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駿王爺就找到了文舒,先是學着官場上的那一套恭維客套一番,再後來就是二個人坐下來喝酒。
“聽說王爺新婚,新娘是青樓女子?”文舒小心試探着。
駿王爺哈哈一笑,“是啊,微微是我從青樓娶回來的,模樣是一等一的好,性子卻是烈得很。”
“王爺爲何要選如此烈的女子?”
“我以爲清寧王世子懂我,越烈的女子,愈有着個性,總是比那些只會恭敬順從,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好得多,世子不是因爲這樣,才戀着歸塵姑娘嗎?”駿王爺臉上有着五分醉容,眼裡卻含了溫柔,彷彿面對着自己心愛的女子。
文舒用力灌下一杯酒,“原來王爺是知音,果然是知己知己。”
駿王爺也高舉了酒杯,咬着舌頭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來,今天不醉不歸。”
正說着,樓下一陣喧譁,一羣黑衣人從樓下衝了上來,刀劍明晃晃的映在眼裡。
文舒笑着起身,“駿王爺,對不住了,這些應是對着我來的。”
“坐下坐下。”駿王爺迷離的眼神掃過那羣人,“今天我做東,怎麼能讓世子費了心。”
話音剛落,一羣皇家侍衛就跳了出來,不多時,一切清理乾淨,地上連血跡都不剩一滴。
文舒一邊喝着酒,一邊暗暗好笑,那個蠢貨,想要殺人也要挑個好時辰。
“這羣夕顏閣的賊子,太無法無天了。”駿王爺一臉醉態,含混的說。
文舒也不點破,只是應了,笑道:“喝酒喝酒,不醉不歸。”
一時的觥籌交錯,你來我往,二個人相繼伏在了榻上。
駿王爺被手下人帶走了,文舒裝了半晌,拿着昨日得來的消息,徑直向寧府走去。
“你要情報我拿到了。”文舒將一張信箋扔在寧白瀾面前,“告訴若兒,她不嫁也得嫁,我文舒,就是清寧王世子洛文,我這輩子只認定她了。”文舒停頓了下,“還有,告訴她江潮有了喜歡的人,就是他的小師妹凌憶。”說完便大笑起來。
寧白瀾像是被嚇到,久久沒說出一個字,還是文舒指了他的鼻子,罵道:“還不快去傳話,要是成親那天我見不到寧若,我要你們寧府上上下下陪葬。”野獸般的咆哮,聲音隨着人的離去而減弱,最後消失,寧白瀾一直呆站在原地,大氣也沒敢出一口。
文舒這日說過的話,當天就一字不漏的傳到了夕顏閣。那天晚上,歸塵就病了。不過是一時的風寒入體,偏偏整個人勞心勞力,不肯好生休息吃藥,病就愈發的重起來。沒奈何,只好放了夕顏閣的事務,停了每日的迎來送往,好生將養着。整個人每天懨懨的,一點精神都沒有,小汐看着只有滿眼的心疼,勸又勸不得。
那日之後,文舒再沒來過,歸塵整個人糾結的難過,拖了半個月,病也沒好轉,歸塵這一日強打精神,令了小汐傳了話,請了夕顏閣的管事出來。
“麻煩您了。”歸塵虛弱的說。
“這一單生意你不想接了?”
“是的。”聲音愈發的堅定,眸子裡有着什麼在發光。
“你可知道後果?”
“我知道。”
“爲了那個人。”
“是的,我想離開夕顏閣。”
“這是你能決定的?”
“你若是不答應,我只有自己想辦法。”語氣分外的堅決。
“。。。”
一切迴歸沉寂,彷彿沒有人來過。歸塵失卻了力氣,頹倒在牀上。
“歸塵。”林曉七一走近離落閣便看見離歸塵一人獨自對着窗櫺,月白銀絲小衫愈發顯得身形窈窕,只是眼睛裡多了一點憂愁。見林曉七到來忙起身行禮。
“行了行了,歸塵啊,你是要砸了我們亦闕樓的招牌是不是?”林曉七滿面怒色。
“七姐姐到了,快請坐,這又是爲了誰動了這麼大的氣。”歸塵斂去眼裡的憂愁,含笑道。
“爲了誰?你還不知道?”林曉七指着歸塵,“還不是爲了你。”
“七姐姐這裡是什麼話?歸塵那裡做錯了?”
“聽說你要離開這亦闕樓?”
“七姐姐聽說了,那就不用我再說了,本來我還煩惱着如何對姐姐開口呢。”歸塵依然是微微笑着,臉上沒有半分緊張,反而起身爲林曉七斟茶,“姐姐先喝茶,消消火氣。歸塵確實是要走了,謝謝姐姐對我的栽培之恩。”
“你要走?你見過有幾個青樓女子能出了這地方的?”
“姐姐這是什麼話?我並不是姐姐買來的,這亦闕樓可是沒有我的賣身契。”歸塵淡淡的笑着。
“歸塵,你跟姐姐說實話,是不是那個文公子說了些什麼?”
“這是我的決定,和他沒有關係。”
“怎能沒有關係?自從你見了他,整天失魂落魄,每日裡就盼着他來。你好歹也算這個樓的頭牌,你看看人家樓裡的頭牌,每天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來迎客,再看看你。若是說你脾氣大,要立規矩,那是可以,這亦闕樓每天來來往往這些人,你倒是沒一個入了眼的。再說前幾天來的那個王爺,好不容易說動你出來迎客,偏偏那個文公子跑出來一露面,你就再不肯陪,一扭頭回了離落閣,你知道我說了多少好話,賠了多少不是才把這事情壓下去?”
林曉七憤憤的拿起茶,抿了一口,歸塵只是含笑看着,一個字也不說。
“你倒是給我說句話。”林曉七一甩手,茶杯摔在了地上,碎片四濺,歸塵依然是那個寵辱不驚的笑容。
“我只是倦了這種生活,不是因了他。”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吧?進來容易,出去可是難着的。你不是沒看過那些出去的姐妹們過的什麼日子。。。”林曉七指着歸塵,氣的說不出來話,“罷了,罷了,留不住,留不住。要走隨便你。。。”
“那歸塵先謝過姐姐了。”歸塵笑靨如花,一瞬間臉上綻放出無數陽光。
歸塵透過窗子遙遙望着,自那日文公子看見自己和王爺在一起,已經過了半個月,文公子卻依然沒有來過。
“他終歸還是欠自己一個解釋。”歸塵心裡盤算着,“若是他肯給自己一個解釋,也許自己就能拋了所有,隨着他去。”
歸塵每日暗自傷感,痛苦糾結成一團,撕扯着心,難過,害怕,悲傷都揉成一團,心裡彷彿失去了什麼一樣空落落難過。
“小姐,小心着涼。”小汐去拿了藥回來,發現歸塵倚在窗邊,窗戶大開着,涼風不停灌進來,雖說不過才入秋,寒冷卻是入骨的,“病才稍微有點起色的人,還吹冷風。”
“今個精神好多了,只不過是氣悶,想透透氣罷了,幹嘛那麼大驚小怪的?你家小姐纔沒那麼柔弱呢。”歸塵笑着,只是那笑容很無力。
“還說?也不知道是誰之前受了一點風寒,就病得起不來牀。”小汐放下手裡的藥碗,去關那窗子,話裡沒有一點譏諷的意思,隱隱透着點心疼。
“還是你心疼我,只是我,病了這些日子,怕是醜了許多。”歸塵勉力支撐起身子。
“哪裡有醜了?我家小姐可是什麼時候都是那麼漂亮。”小汐臉上俏生生的笑着,眼裡含着淚光,看着自己從前意氣風發的小姐爲了一個男人搞成這個樣子,心裡總是有那麼幾分堵着的難過。
“他來過?”歸塵輕聲問,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見。
“沒,他還是沒來過。”小汐其實是想騙歸塵的,可歸塵的眸子彷彿能看透自己的內心,只好實話實說。
“知道了,我沒事的。”歸塵牽動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帶着點自嘲,“他還是不肯來?難不成他還在生氣。”這話彷彿是在問小汐,也彷彿是在問自己。
“這個。。。我不知道,我去的時候他不在那裡,可能是有事情出去了。”小汐支支吾吾的答着,其實本來屬於他的屋子早已經人去樓空了,“小姐,快喝藥吧,要不涼了。”
“難怪,他一定是有事情拖住了,要不怎麼會這麼晚還不來。是我多心了。”歸塵端過小汐送上來的藥,一口飲盡。
欺騙自己是最簡單,也是最難的事情。其實什麼都知道,知道了結局,只不過想試着改變。
“我問你,怎麼還沒殺了那個傢伙。”氣急敗壞的男子大吼着。
“大公子請稍安勿躁。”低沉的男子聲音,沒有一絲的慌亂,“出錢買世子命的人不止大公子您一個,而且夕顏閣也派出了最好的殺手,定會在十日內給您回覆。”
“好,我等你們的消息。”被叫做大公子的男子起身離開前,還不忘補上一句,“我可是出了大價錢,要是沒辦成,我可是饒不了夕顏閣。”
“請大公子放心,夕顏閣的任務還沒失手過。”
男子望着大公子離去的身影,眼裡勾起一抹嗜血的狠厲,然後又輕輕笑起來,“歸塵,你要如何抉擇呢?”
歸塵倚着靠枕,這病已經養了快一個月了,文舒始終沒有出現,有些事情,是已經註明了的,只是自己不願承認。
“閣主讓我問你,好得怎麼樣了?”低沉的男子聲音,歸塵知道是夕顏閣的掌事到了。
“請代我多謝閣主關心,歸塵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不知您今日前來,有什麼事情?”
“任務。”
“什麼任務倒需要您老親自來傳。”
“看這個就知道了。”
一封帶着火漆的信送到了歸塵的面前,歸塵笑盈盈的接過,拆開。
“閣主說了,你完成了這次的任務便可以離開了。”
“歸塵謝過閣主了。”信上的字是用血色的硃砂寫成,一個一個彷彿刻在歸塵心上。自己最不願的這一天還是來了,親手殺了他,便可以離開。少了他,自己就失去了離開的理由。
終是要做個抉擇。
“今個可是清寧王世子大婚的日子,七姐姐準了我們的假,小姐不如去湊個熱鬧?”小汐興沖沖的跑進離落閣。
歸塵正斜斜的倚在榻上,整個人像一隻慵懶的貓,微眯着眼睛,神情裡帶着一點不安,卻彷彿有無數的安靜。
“小姐。”小汐跳着腳叫着。
歸塵並沒答話,只是眯着的眼睛忽而張大,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閃動。
“小姐。”
“好了,聽見了,你想去湊熱鬧便去吧,我身上懶懶的不想動。”連話音都是慵懶的。
“可是。。。”
“可是什麼?”
“若是沒錢用,就預先把下個月的支來用,難得出去一次,定是有許多要買的東西。”
“小姐,錢我是有的,只是。。。”小汐恨不得能跳上牀把歸塵揪下來,那副慵懶模樣讓人看了反而有幾分難過。
“只是什麼?若是擔心我,那就不必了,你還是去吧。今個我不想出門。”
“罷了,那我就和子曦一起出去了。”
“去吧去吧。”歸塵擺擺手。
“那個。。。”
“快去吧,一會就湊不上熱鬧了。”歸塵懶懶的聲音帶着點命令的語氣,小汐不得不放棄了再同歸塵囉嗦的想法,匆匆去尋子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