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所安排的新宅子位於偏僻的城東南,毗鄰一條溪流,的確甚得幽趣。
不過,因爲大量難民涌入,雖然城中尚算有秩序,但也人煙不絕,此處仍有許多人逗留。這些人多是已經在府衙登記造冊,一時間還沒有安置下來,已經可算做總管府下轄之民。
趙禹的馬車行到這裡時,雖然特意放緩了速度避免驚動到別人,但還是有些人察覺到動靜辨認出總管府的標識,向此處靠近過來。趙禹在車廂聽到聲息,索性命車伕停下車來。他剛探出頭來,心中異兆陡生,未及得有所動作,耳邊已經捕捉到微弱破空聲。
電光火石之間,趙禹身形一晃,將車伕遠遠拋出。只聽咄咄兩聲輕響,數根牛毛般纖細的暗器已經深深嵌入窗櫺木架中,尾端泛着瑩瑩幽光,定是淬了劇毒!
不及細想,趙禹隨手一扯,車廂上篷布已經被撤下來,蓄滿力道甩向前方。同時他腳步一頓,已經落在了車廂後方。
異變只在呼吸之間,原本一臉敬慕之色湊過來的十餘個難民臉上頓時涌現出兇狠之色,口中大呼道:“鋤奸殺賊,殺掉這欺世盜名的僞明王!”
暴喝聲方一出口,這些人伸開的手臂驟然一抖,機括彈動聲連連發出,數不清的牛毛細針向車廂後的趙禹射來。
趙禹雙手蓄滿力道,門扇一般向後方推去,狂風驟起,車廂陡然一震,徑直震裂開向刺客衝來的方向砸去!一些漏網的牛毛細針也盡數被他身周充斥的勁道罡氣震落下來,然而危險卻未解除,車廂碎片只阻擋得片刻,這些刺客身手皆不尋常,快速分開,佔據不同方位,手掌往腰間一搭已經亮出鋼索軟劍,亡命一般向趙禹衝殺來。
趙禹身法疾閃,兩手在胸前虛引,用出大成的乾坤大挪移,招架住襲向正面的幾件兵刃,兔起鶻落間衝入刺客羣中,輾轉騰挪,須臾之間便將兩人斃於掌下。這十幾名刺客,身手皆不算弱,尤其彼此之間配合無間,一人攻來,便牽動四面八方兵刃一起捲過來。饒是趙禹已達大成的乾坤大挪移,仍有些捉襟見肘,全靠深厚無比的內力將兵刃震開!
一肘搗碎左側一名刺客的咽喉,趙禹搶過他手中軟劍,手臂一抖,劍如蛟龍出海一般,登時有兩人手臂被削斷!他想要突圍而出,斜裡一道人影合身衝上來,想要保住趙禹,竟對他揮來的劍鋒視而不見,完全一副悍不畏死的打法!他蓄力於肩頭之上,狠狠撞上去,那人胸骨登時咔咔數聲身陷下去。然而周遭又有數劍刺來,讓他脫出戰圈的打算落了空!
一邊招架住這些人搏命的攻勢,趙禹一邊也在快速思忖。這些人的武功路數,卻委實瞧不出個端倪,不似中土流傳的各家武功,所用兵刃也皆是偏門至極,軟件鋼索,甚至還有直接腰帶兩端綁住拳頭大的鋼塊就充作流星錘!
雖然這些人武功比趙禹差了許多,但個個搏命強攻,又不乏精妙配合,竟令他一時間不得脫困!
這一處激烈打鬥,很快就驚擾到旁人。此時雖已入夜,城頭上卻還掛滿了氣死風燈籠,很快便有巡夜兵丁注意到這一處的騷亂,飛快敲起警鐘來,糾集人手向此處衝來。
這時候,原本十餘名刺客已經被趙禹殺了近半,地面上滿是血漿,鋪了一層殘肢斷臂,血腥味道刺鼻至極,可見廝殺之慘烈!餘下的尚有五六人,已經對趙禹形不成合圍之勢,彼此對望一眼,而後大喝一聲,義無反顧衝上來,彼此兵刃脫手,激射向趙禹。趙禹軟劍一挑一封,擊落了兵刃,眼看到遠處已經有兵丁衝來,心中方感略定,正待要衝上前擒下一兩個活口,那幾人忽然面對面而立,互相捏斷對方咽喉!
見此慘烈一幕,趙禹心下愕然,已經來不及阻止,待衝到近前時,餘下幾人已經氣絕。再轉頭四望,卻赫然發現,原本幾個受傷呻吟者也皆紛紛自盡,竟無一個活口留下來!
大道之上,血漿縱橫,一地死屍,如同最慘烈的修羅場。以趙禹心智之堅定,都覺有幾分慘不忍睹,似乎是受不住血腥味道的衝擊,他感到有一些目眩。不知爲何,這些人的血水味道分外刺鼻。趙禹俯下身想要查一查是否有線索留下來,眼前忽覺一黑,險些栽倒於地。他心中一凜,登時覺出不妙,趕緊躍出這一片區域,同時甩掉沾滿血水的外袍,揮手製止那些聞訊而來的兵丁靠近,疾呼道:“不要過來,血中有毒!”
說出這幾句話,他呼吸已經變得有些急促,顯然已經不知不覺吸入毒素,不敢再開口多言,退到人羣散盡的溪流邊,掬水拍拍臉頰,隨即便盤坐下來運功祛毒。
城頭上聞訊而來的常遇春見到這一幕,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疾令道:“封鎖此處,任何可疑人等全都緝拿下來。反抗者格殺勿論!”
這時候,有幾個靠得近的士兵已經捧腹嘔吐起來,臉色也轉爲暗紅。常遇春見狀,急忙命士卒再往後退,圍住此處。他見到溪邊趙禹神色也有幾分不適,急忙命人去請胡青牛。
夜風吹來,血腥味道散得極快,趙禹全力祛毒,卻還不忘吩咐道:“用土蓋住這地方,潑了火油來焚燒!”
這時候,楊青荻與周芷若等幾女也聽到騷動聲,待衝出家門跑向此處看到這一幕,皆忍不住驚呼出聲,待要靠近過來,卻被趙禹急言喝止。
趙禹所中之毒尤深,這毒素異常猛烈,雖然兩手指尖已經逼出毒血,仍覺呼吸有些不暢。而先前誤吸入毒氣的幾名士兵已經哀嚎於地,臉上、手背上冒起泛着惡臭味道的燎泡!
胡青牛來得極快,身後兩名童子揹着大大藥箱。他衝入場中,見到中毒士兵的模樣,臉色頓時變了變,急忙說道:“快快敲昏這幾人,這是苗疆的五彩蠱毒,若給他們抓破身上燎泡,血肉都要潰爛化掉!”
常遇春聽到這毒物竟然如此歹毒,臉色登時變得煞白,疾聲道:“師伯快去瞧瞧總管,他也中毒了!”
胡青牛看到盤坐在溪邊的趙禹,急忙抓起藥箱衝過來,待見到趙禹面色並無甚異常,又仔細問了問趙禹現在的感受,待聽到只是呼吸有些急促,握起趙禹脈門仔細捏住脈,半晌後才噓一口氣,嘀咕道:“萬幸萬幸!”
他從藥箱中摸出一個翠綠瓷瓶塞進趙禹手中,說道:“兩粒口服,復得三日,可以根除餘毒。”
趙禹依言而行,藥丸入腹後,氣悶感覺登時消退一些。
胡青牛又返回去,着人兌了麻藥灌給幾名已經昏厥的中毒士兵,掏出銀質小刀,仔細將他們身體上起的水泡都給剜去,卻已經有兩名士兵燎泡破裂,血肉被腐蝕露出森森白骨,煞是恐怖。
趙禹站起身,擺擺手對幾女示意自己無事,着人護送她們先回家。然後才走向胡青牛那裡,將方纔情形講述一遍,並疑惑道:“這些人並無機會放什麼毒煙,這毒似乎就藏在他們血液裡。胡先生,這世上可有這般巧妙的施毒法子?他們自己的身體怎麼禁得住?”
胡青牛一邊診治中毒士兵,一邊說道:“這樣施毒的法子也是有的,我偶爾聽拙荊提起過。說是苗疆有一種養蠱的法子,將蠱物存在體內,以自己血肉供養,一旦其人身死,他體內的蠱也就死了,放出歹毒的毒氣。這樣的人,被稱作蠱人。具體是什麼,卻還要拙荊仔細講一講。”
趙禹聞言後點點頭,心中也覺後怕。瞧瞧烈火熊熊的廝殺之地,卻是半點蛛絲馬跡都沒能留下來,想要追查都無頭緒。或許只有去問問胡夫人那蠱人的來歷,纔好有的放矢追查下去。
他又吩咐常遇春道:“滁州左近現在魚龍混雜,一定要謹慎再謹慎,哪怕是苛刻些,也不能再讓來歷不明之人入城!”
常遇春一臉慚愧,重重點頭,說道:“我這就去府衙,將近來戶籍民冊再梳理一遍!”
趙禹點點頭,又叮囑道:“今次賊人刺殺我不成,未必沒有後招。現在滁州的各位大人,一定要用心保護起來。常大哥你出入也不要一人,帶齊了護衛,不要讓陌生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