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無心之語無疑透露出她進出秘道多次,只是被這石壁阻擋,無法深入。
趙禹越發肯定她們母女所圖謀必與秘道有關,略一轉念,他便不再窮究,將手中火摺子遞給小昭,着她向後一退,然後將雙手搭在石壁上,雙手運勁向後推,那石壁卻紋絲不動。他心中一動,又轉力道向右推一次,向左推時,石壁終於緩緩一晃。
趙禹心中一喜,又加了幾分力道,石壁緩緩後退,原是一堵厚重結實的大石門。這樣厚重的石門,全無機關,要靠人力去推,若非天生神力,便需要極高深的內功造詣才能推得開。怪不得這小昭數次無功而返,她雖有幾分武功造詣,距離趙禹卻差了不知凡幾,自然無法前行。
領教過黛綺絲的陰險,趙禹對她的女兒自然加倍提防。這少女武功雖然不值一提,但狡黠猶勝乃母。待石門退開數尺厚,趙禹才往虛空處劈了幾掌,而後揮手搭住小昭肩膀,兩人見步行步,緩緩向前方行去。
地道初時尚算寬敞,越行到後則越逼仄,漸漸崎嶇起來。小昭手足皆有玄鐵鐐銬,雖然行動極爲小心,但仍不免發出嘩啦碰撞聲,在幽境秘道中極爲清晰刺耳。
行走片刻,趙禹略一思忖,隨手撕下一截衣衫下襬。
小昭走在趙禹身邊,正自惴惴不安,忽聽到裂帛聲,頓時驚了一驚,雙肩一抖顫聲道:“你要做什麼?”
趙禹不答她話,以布帛裹住她的玄鐵鐐銬,雖然仍不免有沉悶摩擦聲,卻比先前要輕一些。小昭這才明白趙禹的意圖,輕舒一口氣後,俏臉卻禁不住蒙上一層緋紅,漸漸發燙起來。
少女情懷,趙禹無暇去理會,他正用心無比傾聽秘道中的動靜。道路漸漸狹窄,兩人行得近了,趙禹甚至能聽到小昭怦怦急促跳動的心跳聲,便低聲道:“你在緊張什麼?”
“你、你壓到我了?”小昭聲若蚊喃,吐氣如蘭,俏臉禁不住扭到一邊。
趙禹聽到這話,才突然發現他方纔聽得太專注,手肘已經緊緊挨着少女嬌軀。他略覺尷尬,往後退了一步,又沉聲道:“你娘可跟你說過光明頂秘道的路徑?”
小昭忙不迭搖頭道:“我孃的武功也推不開那道石門,沒有機會走到這裡來。”
“你們母女兩個真是鍥而不捨,既已知前路不通,卻還幾次三番潛入進來。”趙禹不以爲然撇撇嘴,示意小昭走在前面。
小昭見趙禹仍不相信自己的話,心中沒來由一陣慌亂,低聲解釋道:“我娘雖然不曉得秘道的路徑,但……”講到這裡,她卻陡然收聲,閉上嘴不再說話,持住火摺子往前方行去。
趙禹緊緊跟在小昭身後,一路未見她有何異常表現,遇到岔口也回頭來問自己主意,似乎真的和自己一樣都是初次深入秘道中來。瞧着眼前這婀娜前行的嬌弱身姿,趙禹也懷疑自己是否有些緊張、草木皆兵了。
周芷若被圓真擄去,毫無徵兆太過突然,若圓真只是扣住周芷若存心做個人質與自己來談判,趙禹還不甚擔心。最怕圓真轉手將周芷若送還峨嵋派手中,趙禹見識過滅絕師太待弟子是如何嚴苛,生怕不久後會聽到香消玉殞的惡訊,心中已有些方寸失據。況且小昭的身份舉止都甚爲可疑,由不得他不警惕。哪怕眼前這少女怎樣一副嬌弱不堪的模樣,他心中也無一絲憐意,執意要其探路,一來防備秘道中或許會有潛藏的敵人,另一方面則想要從小昭舉動中瞧出一些端倪。
秘道行到深處,岔口漸多,兩人無頭蒼蠅般將每一條岔路都行過一遍。經過道路,皆是崎嶇石道,並無什麼出奇處,加之視野受限,更無法細緻入微的觀察是否有何蛛絲馬跡。
行了一個多時辰,小昭步履已經漸漸蹣跚,她在秘道中藏了一個晝夜,滴水未進,精力早就不足,加上遇到趙禹後情緒又數番起落動盪,這會兒已經空蕩蕩沒了力氣。
趙禹不放心將她一個人丟下,索性將手掌搭在她後心處輸入一股醇厚內力。
和煦的力道涌入體內,小昭精神爲之一振,忍不住低聲道:“魔、趙公子好醇厚的內功!”
趙禹並未答話,只是輕叩她肩膀,示意繼續前行。
小昭感受到趙禹濃濃的冷漠敵意,只幽嘆一聲,也不多說什麼,繼續低頭前行。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兩人行到一處螺旋向下的甬道,道路越發狹窄。突然,前方小昭驚呼一聲,似乎被絆倒,踉蹌着摔到於地。趙禹距她尚有丈餘距離,忽瞧見在小昭摔倒的一旁岔口前有一塊碩大岩石正搖搖欲墜,眼見就要滾落下來將少女砸得粉身碎骨!
小昭也已經望見這塊已經開始滾落的大石,驚得尖叫一聲,卻嚇得四肢僵硬動彈不得,眼睜睜瞧着大石砸落下來!
間不容髮之際,趙禹躥行丈餘,一把撈起小昭將其往下方丟去,自己則雙足扣緊地面,一對肉掌接連往前方揮去,畢身的內力噴薄而出,只聽得前方風聲凜冽,石屑紛飛!
這時候,小昭已經掉落在趙禹身後數丈外,瞧着趙禹挺立在甬道中,面對那滾滾落下的大石屹然不懼。而大石滾落的勢頭也爲之一緩,每一掌揮出便有一大塊石皮被劈落,到最後,趙禹更疾步衝上前,兩手推住大石驀地向前一送,甬道中驀地一震,整塊大石轟然破碎!
待掌碎大石後,趙禹雙臂也震得隱隱生疼,拍去臉上身上的碎石屑,轉頭問向小昭:“怎樣了?”
小昭親眼見到趙禹大展神功,臉上驚容猶未斂去,直到趙禹又問了一聲,才忙不迭搖頭道:“沒事……”
趙禹聽到小昭說無事,才折轉身上了大石滾落的那條岔路,想要瞧一瞧是有人在作怪,還是純屬意外。
瞧着趙禹消失在視野中,又看着甬道中散落的石塊,小昭心中驀地生出不踏實的感覺。她雙眼流轉,似在權衡極爲重要之事,甚至連那火摺子將要燃盡都未察覺,只要手指被火苗燙了一把,才痛呼一聲,忙不迭丟出火摺子。
這時候,趙禹搜查過後,已經退了回來。他在亂石堆中找到一根斷作兩截的木棍,方纔小昭正是踢動這木棍,而後才撬動地那塊大石滾落下來。而趙禹也從那段甬道中發現大石滾動的痕跡,瞧着痕跡甚新,越發肯定這是人爲佈置的一個陷阱。或許就是那圓真,只是現在早已經離開了。
撥弄着亂石,趙禹思忖起來,不論進入秘道的是哪一個,爲何獨獨在此處佈下一個陷阱?莫非此處另有緊要佈置,須得以防萬一被人破壞?
他一邊想着,一邊走到小昭摔倒的地方,瞧見她仍是俏臉慘白的樣子,應是對這陷阱毫不知情,否則若自己不出手,她將必死無疑。沒有理會驚魂未定的小昭,趙禹又向甬道下方走去,行出不多遠,突然嗅到一股濃烈的硫磺之味。他疾步向前走去,終於在角落裡發現整整兩木桶的火藥,心緒驟然一凜。
若這些火藥驟然引爆起來,不要說秘道被炸垮,只怕小半山體都被掏空的光明頂也將轟然倒塌!到時候,無論光明頂守衛多麼森嚴,有多少驚世駭俗的高手,都將蕩然無存!如此惡毒計策,着實令人不寒而慄!
這時候,小昭也走過來,又吹起了一個火摺子,瞧見趙禹神色凝重的蹲在角落裡,便悄悄走過去。
“不要過來!”
趙禹斷喝一聲,而後思忖這些火藥應該如何處置。再留在此處斷斷不可,可若要送出去,他們卻已經在秘道中迷失了方向路徑。思忖良久,趙禹揮揮手讓小昭退開,而後扛起木桶,將火藥傾倒出來在甬道中鋪成細長一道,足足鋪出數裡,才以火苗引燃火藥,只聽嗤啦一聲,火藥迸發一道長長火龍,將個秘道耀得有如白晝。
小昭一直跟在趙禹身邊瞧他做事,待火花耀起後,只覺視野驟然一亮,被火花照耀璀璨無比的一張側臉便投入她的眼簾。哪怕火光淡去許久,那張面孔卻仍在眼前纖毫畢現,一時間爲之失神。
趙禹並未察覺到小昭的異狀,方纔藉着火光耀起的一瞬,他已經瞥見甬道岩石後隱藏着一個狹小出口。火光熄滅後,他揉着眼睛待視野恢復,才往先前記住的那個方向走去。撥去擋住孔洞的岩石,眼前又出現一條平整甬道,整條甬道皆由花崗岩砌成,與先前所行過的幾條道路迥然不同。
小昭緊緊跟在趙禹身後,兩手抓着玄鐵鏈,似乎生怕引起注意。
甬道盡頭,是一間石室,趙禹推開石室門,隱約瞧見兩副骷髏臥倒於地。他接過小昭手中火摺子,藉着微光湊上去觀察,很快便從一具骷髏身上找到一封信,藉着火光展開閱讀起來。不旋踵,便深深蹙起了眉頭,沉聲道:“原來陽教主多年前就死在了此處,今日才被我發現……”
小昭見趙禹心神沉浸在書信中,悄悄湊過去,似乎看不清路碰到了骷髏,連忙退開兩步,才低聲道:“趙公子,這骷髏就是陽教主麼?那另一具是誰啊?這封信裡寫了什麼?”
趙禹將信讀完一遍,貼身收起來,面無表情道:“這些事都和你無關。”
這信中許多事都語焉不詳,但趙禹仔細品味了數遍,也漸漸猜到陽頂天之死與男女之事脫不了干係。只是信中所述成昆之名,趙禹卻不甚明白,他曾聽張無忌提起過這個名字,只是當時並未在意,現在想來也只有一個模糊印象。只是念及陽頂天一代人傑,卻因家門不靖而死於非命,心中不免嗟嘆。
他在地上掘了一個深坑,將兩具屍骨埋進其中,然後在石室中翻撿一通,找到整個秘道的地圖,纔對小昭說一聲:“我們走吧。”
有了地圖的指引,兩人行路快了許多。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便走出了秘道,出現在光明頂外的一處山谷中。
重見光明,趙禹深吸了一口氣,轉頭望向小昭。只見陽光下這少女膚若凝脂瑩白,俏臉雖存稚氣,但卻已有傾國傾城的容貌,比之其母尚要美貌。
小昭似乎受不住趙禹的逼視,垂首輕聲道:“趙公子,你這樣瞧我作甚麼?”
趙禹突然伸出手,搭在小昭天靈蓋上,冷漠道:“小昭,你真的無話要對我講?”
小昭表情極不自然,顧盼左右,卻瞥見趙禹眼中畢露無疑的殺機,她心神一顫,突然跪在趙禹腳邊,悽聲道:“小昭有話要講!求公子救我娘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