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山一行,趙禹並非全無收穫。
他從張中口中得知,五散人已經漸漸向自己傾斜,準備將明教的大業寄託在自己身上。這對趙禹的幫助是巨大的,五散人雖不能帶來太多實質幫助,但對其聲望的累積卻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尤其彭和尚一手拉起的湖廣紅巾軍眼下勢頭正猛,若能和滁州保持一種同步的默契,對他經營長江水道的打算助益頗多。
另一個收穫,則是徵辟朱升到總管府。此老在皖南士林中擁有無可比擬的影響力,一旦歸附,原本對明教保持敬而遠之姿態的皖南士紳也漸漸靠攏過來,給趙禹提供了一個安定的後方大基地,可以進行下一步對集慶的圖謀,備戰採石。
拿下皖南,趙禹所部在江南的勢力有了一個質的飛躍,戰略上已經有了圖謀整個江南的底氣。不過他並未目空一切一腳踏入江南泥潭,而是採納朱升“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提議,繼續韜光養晦,保持一個超然的姿態。
北地的反元形勢也有了大的改變,劉福通佔據河南大部,正式提出“復宋”的口號,一時風頭無兩,成爲各地紅巾軍名義上共奉之主。而張士誠在高郵則一舉擊潰元人數十萬大軍,佔領蘇鬆大片豐腴之地,進位吳王,頗有勢不可擋之勢。
歷經慘敗後,元廷對義軍終於有了一個足夠的認識,採取了正確的策略。原本被閒置數年的汝陽王李察罕被重新起用,臨危受命,統率甘陝調集的大軍,一路向東南碾壓。風頭正盛的劉福通遭到迎頭痛擊,丟失了大片河南之地。隨後遭難的便是徐州紅巾軍,首領芝麻李被直接斬殺於亂軍之中,十餘萬部屬盡皆潰散。元人士氣大振,一掃先前頹勢,原本心向元廷的漢人地主李思齊之輩也紛紛起兵,加入到剿滅義軍的行動中。
而久未有音訊的朱元璋竟再嶄露頭角,趁着徐州紅巾軍潰敗時快速聚攏起一股力量,並且歸附新敗欲起的劉福通,受奉都元帥。
退居亳州的劉福通度日艱難,竟有神來之筆,撤了尊號,邀尊滁州爲主,禍水東引意圖明顯。趙禹不爲所惑,索性直接出兵助郭子興佔據徐州,與汝陽王部屬戰了數場,互有勝負,但也完成了將元軍阻攔在江北的意圖。
在江南,趙禹繼續保持孤立集慶的意圖,佔據當塗、和縣,一步一步走得極爲穩健。而就在攻打溧水縣時,卻發生了意外,常遇春所率領的先鋒遭到伏擊,不止兵退,連常遇春本人也被高手伏擊,危在旦夕。
得知這個情報,趙禹驚慌無比,且不說常遇春眼下已是滁州軍最舉足輕重的將領,單單兩人私交之深,他也承受不住這個損失。
當下趙禹從徐州戰場撤回,攜五行旗精營飛速馳援溧水之軍,並令人快馬兼程將胡青牛護送往溧水,務求保住常遇春的性命。
當趙禹到達時,先鋒營已經退守新市,徐達軍駐守博望。
軍營中士氣尚佳,並沒有新敗後的頹唐,這說明討虜軍已經真正具備天下精兵的底蘊,並不爲因一時小挫而患得患失。
趙禹飛馳入營,將近中軍大帳時瞅見張無忌一臉落寞的坐在營前空地。他心中一驚,顫聲道:“常大哥如何了?”
“常大哥傷得很重,不過傷勢已被胡先生給穩住了,暫時無礙。”張無忌擡頭望望趙禹,回答道。
聽到這話,趙禹才長舒了一口氣,也無暇理會張無忌因何一副鬱鬱寡歡神情,急速衝進帳中。
大帳中瀰漫着一股辛烈的草藥味道,靜謐無聲。趙禹環顧一週,纔在外間角落裡發現正就着銅盆洗手的胡青牛。
胡青牛望見趙禹,點點頭示意一起出帳去,才說道:“情況不算太壞,只是肋骨斷了數根,戳進內腹裡,須得好好調養,近期內是無法領兵了。”
放下心中大石的同時,趙禹忍不住疑惑道:“常大哥本身武功已算出色,作戰時又最勇猛,衝鋒陷陣敵人望風披靡。究竟是哪個竟能在兩軍交戰中傷了他?”
胡青牛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低聲道:“是鷹爪擒拿功。”
鷹爪擒拿功是明教白眉鷹王殷天正的獨門武功,剛猛無儔,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外功武學。可是,天鷹教向來在蘇州左近,爲何會出現在集慶南?而且竟然偷襲同屬明教一脈的滁州軍?趙禹的心情突然變得沉重起來,卻還心存僥倖道:“會否瞧錯了?武林中指力剛猛的擒拿功並非只有鷹爪擒拿功,還有少林寺的龍爪手,武當派的虎爪手……”
胡青牛並未因爲趙禹的質疑而生惱,而是嘆息道:“不會錯的,其餘幾派擒拿功我也見識過,與鷹爪擒拿功的運勁法門還是有所不同。不過,該當不是殷鷹王出手,若不然,以鷹王武功之高深存心偷襲,常遇春難有命在。”
聽到胡青牛再次確定,趙禹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滁州討虜軍好不容易謀求到一個全力擴張的機會,勢必不能輕棄!天鷹教此時插手集慶南,莫非真要同室操戈?
他沉默着走進營帳中,瞧見臉色灰白的常遇春正躺在牀上沉睡,雖然經過胡青牛妥善診治,但聽其呼吸粗濁,想必內傷甚重。
再次走出營帳後,他的臉色已變得冷峻無比,凝聲道:“好個天鷹教!傷我大將,阻我前路,欺人太甚!”
“總旗使,要慎重啊……”
胡青牛醉心醫學,向來不過問滁州軍政之事。可是此次天鷹教來犯卻事關明教大局,向來心境超然的胡青牛也無法再淡然處之。他生怕趙禹一時衝動,徹底與天鷹教決裂,因此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醒了一聲。
趙禹頷首道:“胡先生勿憂,此事我不會因自己一人好惡而處理。天鷹教若識相些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交待,我未必就會將他們趕盡殺絕!”
他叮囑胡青牛在此好好照料重傷的常遇春,自己則不再停留,率領五行旗精銳往博望去。剛行出營,一臉鬱鬱寡歡的張無忌卻從後方追上來,期期艾艾道:“你……你這次,是要去剿滅天鷹教麼?”
瞧見張無忌這個樣子,趙禹才突然想起來,他還是鷹王殷天正的外孫。此事趙禹雖不肯善罷甘休,但也不想就此與天鷹教鬩於牆內而錯失謀略集慶的良機,當中分寸還要仔細拿捏。若有張無忌隨行,尚能多出一個緩衝商榷的餘地。
這般一想,趙禹便說道:“還沒有一個定計,不過你都熟知滁州軍的實力,倒可以去勸勸你外公勿要再一意孤行不得善終,跟我同去吧。”
張無忌聞言後,連忙翻身上了一匹閒置的戰馬,隨軍而行。
近年來,趙禹南征北戰,沒有太多閒置時間,九陰九陽的修煉也不如最開始那般進步神速,遲遲無法根除張無忌的寒毒。加之相處日久彼此之間也有了一些情分,便將九陽真經的一些法門傳授給張無忌。如今他的寒毒早已清除,幼年時有張三丰等人的悉心照料調養,身子並未蝕空太多,數年來武功也頗有造詣。
張無忌雖然恪守張三丰的叮囑,並未加入明教。但久居滁州數年,耳濡目染下,對明教的偏見也漸漸消除,已將自己視作半個明教中人。加上白眉鷹王已是他在世上僅存的血肉之親,難以淡然處之,一路行下去,旁敲側擊想要探問趙禹心裡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趙禹沒能給出張無忌一個準確的答案,實在是他也不清楚要怎樣做。他雖然未見過殷天正,但從許多人口中都聽過對其不低的評價,哪怕狂傲如楊逍也表示殷天正是個光明磊落之人。至於這一次天鷹教爲何要伏擊滁州軍,只怕還另有隱情,還有待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