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大寶聽到這話,忙不迭點頭道:“我信,我信,自然不會懷疑!”
講到這裡,他又一副爲趙禹考慮的表情,沉吟道:“王公子你富甲天下,視錢財如糞土。可是這樣一筆鉅款,旁人瞧見了卻眼熱得很,況且眼下天下並不太平,你將這樣數目龐大的財寶丟在幾百裡外海津鎮,難保不會有意外發生啊……”
趙禹也點點頭,說道:“正是如此啊,那些財貨我雖然還未放在心上,可若真出了紕漏,再從南洋家裡調集過來,着實太過費時費力。這也是我來拜訪樸公子的原因之一,我聽說在這大都城中,樸公子是真正一言九鼎響噹噹的人物,有心請你幫我照應一番。樸公子若看得起我,肯與我做個朋友,酬金之類咱們就不必再談。我這人旁的優點沒有,唯獨待朋友至誠,絕不會委屈了自己的朋友!若樸公子只將此當作一筆生意來談,那麼咱們就明碼標價講清楚,我在大都期間,樸公子負責我的身家安全不被不相干人騷擾,我每天支付黃金五千兩,待我離開大都時一併結算!”
樸大寶扁平的臉上幾乎笑得擰出話來,連連點頭道:“朋友,朋友,自然是朋友!從今天起,我與王公子便是至交好友,這大都城中任你橫行,哪個敢尋你的不痛快,那是他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朋友不談錢,談錢傷感情!”
頓了一頓,樸大寶又問道:“王公子來大都所爲何事?要待多長時間?”
“我來大都,第一自然是要結交一些值得交的朋友,第二卻是家中生意出了些紕漏,南方海賊方國珍太囂張,我來瞧瞧朝廷有沒有制衡他的手段。若能掃清這個障礙,金銀回報不是問題!”
趙禹講到這裡,略帶無奈笑道:“家業太大,幾十上百萬人張着口等飯食,還有依附我家的那些商賈,這幾年來損失都很大,不敢怠慢啊!”
樸大寶忙不迭點頭道:“那是那是,且不要說王公子這麼大的家業,我維持青龍派在大都這小小局面,每天都殫精竭慮,惆悵得很。”
“樸公子是我朋友,但有銀錢上的缺項,那都不叫問題,即管跟我說,勿要因這小小事情敗壞了心情。”趙禹極爲豪邁擺擺手,而後又說道:“我這人常年在外漂泊,偶爾在一個地方逗留一年半載,也不是什麼稀罕事。若這大都真是有趣,便多留一段時日。若覺得枯燥,最少也要等到將事情處理好了才走。這般算一算,最少要等到入了夏纔有可能踏上歸途。”
樸大寶聽到這答案,心中暗暗盤算了一番,登時眉開眼笑,當下便拍着胸口保證道:“王公子且安心在大都住下來,若是沒有合適的住所,便來我這青龍派道場。我這裡屋舍衆多,足夠安置王公子並你手下這些人手。”
“這事暫且不急。樸公子,你眼下若能抽調出人手來,請你派幾個得力手下,與我的人一起先去一趟海津鎮。一者將那幾艘船的事情安排得再妥當一些,二來順便再捎帶一些錢財來。開春冰化尚要一段時間,我這人花錢又大手大腳慣了,手頭上若少了花銷,周身都不自在。”
樸大寶聽趙禹這般說,心中對他再無懷疑,便點頭道:“是,是,這也是正經事。我馬上便派幾個人與王公子手下去海津鎮,你且放心,我手裡就有我義父樸公公的令牌,到了那裡指揮朝廷的水軍一定認真看護好王公子那三艘運寶船!還有,我對朋友也很夠義氣,王公子若一時間週轉不靈,大可來我這裡說一說。朋友有通財之誼,你可千萬不要見外!”
樸大寶說出這話,他身後一名手下卻拉了他一把,湊上來低聲道:“這財神剛纔走了幾里路,已經花了整整一箱金子!”
樸大寶聽了之後,禁不住倒抽一口涼氣,恨不能甩手給自己一個耳光。他斜着眼打量趙禹,唯恐他當真開口向自己借錢。如今樸大寶一心要交好這位南洋財神,話講出口卻不好即刻反悔。
幸而趙禹並未順着他的話頭往上講,只是擺手道:“這倒不必,我這人雖然慣了大手大腳的花銷,清苦日子也能過得。這番入城帶了五大車的財貨,省儉着花倒也能熬到下批財物到來。”
樸大寶被震撼得已經夠多了,聽到這話仍禁不住暗暗咂舌。從大都到海津鎮一個來回,就算走得慢一些,頂了天一個月也足夠了。一個月的時間,要花費五大車的金銀財寶,而且還是省儉着花!一時間,樸大寶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陣悲涼,原來自己往常所過的奢靡生活,與人家一比竟然連乞丐都不如!
他不敢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談論,同時也想在這位富貴得令人心驚的新朋友面前漲漲志氣,便領着趙禹在寬敞的道場中游覽,一邊對趙禹講道:“王公子莫看我這道場位於泥腿子橫行的窮漢市,你卻不知,在海子畔這繁華地要弄出這樣大面積一塊土地來有多困難!旁的不說,單單這一塊地皮就價值幾十萬金!你猜猜我花了多少銀錢弄到手?幾千兩都不到!這都是我義父的臉面大,他老人家的名聲,在大都就能當作真金白銀去用!”
趙禹也點頭道:“我雖然遠在南洋,也聽說過樸公公的威名。今次來大都,有時間定要結交一下。只恐樸公公眼界太高,瞧不見我這個平頭小民!”
樸大寶拍着胸口保證道:“這一點你不要擔心,我義父就我這一個兒子。咱們之間交情深厚,和你結交我義父沒有差別!稍後我帶你去結交一些大都城中的王宮權貴,瞧瞧他們雖然不可一世,見到咱們兄弟同樣要畢恭畢敬!”
趙禹聽到這話後也拱手笑道:“全要仰仗樸公子照應了。”
樸大寶自是當仁不讓點頭應下來,他又指着府中許多建築對趙禹講解其中不同凡響之處,更獻寶似的提起自己這些年搜刮的珍寶,想要漲一漲臉面。只是任憑他如何說,趙禹只是微笑不語,並未露出他所希望看到的驚詫之色。
苦思良久,樸大寶一拍腦門,頗爲神秘湊在趙禹耳邊,低聲道:“我這裡尚有來自你們南洋的珍寶,王公子是真正行家,你且來與我賞鑑一番。”
說罷,他當前引路,領着趙禹來到一所很偏僻的院子裡,揮揮手屏退左右,才示意趙禹跟上來。趙禹自不擔心樸大寶會對自己不利,便對楊逍等人點點頭,而後便尾隨進了房中。
這房間里門窗皆被遮掩住,內中漆黑一片,待關上房門後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樸大寶在黑暗中摸索片刻,過不多久,房間中便同時亮起數盞油燈。趙禹視線一掃,纔看見這些燈光交匯處正有一尊閃爍着五彩光華的珊瑚樹。這珊瑚樹數尺高,上面掛滿了各色瑪瑙珠寶,在燈火照耀下折射出炫目光華,當真如夢似幻。
樸大寶走到趙禹身邊,不無得意道:“這一件寶物如何?且不說這一尊價值連城的珊瑚樹,單單上面點綴這些寶石也皆價值千金,是我積攢了許多年才湊齊的一樁異寶!”
講到這裡,他臉上不無憤憤之色道:“可恨那阿不臺,他家中也有這樣一樁寶物,只在人前炫耀,比我這一尊尚要名貴了許多倍。當年我正是看見他家中那一件,討要不得,才起意自己弄出這一件來。可惜那樣高大的珊瑚樹萬金難求,我搜索許久也沒能找到,向阿不臺打探他也不肯說從哪裡尋來,只能退而求其次。”
趙禹心中一動,開口問道:“樸公子口中所說的阿不臺,可是曾經官居揚州路達魯花赤的那個蒙古人?”
樸大寶點頭道:“是了,就是那個混賬!可惜他死得早,年前苗軍叛亂死在了城中,否則我也必定不讓他好過!可惜的是,他家那尊異寶珊瑚卻不是流落到了何方,想起來都讓人心痛!”
聽到這裡,趙禹已經禁不住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啊。樸公子這番抱怨倒是說得恰到好處,實不相瞞,那位阿不臺府中的異寶珊瑚,正是從我家得到的。數年前與我家相熟一個色目商人到我家拜訪,想求一件寶貝前往中土疏通關係。當時我父親便從家中寶庫裡挑了一件不起眼的東西送給他,再由他手中轉送給阿不臺。”
“果真如此?”
樸大寶驚詫問道,他倒並非懷疑趙禹這番話的真實性。這一番抱怨都是興之所至隨口講來,這位王公子也根本沒時間編織謊言,定是確有此事,眼下才好娓娓道來。之所以這般驚詫發問,只是心驚於趙禹的語氣。在他眼中那一尊異寶珊瑚已經是人間難覓的至寶,沒想到卻是人家家中不起眼的一件玩物!
趙禹點頭道:“自然如此。我家久居南洋,這種異寶珊瑚在旁處雖然珍貴,在我家也算不得什麼稀罕東西。巧得很,今次我來大都,船上還帶了一件比較出色的,又比阿不臺得到那一件珍貴高大得多,因爲路途顛簸一時間沒有帶下船來。待冰融船駛進大都,便送到樸公子府上。”
樸大寶聽到這話,瞧向趙禹的眼神益發變得熱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