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髮壽闐的全部人馬就此投降了蜀漢軍之後,馬岱當即命令距離他們的大營最近的蓋猛所部人馬,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進駐禿髮長野的大營裡面。
這顯然是爲了先穩住大營裡面的局面,免得有人可能會對禿髮壽闐的投降命令不服氣,而產生不要的暴亂。
同時,馬岱瞭解治元多心裡對禿髮壽闐的不滿,加之此人的形勢確實容易衝動,就下令徵調治元多連同他的本部人馬回到本部大營,負責整個大營的守衛工作。也就是說,治元多被排除在了進佔禿髮長野的大營的部隊之外了。
然後,馬岱率領所有駐紮在大營裡面的人馬,盡數出動,進入了禿髮長野的大營裡面。
就此,馬岱的軍隊開始對禿髮壽闐的這部分人馬展開了收編的工作。
當馬岱的人馬到達禿髮長野的大營門口的時候,禿髮壽闐好禿髮長野這對父子,已經在寒風中站在大營的門口迎接馬岱的到來了。
而且讓馬岱感覺有些詫異的是,禿髮壽闐父子居然學漢人的作風,袒露着上身,身上揹着一捆樹條,手裡還各自拿着一條樹枝,似乎是要負荊請罪的樣子。
在馬岱下馬之後,禿髮壽闐父子跟旁邊的蓋猛耳語了一下,確認了對方的那個頭髮已經有些發白,但是長相非常英武的將軍,便是蜀漢軍這次出兵的軍事統帥馬岱,這對父子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之後,當即就雙雙快步上前,啪的一聲,就跪倒在了馬岱的面前。
只見兩人平舉起來雙手,禿髮壽闐用着不是非常純熟的漢話,對馬岱說道:“罪人禿髮壽闐,攜長子禿髮長野來向馬岱將軍請罪!”
馬岱看向禿髮壽闐,此人的年紀較之自己還要小一點,但是同樣是兩鬢已經斑白了,長得虎背熊腰,一雙虎目更是炯炯有神,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
但是現在可是寒冬時分,禿髮壽闐因爲袒露着上半身,臉上已經被凍得紅撲撲的,身體也都有些顫抖了。
至於禿髮長野,他是一個長得很瘦弱的人,身體其實一向不好,這次還陪着他的老爹吹寒風,倒是也算是個大孝子了。
馬岱見禿髮壽闐這對父子,玩這套苦肉計,跟突發壽括跟自己提及的禿髮壽闐的個性幾步相符,但是至少說明,這個人的高傲是被蜀漢軍被徹底打服氣了,同時他的心裡卻也不免有幾分感動。這樣的接近塞外地區的寒冬的寒風,刮起來就如同刀子一樣厲害,這對父子也不知道已經在這裡等候了多久了。
馬岱連忙對禿髮壽闐說道:“禿髮大人,你趕快起來,不要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我們可不比他們那些年輕人了,我們可都有一把年紀了。”
然後,馬岱把自己身後的披風解下來,上前給禿髮壽闐披上,又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後,也讓禿髮長野一併起來。
蓋猛見狀,連忙命人將衣服送還給禿髮壽闐父子穿上。
在禿髮壽闐父子穿戴衣服的時候,馬岱擡頭看了看天空,鉛黑色的烏雲已經開始在軍營的上空聚集,眼看是又要下雪了。
馬岱不由得有些低聲責怪蓋猛道:“蓋將軍,現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你還讓他們父子這樣搞,要是因此凍壞了怎麼辦?到時候投降的軍隊裡面,說不定又要出事。”
蓋猛微微一笑,說道:“馬將軍放心好了,他們父子應該不會出事。他們出來之前,喝過一些燒酒,同時,也是在看到你來到近前之後,才脫去身上的衣服,所以沒有吹多長時間的寒風。”
馬岱這才點頭,說道:“即使如此,你這件事處置得也不是很妥當。還有,這件事又是誰給他們出的主意?”
蓋猛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說道:“昨天禿髮壽括前來問末將,說我們漢人要向別人請罪的話,需要怎麼做。末將就把負荊請罪的事情給他說了,誰知道他是替禿髮壽闐父子來打探消息的……”
馬岱不由得也露出了微笑。
這時候,禿髮壽闐父子的衣服也重新穿戴整齊了,禿髮壽闐把馬岱的批發恭敬地雙手平拖着還給了馬岱。
馬岱這才問禿髮壽闐道:“禿髮大人現在身體感覺還好吧?這樣寒冷的天氣,你還這樣做,要是身體凍壞了可怎麼辦?”
禿髮壽闐道:“馬將軍不必爲罪人擔憂,我的這副身子骨還算是很硬朗,吹點風不算什麼。”
馬岱點頭,轉而看向禿髮長野,這個年輕人長得頗爲英俊,但是臉色卻顯得有些蒼白,可見他的身體狀況還比不上已經上了年紀的禿髮壽闐。
馬岱就問禿髮長野道:“小大人,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禿髮長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回馬將軍,我還可以。”
馬岱笑了笑,對禿髮壽闐,說道:“禿髮大人,外面的風已經開始起來,眼看是又要下雪了,咱們還是進去大營裡面烤下火,喝點酒,暖暖身子如何?”
禿髮壽闐拱手說道:“如此甚好。”
這時候,大家已經是站在大營的門口,他們是不可能繼續騎馬進入大營裡面,這是有相關的規定的。
於是,馬岱一人當先,挽着禿髮壽闐的手,禿髮長野和蓋猛等諸位將軍一併跟隨在兩人的後面,浩浩蕩蕩地就進入了大營裡面。
原本打得要死要活的兩支軍隊的主帥,這個忽然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攜手一起進入了大營之中。這其中對雙方而言,必然是有作秀的成分,畢竟兩人才初次見面而已,怎麼也不可能會感情好到要這樣一起走;但是也不能夠排除,這兩人又有互相向對方示好的成分在。
馬岱這邊想要徹底收復眼前的河西鮮卑的這支規模龐大的投降騎兵部隊的話,必然需要得到禿髮壽闐父子的幫助,對他們父子禮遇,當然是必要的;同時,禿髮壽闐父子則是想要通過向馬岱示好,以減輕自己的罪責或者是懲罰。否則他們幹嗎要弄出那麼一出負荊請罪的戲碼來呢?
這其中的意味,哪一個更加重一些,自然就要由觀看的自己去體味了
當然,馬岱這一路上走過來,是幾乎看不到這座偌大的大營裡面,有鮮卑人的士卒在走動的。他們要麼已經被蓋猛的人馬給看管起來,要麼就是已經被嚴格下令,必須要呆在自己的營帳裡面,絕對不許到處胡亂走動。
畢竟,禿髮壽闐這些人才剛剛投降而已,在不能夠百分之百確定他們是誠心誠意投降的情況之下,對投降的部隊嚴加看管,在任何人看起來,絕對都是正當的方法。
所以,紛紛過來觀看馬岱和禿髮壽闐的人,其實都是蜀漢軍士卒。
衆人隨即一同來到了蓋猛已經爲馬岱準備好的一座大型的帳篷裡面。這座大帳的規模確實是太過大了點,比馬岱在大營裡面的那座主帥特用的大帳,還要大上二分之一以上,裡面估計可以坐下百十來號人不成問題。
馬岱指着大帳,有些驚訝地詢問蓋猛道:“蓋將軍,你是從哪裡弄來的這麼大的一座帳篷?”
馬岱的心裡其實顯得有些不太喜悅,不是他不喜歡這麼豪華的大帳,而是如今蜀漢軍纔剛剛大勝,蓋猛給擺出這套,很容易引起刺奸們的方案,認爲是馬岱本人好大喜功。
蓋猛見到馬岱的臉色,猛地才明白過來其中的意思,笑道:“馬將軍,這座大帳並非是末將特意從哪裡搞來的,這裡原本是禿髮大人的營帳。他聽說你今天要來,執意要把這裡讓給你居住。”
馬岱連忙扭頭對禿髮壽闐,說道:“禿髮大人,這裡既然是你居住的地方,本將怎麼可以讓你騰出來呢?這樣不行,我就住一般的營帳也就可以了,這裡還是還給你。”
禿髮壽闐連忙說道:“馬將軍不必如此,這只是在下的一點心意而已。哎,都怪我本人的無知和狂妄,所以纔不知死活地屢次冒犯大漢天威。試問,就我這樣的罪人,如何敢再住在這樣的大帳裡面呢?馬將軍,請入內吧?”
面對着禿髮壽闐的極力示好,馬岱還是連聲推辭,最終是推辭不過了,馬岱這才帶着諸將一同進入了大帳之中。
大帳裡面已經擺放好了兩排桌案。這個時候,草原人和漢人坐姿,其實都差不多,多喜歡席地而坐。
禿髮壽闐和禿髮壽括以及禿髮長野三人,被安排在了馬岱左下首的一邊入座。然後,右面的座位就是蓋猛等諸將的了。
等到大家各自落座之後,早就已經準備好的,酒菜就被紛紛端進來了。
馬岱首先舉杯,這也就意味着今天的這場酒宴就算是開始了,氣氛很快就在大家的湖光交錯之中變得熱絡了起來。
期間,馬岱還特別鄭重地向參軍孟溪敬了一杯酒。這次的出兵,要是沒有這位能幹的參軍的幫忙,哪裡能夠進展得這樣順利。孟溪絕對是幕後最大的功臣,即使在戰績上面不能夠得到體現,但是這份功勞,馬岱身爲軍隊的統帥,是絕對不能夠遺忘的。
禿髮壽闐這才發現,他的對面端坐着的一個顯得頗爲安靜,說話很客氣,入座的位次還在蓋猛之前,只在年紀較大的治元多之後的將軍,原來就是馬岱的參軍。
禿髮壽闐應接下來也是頗爲殷勤地跟孟溪套起交情。
等到酒宴進行到差不多的時候,酒席也就撤下去了,大家雖然氣氛不錯,但是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喝醉酒的,那簡直就是找死,一旦軍營裡面敵人發動暴動怎麼辦?這點度,大家都知道把握。
然後,馬岱和孟溪兩人,這纔開始跟禿髮壽闐說起如何處理投降的軍隊的事情。
禿髮壽闐說道:“馬將軍,我等罪人冒犯大漢的天威,本屬該死。但是我知道大漢一向大國有大的度量,罪人願意向大漢皇帝臣服,還望馬將軍能夠繞過我等罪人的性命。”
應該說,禿髮壽闐的這個表態還不錯,讓馬岱和在場的諸將聽起來感覺很舒服。
馬岱表態道:“禿髮大人,雖然說你們之前確實是戰場上面的敵人,但是現在你已經投降了,我們的軍隊並沒有殺害俘虜的做法,這個你可以放心。”
禿髮壽闐得到馬岱的保證之後,心裡似乎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然後,雙方很快就說到了那些鮮卑士卒的處理辦法。
禿髮壽闐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嚴肅,但是又有些激動,說道:“馬將軍,罪人願意去江陵城向皇帝陛下請罪,同時願意每年向大漢進貢。但是,我們鮮卑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塞外和草原上面,軍隊的性質也跟大漢的不同……”
禿髮壽闐的話,明擺着可能想要請馬岱放他們回去草原,主動退出河套地區。
但是這顯然不是馬岱想要的,也不可能是皇帝陛下想要的結果,雖然蜀漢軍出兵的本意,確實只是想要將河西鮮卑的軍隊趕出河套,確保邊境的安寧而已。
但是如今是此一時彼一時,蜀漢軍和河西鮮卑軍隊之間現在地位不同了,人的**當然也是跟着在變化。
馬岱也是面色一整,說道:“禿髮大人有話但請直說無妨。”
禿髮壽闐看看禿髮壽括和禿髮長野二人,嘆了口氣,說道:“罪人願意每年獻給大漢一定數量的牛羊,還請馬岱大人提請皇帝陛下,放我們這些罪人回到草原去。我們將會永世感激皇帝陛下的恩德。”
果然是這套說辭,說不定一出了關外之後,這個禿髮壽闐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了,到時候難道還要再出兵草原,就爲了那麼一丁點每年要進攻的牛羊???
馬岱當然不可能大營禿髮壽闐這樣荒謬的請求。何況,現在可能已經觸怒了拓跋力微,再把禿髮壽闐給放回草原去,拓跋力微一定會認爲這是蜀漢軍在故意放虎歸山,讓禿髮壽闐去繼續跟他爲敵。那麼,必然極大地觸怒拓跋力微。
所以,馬岱在跟孟溪一起上報給江陵城的立場,也就是要收服禿髮壽闐的騎兵隊的立場,這時候是絕對不能夠改變的。
一旦河西鮮卑軍隊被蜀漢軍收編,拓跋力微那邊也就不好過分地威逼大漢這邊,甚至於會對大漢的邊境採取極端的立場,讓雙方的邊境處於戰火之下。畢竟,大漢的實力一下子增長了,威懾力也就相應地增加了。
雙方商議了一個晚上,其實毫無結果。
第二天繼續商議此事,馬岱的立場也開始變得強硬。他第一天是對禿髮壽闐的禮遇,所以態度溫和。但是軍情不是可以耽擱的,甚至於他的心裡認爲,即使不必得到禿髮壽闐的支持,他就是採取強迫,也是要把河西鮮卑的這些人馬強行收服的。
馬岱手裡的軍隊數量較之河西鮮卑的那些投降的士兵要多得多,完全有能力這樣做。
馬岱的強硬態度,最終鎮住了禿髮壽闐。禿髮壽闐當然也有自己的苦衷,因爲一旦惹惱了馬岱,不能夠排除馬岱會將他們部落的高層全部送給拓跋力微處理,到時候就是比死還慘了。
於是,禿髮壽闐在很不情願之下,最終只能夠同意馬岱的做法,以換取自己的生路。
馬岱這邊終於正式開始收編河西鮮卑人的軍隊,工作的難度當然也會直線下降。
同時,拓跋力微那邊確實在因爲禿髮壽闐忽然舉兵向蜀漢軍投降的事情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