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我穿着睡衣去開的門。
門外的他依舊穿着西服,墨藍色的西服,雪白的襯衫,鈕釦扣到脖子,頭髮半溼。
給他打電話那會,他應該是剛洗完澡。
他就是這樣的人,發生再大的事,他都要穿得整整齊齊的出門。
他的字典裡沒有:衣冠不整。四個字。
我靠在門上,他看着我。
半晌,他說,“要麼搬到我那去住,要麼讓徐來每天接你下班。”
我覺得這筆交易不划算。
於是我說,“要麼你搬到我家來住,要麼你每天過來接我下班。”
金慕淵走近了垂下眸子看我,我可以看到他細密的睫毛垂下的陰影,以及那雙暗沉的眸子裡驚濤駭浪般卷着莫名的風暴。
他經常處在上位,所以慣好發號施令。
卻不知,這樣一種被動局面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表情除了些微的訝異,倒出現另一種趣味。
金慕淵知道我在跟他談條件。
我現在唯一能跟他談條件的就是孩子。
雖然我不明白他留下孩子的原因是不是我想的那樣,但只要我有籌碼,我希望我能處於主動,而不是被動。
那樣,只有等死的份。
“金慕淵,我知道有人跟蹤我,我不是指你。”我看着他,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我只想知道,是誰,不希望我好過。”
我甚至笑了,臉上的弧度是我對着鏡子練習了許多遍的。
友善卻疏離的笑,“而你,又爲什麼不希望我知道。”
這個晚上,我看到金慕淵很多表情,訝異的,趣味的,甚至還有探究的。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的,神色帶着兩年前我所熟悉的邪性,他問,“我睡哪?”
“哈?!”我的眉毛皺在一起,還是沒弄明白哪個環節出了錯,才讓我沒套出話,反而被他將了一軍。
他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怎麼會和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這一點我深信無疑,所以我纔敢說出那句話。
並且,我是五點下班,他是五點十分開大會作總結。他不會在這個時間趕過來只爲了接我回家。所以,我纔敢拿這兩點說話。
可現在什麼情況。
我腦子裡一團漿糊,任由他徑直攬着我走進家裡,還回頭關了門。
我一回身,冷不丁看到我媽和我弟兩人站在各自門口,一副偷看的樣子,看我看到他們了,我弟立馬喊着,“好渴,出來倒杯水。”
我媽趕緊上前,“倒一杯給我。”
我:“.....”
我還是把金慕淵帶進了我的房間。
畢竟問題沒有得到任何解決,我不會放他回去。
他長手長腳的在我房間站着,我坐在牀上和他說話明顯氣勢弱了大半,只好讓他坐在梳妝鏡的小圓凳子上。
他皺着眉看了眼那個凳子,然後長腿一邁坐在我的牀上,和我只有一尺之距。
呼吸可聞。
我可以聞到他身上清香的沐浴露味,還有鬚後水的味道。
“金慕淵,你應該知道,如果我死了,孩子是生不出來的。”我微微向後不着痕跡的退了退,鼻息裡他的味道只增不減。
這人的氣場不論在哪都極強,連味道都霸道的灌進呼吸直衝進肺裡。
甩也甩不掉。
他今天笑的次數有點多,不過卻是那種趣味的笑,“你知道,這樣是套不出話的。”
我一凜。
索性攤牌,“你知道,我是孕婦,我有情緒的,如果我受到了驚嚇,孩子也會受到驚嚇。”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臉不紅心不跳的扯謊。
“蘇燃,我說過,我會保你。”
又來了。
這樣的保證承諾,讓我沒有任何實感!
光是知道有人跟蹤我,我就心慌的想辭掉工作想帶着家人一起逃離峽市。
雖然我想抓出這個人,可我現在懷着孩子,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是不自量力的雞蛋。
能保護我的只有那塊又臭又硬的石頭。
我打電話給金慕淵也不過是想再給自己追加保障而已。
可他卻只能給我一句口頭承諾。
我是真的累了。
我第一次正式的告訴他,“金慕淵,我不信你。”
這一刻,他的表情真是好看。
“如果你保護不了我,我就去找李浩。”
金慕淵是直接撲倒我,把我按在牀上,聲音格外的冷,“蘇燃,我說過,我會保你。”
他的左手壓在我的胸口,右手按在我臉頰旁,整個胸膛都貼了上來。
我心臟撲通撲通亂跳,仰着臉看着他眉目分明的輪廓,只覺得這個男人犯起混來也是好看的很。
“所以,別讓我再聽到那兩個字。”
我眯着眼,“哪兩個字?”
他定定的看着我,漆黑的眸子星辰般攝人心魂,他一低頭就沒頭沒腦的吻了上來。
我處於下風。
即便扮演一個失憶的蘇燃,我依舊無法抗拒他的吻。
我的推搡成了他更深的貼近我的加速劑,他直接摟住我的整個腰肢,讓我的肚腹貼着他在牀上彎成一個拱形的弧度,只能後仰着脖子承受他的親吻。
他不是喜歡親吻的人。
兩年前,陪他參加一場酒宴,曾經和他一夜風流的女人高昂的仰着腦袋問我,“你和他做的時候,他有沒有親你?”
我掐着手心,點了頭。
那個女人立馬召集了一大幫的女人指着我說,“瞧,撒謊的女人,你問問她們,至今沒聽說過那位爺上誰的牀時會接吻...你還撒謊...真可笑!”
我睜着眼,看着金慕淵動情的臉。
一時有些迷茫。
他一般都是帶着怒意吻我,所以,親吻就不是溫柔繾綣,而是撕扯啃咬。
不愛他的蘇燃只會推開他,換來他更粗暴的對待。
而現在的蘇燃,只是睜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接吻時的表情。
光從眉骨沿着鼻樑下滑到涼薄的脣,就好看的讓人目不轉睛。
他整個人在牀上是極性感的,修長的脊背,精瘦的腰,窄臀,然後兩條筆直的長腿。
脣上一鬆,他似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接吻也能走神?”
話音剛落,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就又被他堵了口。
他是不是忘了我是失憶的蘇燃了。
還是我忘了我是失憶的蘇燃。
他這一次來勢洶洶,勢要把我從出竅地段拖回來。
兩條靈活的舌頭你追我趕的在口腔裡戲耍着,像要對吻技一分高下,他灼燙的呼吸都噴在我臉上,脖子裡,耳根發熱,肌膚上起了細細麻麻的雞皮疙瘩。
身心卻意外的滿足。
看到我回應,他意外的亢奮。
抱着我的腰坐在他的腿上,一通啃吻。
之前幾次做的時候都是關了燈,我從沒看過燈光下他的表情。
他平素就是冷着一張臉,給人一種他隨時隨地都在生氣的錯覺。
現在,近距離看,才發現他眉目溫和的時候,可以讓人不由自主的把自己送到他嘴裡,任他品嚐。
等會。
打住!
我咬了他一口。
灼燙的舌從嘴裡退開時我聽到他吸氣的聲音。
金慕淵的眸子燃着火一樣瞪着我。
我指了指下面。
因爲我是坐在他腿上,所以我這一指,他就盯着我的肚子看,以爲我說的是我的孩子。
我只好坐到一旁,再次朝他指了指。
那個隔着西褲都亢奮的龍擡頭的傢伙。
金慕淵這種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尷尬,什麼叫失態。
就比如現在。
他直接脫下褲子,看着我說,“晚上,我睡這裡。”
我用手背擦擦嘴,伸手理了理睡衣領口,“睡這裡可以,一次一千。”
他果斷扔了張卡給我,又問,“你很缺錢?”
我朝他投出一抹疑惑的目光,“這年頭,誰還嫌錢多啊?”
他確實被我這句話驚住了,不,確切來說他是剛剛纔反應過來我是失憶的蘇燃。
不是那個愛他的蘇燃。
愛他的蘇燃從不會提條件。
而失憶的蘇燃,就可以拿孩子要挾他,拿條件換條件,甚至拿孩子換錢。
幸好,他不瞭解我。
和他在一起,我的危險程度會降到最低。
因爲,他光是暗處的人就有六個,以前在酒吧裡雖然我也只看到四個人,可他說過,一共六個。
那就證明,遠遠的還有兩個人,在暗處保護着他。
既然有他在,我就少了很多風險。
我去洗澡的時候,他也跟了過來。
我撐在玻璃門上朝他笑,“接個吻而已,誰還沒有意亂情迷的時候啊,對了,我吻技不錯吧?”
“你想說什麼?”他沉着臉看我。
“就是說,和你接吻的時候總會想起李浩的臉。”
我笑着關了洗手間的門。
耳邊聽到他兩手握拳,骨節卡拉卡拉的響,他從外面開門,才發現門被反鎖。
只能站在外面用冰冷的嗓音咬着牙說,“我說過,不要再提那兩個字!”
我脫掉睡衣,打開花灑。
溫水從頭灌到腳趾,舒服的舒了一口氣。
明明之前洗過一次的身體,現在盡數沾染了他的氣息。
我摸着發麻的脣,對着熱氣蒸騰的水汽輕聲問,“你爲什麼要吻我呢。”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吻我。
我害怕知道。
也不敢知道。
就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