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活死人墓這與世隔絕之地,雖然枯燥,但若靜下心來,又有另一番意趣。
趙禹依仗寒玉牀之助,每日苦練九陰心法,內力激漲。以他當下內力再遇殷野王,比拼掌力未必能完全獲勝,但若以水龍勁法門吐出內力,都能將其胳膊直接震斷!
閒暇時教一教楊青荻臨摹喪亂帖,不過這少女都當真要強,若非實在有難題無解,都不會來問趙禹。因此趙禹大半空閒時間都要用來幫小棠養玉蜂,收蜂漿。
神鵰大俠楊過留下的劍法心得只有三頁紙,寥寥數千字,與趙禹原本的設想有些出入,他原本還以爲楊過一定會給後人留下完整的上乘劍譜。
講起來,趙禹的學武之路都算得艱辛,從未有成法可依。內功心法是從黃裳筆記中總結推演出來,李純雖用心教授他飛刀絕技但都沒有完整的套路傳承,又從張三丰修道心得中悟出水龍勁法門。小郡主趙敏倒是交給他許多招式套路,只是這小丫頭本身都不甚解,要教什麼全是興之所至從家中供奉那裡學來再轉教趙禹,亂教一通完全不成系統。
這番經歷,壞處是趙禹至今都未形成完整的武道理念,好處則是他不會被成法約束,思緒天馬行空不可捉摸。否則,都不會做出私下篡改九陰心法這糊塗事。
沒有招式傳承的劍法心得,倒正合了趙禹學武的經驗。他從這遒勁剛毅的字跡中,能體會出神鵰大俠楊過孤傲狂放的氣度,隨即便被其中微言大義的劍道真解所吸引。
這份心得前半部分寫了楊過學劍的經歷,其中有對當時武林正宗全真教劍法和各派劍法的描述並點評。趙禹都未見識過這些劍法,因此略過此節繼續往下看去。
下文中,楊過又提及武林中名爲獨孤求敗的劍道宗師,並花大筆墨描述了獨孤求敗的劍道理念。這一段,趙禹讀得分外用心,且不時停下來仔細揣摩。
獨孤求敗這位連楊過都極爲推崇的劍道宗師,一生劍道分作利劍、軟劍、重劍、木劍乃至於草木皆可爲劍的無劍境界。楊過不止闡述了獨孤求敗的劍道理念,同時也詳細敘述了自己的劍法心得,兩相對證下,趙禹原本不甚理解的地方也漸漸清晰。然而許是限於閱歷經驗,仍有許多理念是他無從揣摩的。
小心收起這三頁紙張,趙禹靜下心來仔細思忖。獨孤求敗的一生劍路變遷,完全可以看做劍法由皮毛至於真髓的一個過程。利劍應是依仗鋒利的武器和精妙的劍招,還停留在“形”的階段。軟劍則是將劍招演變發揮到極致,已經有了真意。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已經是劍勢大成的境界!
至於那木劍和無劍境界,趙禹目下還根本無法去理解。
仔細思考過後,趙禹對自己當下的狀況也漸漸清晰起來。他原本還停留在招式的境界,卻靠喪亂之境一舉跨入劍勢的門檻,但因爲缺乏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他的劍勢還易發難收,無法約束。
明白了這個問題後,趙禹也清楚的認識到自己若要將喪亂之劍完全掌握,還需要對劍法真意仔細揣摩。所幸楊過對這個境界的描述也頗爲清楚,使趙禹漸漸明白到劍法在剝離了招式外皮後內中蘊含的真意。
時間一天天過去,趙禹也漸漸習慣了古墓裡波瀾不驚的生活。
這一天,他循例端坐在寒玉牀上修煉九陰心法,渾厚的內力在貫通的經脈中暢遊。最近幾天內力雖然都在快速增漲,但卻已經不像開始時那般一日千里的誇張。
又一個小週天運行結束後,原本流暢的內力流卻突然生出幾分阻滯。這讓趙禹感到一些奇怪,他的經脈早已通暢無比,本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除非……除非他煉精化氣的功夫即將到達極限,將近貫通任督二脈突破到煉氣化神的境界!
這猜想讓趙禹欣喜若狂,煉氣化神在道家功法中是至關重要的一個境界,內力由小週天突破到大周天運行,真正踏上天人合一之路!
隨着他心中的喜悅,原本安分的內力突然騷動起來,幸好寒玉牀所散發的陰寒之氣及時壓制住這股躁動。趙禹不敢再分神,將內力納入丹田中徐徐收功,這才一躍而起。
心情平靜後,趙禹的思路也變得清晰起來。由煉精化氣到煉氣化神,是雲泥之別,他如今只是見到一絲苗頭,距離突破還遙不可及。他的內力雖然還會增漲,但都不會有質的變化。不過,僅僅只是這一絲苗頭,趙禹已經可以推見到煉氣化神境界的玄妙一幕,這更給他增添了無窮動力。
以前趙禹覺得張三丰武功高強,至於高到何種程度卻全然猜不到,當有了這番感悟後,他才能夠確定這老道士應該早已經達到煉氣化神的境界,因此舉動之間看起來都有返璞歸真的意味,這正是後天返先天的徵兆!
正浮想聯翩之際,他看到楊青荻走進石室。少女秀美的眉目間盤踞着一團愁緒,望着趙禹有些喪氣的說道:“我臨了這麼多次喪亂帖,只能得個形似,最近幾天更是半點進步都無,這是不是很沒有天分?”
趙禹知這少女性情要強,應是實在煎熬不住纔來向自己訴苦,他壓下心中喜悅,認真開解道:“青荻姐姐你這麼快就能臨摹到幾乎以假亂真,已經非常不錯了。我都是自幼苦練書法,才能洞悉到一點真意。這種事須得日積月累待其水到渠成,急是沒用的。”
很快,楊青荻眉目間愁緒便一掃而空,說道:“這道理我也清楚,只是心裡抑鬱想吐一吐。寒玉牀被你佔了,心裡煩躁難冷靜啊!”
說着,她躺在寒玉牀上翻一個身然後伸伸腰肢,神色慵懶,線條秀美。趙禹看在眼中,呼吸爲之一滯。
他乾咳兩聲彰顯稀薄的存在感,然後說道:“若心煩得很,不如離開古墓去外間逛一逛。增長一些閱歷,對修行的進境都有好處。”
楊青荻坐起身來,幽潭一聲,然後說道:“這法子倒不錯,古墓裡太冷清,我都時常想去外面走一走。”
趙禹心中一動,問道:“都忘了問姐姐一聲,我大鬧方家堡那日,你怎麼會在場?”
“講起這事我就來氣!”楊青荻俏目橫了趙禹一眼,忿忿道:“當時我在追查晉陽鏢局鏢銀被劫一事,好不容易有了一絲眉目,哪想到你這小子跑去大鬧一通。原本有嫌疑那個銷聲匿跡,又爲了找你這小子,耽誤了我的正事!”
趙禹幽居古墓,原本已經將那些煩心事拋在腦後,聽楊青荻提及,又全都翻騰起來,忍不住開口問道:“姐姐所說的可疑之人,可是那清源大俠柳成濤?”
“除了他還有哪個!你招惹一通後不管不顧就逃命,當時我隨着衆人去追趕你,過後記起來卻再也找不到那柳成濤的蹤跡。所以我找你出來,除了喪亂之劍這個原因,還要教訓你壞了我的事情!”
楊青荻嗔道,然後又疑惑道:“是了,那日你怎麼也去招惹那柳成濤?莫非你也在查這劫案?哼,你這小魔君能有俠義心腸?”
趙禹苦笑着將事情的緣由解釋一遍,說道:“當時我只覺這柳成濤有些古怪,所以才隨手一指,哪想到歪打正着。現在也遭了報應,被他將污水潑到我身上來。”
“原來如此。”楊青荻明白了緣由後點點頭,然後又凝望着趙禹說道:“你既不是魔教中人,卻膽大包天多管閒事,不惜冒犯峨嵋派,都不知說你是真蠢還是假愚。”
趙禹老臉一紅,岔開話題道:“姐姐生的這樣出衆,當時我卻沒看見你,應該也是易容了罷?老實講,我第一眼看見你扮成我的樣子,着實嚇了一跳。這樣惟妙惟肖的易容術,都算是神乎其技了。”
楊青荻嘴角一揚,得意道:“相貌裝扮只要用心些就好,難就難在動作和嗓音的改變。不過這都難不倒我,小時候住在古墓,冷冷清清沒有玩伴,悶急了我就扮作另個人和自己聊天。做的多了,再學旁人講話都輕而易舉。以後又出去行走,裝扮另個身份也方便些。”
趙禹見她眉飛色舞,卻從這話語中聽出其童年孤獨寂寞,不忍再講這傷感話題,急忙說道:“姐姐生活在古墓,像是神仙中人,怎麼也會對那些江湖俗事感興趣?”
楊青荻說道:“這事牽涉到丐幫,丐幫與我家都頗有淵源,而且我要收容那些孤寡病殘,都要遍佈天下的丐幫弟子幫忙。如今丐幫遇到難題,我不好袖手旁觀。”
趙禹有些慚愧道:“我雖是無意,但卻破壞了姐姐的事情,而且那賊人栽贓在我頭上。無論是爲自己還是補償姐姐,我都該查一查這件事。只是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只怕越發沒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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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不用你操心,我雖然身在古墓,也能知道外面的事情。丐幫弟子已經查探出那柳成濤是五鳳刀門的弟子,順着這條線查下去,應該能有線索。”楊青荻說着,嘴角又泛起笑意,指着趙禹笑道:“你可知道,你已經招惹了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