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家,我弟就拖着我進他房間。
“幹嘛?”我有點累,直接躺在他牀上,說話也有氣無力的。
我弟卻神采奕奕的看着我說,“姐,你說我選什麼專業,我想學醫。”
“哈?!你學醫?”
想想醫院裡整天鬼哭狼嚎,林歡天天加夜班做手術,早上還要挨個病房的巡檢,聽說實習生都要去幫老醫生去做一些打手的活,什麼看看痔瘡,塗塗藥什麼的。
想想就惡寒。
我坐起身,慎重的說,“你自己想學醫?你確定?很辛苦的,加班熬夜什麼的,而且又髒又累...”
我弟看着我搖搖頭,“不累啊,婦科也累?”
“哈?!婦科?!”
我弟點點頭,“對啊,這樣我就能知道,你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了,以後也能照顧你和媽。”
我難以想象他在美國呆的兩年到底是什麼經歷,現在這是什麼心理。
“聽着,你的專業取決於你以後要一輩子要做什麼工作,你確定你願意一輩子當醫生嗎?”看他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我繼續補充,“還是個婦產科醫生,哦不,是婦科醫生!”
突然的就想起那天的那個蔣醫生,金慕淵一出手非死即傷,也不知道那個醫生的眼睛能不能保住。
現在的醫生也會面臨着被家屬毆打的危險。
“你不是去學校了嗎,還沒選好專業?”
我弟把桌上的兩張硬紙遞給我,“報了兩個專業。”
我重新躺回牀上,“那你還問我,你不是都選好了嗎!”
他幽幽的說,“其實我今天去姐夫的公司去面試了。”
我幾乎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你!!”
這個姐夫除了金慕淵沒有第二人選。
可金慕淵根本沒告訴我這件事!
“你別急啊,慢點——”我弟幫我順着後背。
他一個十八歲的去金慕淵公司能做什麼,這不是添亂嗎。
“姐夫同意我去市場部,下週一報道。”他就這麼擠牙膏似的一句一句蹦出來,我做出要掐死他的動作,“蘇哲!你是不是故意的!你這是走後門!”
我弟倒是很坦然,“現在找工作不走後門那就是浪費關係鏈。”
“可你是在讀大學生,你起碼應該實習期再出來!”
“不,姐你錯了。”他晃晃手指,“大學就是養身體的地方,只有出來,纔是賺錢。”
可能是我爸去世的原因,我們家早在兩年前就統一具備了錢纔是萬能的想法。
聽我媽說,在美國的時候,我弟就是半工半讀,我媽纔沒那麼大壓力。
想到這,我不由得心疼了,“對不起,怪我沒能力。”
“不,姐,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他看着我,大眼睛亮亮的,“姐夫公司那麼多美女,他卻和你結婚,可見,你有多厲害。”
“蘇哲!”我真想掐死他。
好不容易煽情那麼一次。
“好啦,你不要難過,我想賺錢送我侄子一個大禮。”在我走出他的房間之前,他看着我說。
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點頭,欣慰的笑了。
晚上躺在牀上,還是忍不住想金慕淵的話。
“秦安雅,就是我的底線。”
心裡就一陣酸澀。
忽的又想起我弟那句。
姐夫公司那麼多美女,他卻和你結婚,可見,你有多厲害。
厲害嗎。
不,他根本不愛我。
金慕淵他,和我結婚,唯一的目的,就是想利用我。
我一直知道。
就算不是爲了刺激秦安雅,也一定還有其他用處。
我開了輕音樂。
只不過五天沒見而已。
中午在餐廳看到他那一刻,內心就欣喜的止不住冒泡泡。
可不論怎麼欣喜,他愛的人都不是我。
這個人明明確確的告訴了我。
他的底線,是秦安雅。
這樣下去,即便剪了頭髮,也剪斷不了對他的愛。
該怎麼辦。
纔好。
直到睡覺前關了燈,我才摸着肚子悄聲問,“今天聽到爸爸的聲音了嗎?”
只有空調抽出的冷風聲迴應着我。
單調的。
冷漠的。
——
四月下旬,會議室開始熱鬧了。
今天開了緊急會議。
離月底還有一週,上頭已經開始催促了,讓我們用兩天的時間完成設計圖。
我不清楚怎麼突然這麼急,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在範總監的桌前放上衝好的咖啡,然後發放打印的宣傳冊,以及新的概念圖。
以往開會都是你爭我搶的發表言論,今天破天荒的安靜,倒讓我很不適。
我剛坐下,身邊的月月拉着我的袖子悄悄咬耳朵說,“今天,範總監把我們所有人的圖紙拿上去了,邢總不滿意,全部打回來了。”
我瞭然的點頭。
也是,月底就要結果。
現在看到的卻都是殘次品,當然會生氣。
我的理念就是被上頭嫌棄的設計圖都屬於殘次品。
不過,他們把設計圖都交上去了,我的那幅雖然還沒完成,也應該拿去試試的。
中午,他們都在各自的辦公室裡畫圖,一張一張的宣紙鋪滿了桌面。
我叫了四份外賣送了進來,隔了一小時進去看,他們幾個還是沒吃。
範總監吃了點,咖啡卻沒少喝。
我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抽出那張未完成的圖接着把它畫完。
“你會作圖?”
不知道什麼時候範總監走了出來,就站在我旁邊,盯着我的圖看。
我大方的點頭。
“這樣,你待會把你的設計和我們修改後的設計圖一起送過去。”他說。
我有些赧然,“其實我不是…”
範總監抿了口手上的咖啡,截斷我的話頭,“行了,別解釋,你要藏拙的話我纔要懷疑你的居心了。”
我只好笑笑,“謝謝總監。”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性情直爽的同事,不拘小節的總監。
這樣的策劃部,我突然有點喜歡了。
再次去頂層的時候,我的內心是忐忑的。
上一次那個混血女最後那句話還盤旋在我頭頂揮之不去。
加上她曾經強行擄走我弟,搞不好他們這個家族的理念就是:喜歡就搶。
於是,我把手上整理好的圖紙一併交給總裁辦外的助理,讓她遞進去,我在外面等就好。
公司只要有個黃金單身漢,就算是結了婚的女人都會想要爭取多多碰面的機會,萬一總裁好這口也說不定,夢想總歸要有的是吧,萬一實現了呢。
小助理一開始看到我,眼裡的敵意是蓋都蓋不住的。
可一當我把圖紙遞過去,甚至還遞了張笑臉說,“麻煩你進去送給邢總看,我在外面等。”
她立馬甜甜的笑了。
同一時刻,其他兩個助理憤恨的看着我。
我很無奈的裝作看不見。
爭風吃醋這種是要建立在有感情的基礎上,而不是膚淺的拜金女自以爲是的遇到了白馬王子,拼着滿腔熱血去刷存在感。
小助理進去不到兩秒,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畫風都變了。
尖酸刻薄冷嘲熱諷地把圖紙甩給我,“自己進去吧。”
我還沒走進辦公室,就聽到她在後面小聲地說,“怪不得在門口等,她知道邢總會讓她進去的,這女人心機婊一個,下次你們不要被騙了!”
我真的想回頭噴她一臉鹽汽水!
我一個懷孕的已婚女人還能跟你們搶什麼!?
我深呼吸一口氣,咬着牙敲門進去了。
邢總在電腦上敲敲打打,停頓的空隙問我,“這張是你設計的?”
他修長的指尖捏着一張宣紙,略讚賞的眼神睨着我。
我點頭。
他是知道我在榕市的工作經歷的,我擔任過策劃總監,我也管理過三十多個設計師的團隊。
“我突然發現一件事。”邢總擡頭看着我,淺藍色的眼睛深邃的讓人看不見底,“你名字的縮寫,和公司的縮寫一模一樣。”
我心裡突地一跳。
李浩在榕市也是因爲這個縮寫才入股這個企業,在榕市分公司擔任總經理。
其實純粹是巧合。
我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送到邢總耳朵裡。
“倒挺巧的。”邢總笑了笑。
我也傻兮兮的笑了,很淡的笑容,這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盼着快點離開。
“拿回去吧,最底下這份讓範總監改動好送給我。”他說。
我立馬點頭,從他桌上接過圖紙。
他的咖啡杯剛好在圖紙旁邊,我抽圖紙的時候速度快了點,只聽到嘩啦一聲,瓷器落地的清脆響聲讓我的心臟無端抽跳了一下。
濃郁的咖啡混着奶香霎時間瀰漫在整個辦公室裡。
我有些愕然的擡頭,只看到邢總僵硬着身體坐在黑皮椅裡,臉色很黑,眉頭皺着似乎很痛苦?
“沒,沒事兒吧?”我有些心慌的靠近。
怎麼感覺邢總的臉和金慕淵生氣的時候好像,嚇死人。
他冷冷的說一聲,“沒事。”
然後起身走到裡間的洗手間。
我這纔看到他西褲的尷尬地段全是咖啡漬。
總感覺每次邢總遇到我都沒好事,但願他大人不計小人過。
我目送着他進了洗手間,聽到水流聲一直在響,我猜到了,他肯定沒有備用的褲子更換。
那我是出去給他買呢還是...
突然覺得我現在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只好蹲下來把地上的碎瓷撿起來,又拿紙巾吸地上的咖啡。
大半的咖啡流在地上,呼吸間,咖啡的濃郁香味盡數衝進肺裡,我只感覺喉嚨裡一陣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