿管大爺那暗示性的話語的目光,弄得現在的許諾還處在一個怪圈裡。
“我就是好奇你這幾天在幹什麼,學校的社團已經開始招人了,你竟然沒有一點動作。”言蹊一臉詫異的看着許諾問道。
社團招新,這是大一新生進入大學第一個有意義的事情。
參加一個自己感興趣的社團,和一幫有着共同夢想的朋友一起進步,一起乘風破浪只掛雲帆。
哪怕有一天會退出,哪怕有一天興趣會改變,但曾經的友誼和回憶,卻是大學學生們永遠值得珍藏的。
“社團招新,我這幾天有點忙,沒那麼多時間去關注這些。”許諾愣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說道。
他之前聽宿舍裡安頔唸叨過一句,說是舞蹈社的美女特別多,一個個都是大長腿,而禮儀社的妹子都是女神範。
很可惜,當時正在專心鑽研樂隊名字的許諾聽完就忘了,沒提起半點興趣。
“這麼忙?忙到連社團都忘了?”言蹊看着許諾,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問道。
她雖然和許諾認識時間不長,但從心理講,言蹊並不認爲許諾是一個安靜的男生,一定是披荊
斬棘,也會迎難而上的那種性格。
言蹊對許諾的印象,一方面是來自於許諾說自己是大二學生,另一方面就是許諾談起夢想時,閃爍着璀璨的黑眸。
她特地關注了一下學校裡的樂器社,卻發現許諾一個宿舍竟然沒有一個人參加。
“最近組樂隊,一直在想樂隊的名字,字典都翻完了一本,今天宿舍老大給我了一本詞典。”許諾無語的搖了搖頭。
老大給他的禮物,就是一本新華詞典。
而安頔也說了,如果再找不出心儀的樂隊名字,他會給許諾買一本康熙詞典,再不行還有辭海。
“什麼?一個禮拜你把字典都翻完了一本?就是爲了一個樂隊名字?”聽着許諾的話,言蹊明顯愣了一下。
爲了一個樂隊的名字,一個禮拜的時間都在翻字典,這個許諾究竟是奇葩,還是說執着的可笑?
這份執着似乎可笑,但又有幾個人會這麼去做,恐怕連想想的勇氣都沒有吧。
許諾聽着言蹊一副驚訝的語氣,又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揚了揚眉毛嘿嘿一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樂隊的名字要跟隨我一輩子,要走出國門衝出亞洲,當然要起一個好名字,你難道不這麼認爲麼?”
談起夢想和音樂,許諾的智商瞬間恢復了正常狀態,深邃的眼睛看着言蹊,一字一句的問道。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因爲一個月樂隊的名字太過糾結而已。”言蹊不置可否,只是將自己的意思表達了出來。
她實在想不通,許諾究竟是無知還是太過理想,夢想竟然大到,要將自己的樂隊帶出國門,成爲全世界矚目的存在。
還好只是夢想,許諾可以當真,但其他人不必在意。
“這不是糾結,我只是想盡可能的做好而已。”許諾嘆了口氣,一臉微笑的說道。
在許諾看來,只有把事情儘可能地做到最好,纔有希望朝着自己的夢想邁進。
盡人事,聽天命。
他不知道自己未來的路會是什麼樣子,但至少知道,腳踏實地的走好每一步,纔有可能成爲自己夢想中的樣子。
“別想太多了,說說你想起個什麼樣的名字,我幫你一起想。”言蹊似乎看出了許諾的若有所失,安慰着說了一句。
“名字我想了很久,其實我只是想起一個,大家能永遠在一起,不分開的名字。”許諾慢慢的朝着走廊的方向走着,而言蹊則是跟在許諾的身後。
兩個人漫步在校園裡,感受着廣州溫暖的晚風,沐浴着霖霖的月光,靜靜的談着內心從未向人展示的柔弱。
“其實我也明白,也許大學畢業之後我們就會分開。一個樂隊的解散是多方面的,時間精力的不允許,各自夢想的不同,家庭條件的原因,甚至是因爲收入的不平等都會造成。”許諾輕聲說着。
“這些還不算什麼,樂隊想要成功,想要一步步的走下去必須要有公司簽約,我們七個人會被拆開,也可能因爲技
術或者其他原因減員。這纔是最痛苦的事。”
“我們都懷揣着共同的夢想,一起進步一起歡笑,一起承載着幾年的風風雨雨,而到最後卻很可能面臨着平凡或者矚目的抉擇。”
許諾的聲音帶着幾分顫抖,這番話他從未說過,但卻從他準備組樂隊開始的第一天,就已經想到了這些。
他之所以不說,一方面是不想打擊宿舍裡室友的信心,另一方面是靠自己的能力,把一切的問題扛起。
麪包會有的,愛情也會有的。
就像歌詞裡唱的那樣,一切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糟。
言蹊站在許諾的身後,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神的男生,似乎這一刻他的肩膀上已經擔負着許多責任,更擔負着不僅他一個人的夢想。
她突然有一種錯覺,許諾有時候也許是神經粗了一些,但他內心卻永遠都是細膩的,甚至比女孩子還要細膩。
“有些時候你不要想那麼多,其實我之前就像告訴你,也許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會有一個夢想,但當你們畢業了,大家的夢想也會改變的。”言蹊走到許諾旁邊,輕聲安慰着許諾說道。
而聽見這話的許諾微微一愣,隨後回頭看着言蹊。
“夢想改變了,自然會去追逐新的夢想,許諾,你要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抱着一顆赤子之心去追逐夢想,也許畢業的時候,大家就會改變,當香樟樹再次長滿嫩綠的時候,大家就會有新的希望,梔子花開遍校園的時候,大家就會有新的人生。”
言蹊的聲音並不大,但許諾聽得卻是如遭重擊。
的確,許諾可以儘可能的去幫助別人實現和自己共同的夢想,但如果別人的夢想改變了呢?
有時候爲自己着想並不是一種自私,而是不將別人的夢想加上枷鎖,不給自己的翅膀帶上束縛。
“也許,等到畢業的時候,大家的眼光就會變了?”許諾思考了片刻,隨後轉過身看着言蹊問道。
“沒錯,我剛上高中的時候,想法是進入全世界最大的舞蹈團,那是每一個舞者的夢想,也是他們畢生追求的歸宿,但當我高中畢業了,我現在只想着進入伯克利大學進修舞蹈。”
言蹊循序善誘的繼續說道:“並不是我的夢想變得小了,而是我更深刻的知道,舞蹈是一種藝術,是一種境界和心態,而不是單純的爲了名和利。”
夜空下,輕風微微滑過身邊,走廊中,一男一女靜靜的說着自己對夢想的感悟。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下來,許諾和言蹊都沒再說話,他們只是聽着輕風,蟲鳴,鳥叫,歡笑。
“畢業的時候,也許大家的眼界就會變了。所以,不用給自己太多的枷鎖,一切都只需要等到畢業的那一刻。”
許諾喃喃自語的說着,隨後微微擡頭看向皎潔的明月。
月光下,梔子花葉輕輕伴隨着輕風抖動,像是調皮的精靈,在對着夢想訴說着什麼。
“梔子花開,梔子花,樂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