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程筱溫走進程家之後,她就知道,她要做一個鬥士,戰鬥到死。
可是到後來,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呢?
好像忽然有了鎧甲,也有了軟肋。
——題記
那是2000年的一個初冬,頭頂是藏藍色的天空,漫天都是飄散着的枯黃落葉,一股寒流就帶過來整個冬天了。
程筱溫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她穿着小學二年級的校服,頭上扎着兩個羊角辮,是她媽媽早晨送她去學校的時候扎的,其醜無比,但是下午回來,她看到的,只有房間地面上,一大灘未乾的血跡。
白天看的媽媽還在面前,還能對她頤指氣使,但是晚上,她在醫院的太平間裡,看到了臉上蒙着白布的人,卻連一丁點走過去掀開的勇氣都沒有了。
旁邊站着的是醫院的院長,他是接到程家的電話專門趕來的,就是怕程家這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兒出點什麼事情,那他整個醫院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院長還專門叫了幾個值班的女護士,年齡跟她媽媽相仿的,可以哄着這小姑娘。
但是,程筱溫一個人在太平間裡站了有十分鐘,一動不動,只是靜靜地盯着那一牀蓋着屍體的白布。
院長有點慌了:“沒關係,你媽媽是好人,這是上天堂了,到另外一個世界裡生活了。”
程筱溫聽了這話有了一點動靜,她轉過來:“小三也能上天堂嗎?我媽就只能下地獄。”
院長聽了這話愣了一下,原本他以爲程筱溫是在哭,但是現在這個小姑娘轉過身來,眼眶一點淚水都沒有,黑漆漆的有點滲人了。
程筱溫不是不想哭,她是哭不出來。
這個世界上想她哭的人太多了,憑什麼偏偏就要遂了他們的願?
院長覺得,這個小姑娘,一點都不像是才上小學二年級的樣子,真是過於早熟了,他沒有來由地就想起來家裡剛上小學的女兒,心想一定要保留孩子最單純的童年。
程筱溫突然開口問:“什麼時候火化?”
院長說:“要看你父親的意思。”
明明是奶聲奶氣的童聲,卻偏偏就有那種威懾的感覺,院長的回答就好像是上級蒞臨檢查報告時候用的那種語氣。
院長不禁也有些奇怪了,挺直了腰桿,以保留在下屬眼中的尊嚴。
程筱溫聽了,轉身就走。
在醫院空曠的走廊上,院長遠遠地看着這個小小的身影,揹着一個非常俗氣的美少女書包,走向樓梯。
愣了一會兒,院長才反應過來,趕緊就招呼身邊的護士:“快跟着去,小心出了什麼事兒。”
不過,程筱溫根本就沒有走遠,她只是站在馬路邊,等着來接她的人。
一輛豪車從面前駛過,又十分平穩地倒退,最終穩穩地停在程筱溫面前。
一個少年從車中走下來,這個年齡段的程筱溫,已經開始有了觀察能力了,她擡頭
注視着面前這個少年的細緻眉眼,就在想,這個少年長大了,一定可以迷死很多女生。
他走過來,用手指挑起程筱溫的下巴:“這麼土的髮型都能搞出這樣的感覺,那個小三還是給了你一張漂亮的臉蛋兒啊。”
他的手指從程筱溫的下巴,劃到她的側臉,再按住她的嘴脣。
程筱溫微微動了動脣,用脣沿含住手指指尖,少年微微一愣,她就趁機直接張嘴就狠狠地咬了下去,面前的少年“啊”了一聲,甩手就給了程筱溫一個巴掌,她直接就栽倒在地上了,雙手按在了滿地的碎石頭子上,硌的生疼。
這是程筱溫第一次在嘴裡,嚐到了自己血腥的味道。
程筱溫也知道了,這就是她將來要走的路,這就是將來要一起相處的人。
她也記死了,扇她耳光的這個少年。
從那一刻,她就知道,從今往後,她要做一個鬥士,戰鬥到死。
…………
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冬天,2012年,又是一個冰冷的冬天,手指尖劃過的風都是冰冷刺骨的。
程筱溫在這個日子,來給那個作爲小三卻自殺的母親,獻上一束花。
幾乎每一年的這一天,她都會來給母親獻上一束花,有一次甚至買了粉玫瑰。
程筱溫站住腳步,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已經褪了色了,但是,這個女人年輕時風華絕代的美貌並沒有消退。
爲了讓她走進程家而自殺?
說出去鬼都不信。
程筱溫盯着這個墓碑看了一會兒,突然冷笑了一聲,把手裡捧着的花往地上一摔,然後扭頭就走。
這一幕,卻被在不遠處的一個身影看在了眼裡。
唐玉珏倚在牆邊,點燃了一支菸,問身邊的沈家小公子沈硯白:“幫我調查一下剛剛那個美人。”
沈硯白的信息很是靈通,當天就把唐玉珏要的這個“美人”的資料給收集齊了,還附帶了一張高清無碼大照片:“這是程家的私生女,八歲的時候進家門,第一天就把程家老二的手指頭給咬斷了,嘖嘖,美是美了,不過就是有點狠,反正我是無福消受。”
唐玉珏把資料從頭看了一遍,摺疊放進口袋裡,笑了笑:“你無福我有福了,這一次來S市有收穫啊。”
當夜,唐玉珏就去找了程傅秋,程家的大公子,公事公事談着就成了私事了,他讓沈硯白擺了一個場子,專門請程傅秋玩了一遭。
唐玉珏左手擁着一個長腿美女,順嘴就提起了:“明天在城西的唐氏莊園,我辦了一個酒會,我現在可是對你發了請柬了,到時候一定來。”
沈硯白在旁邊加了一把火:“聽說你那個妹妹不是寒假放假回來了嗎,也帶上吧。”
程傅秋一聽這,心裡立馬就跟明鏡似的了,笑道:“你是說溫溫啊,那丫頭可是渾身帶刺兒,唐少要是想上,最好先準備好鉗子,一根一根給拔掉纔好。”
這是程傅秋給唐玉珏的忠告,唐玉珏一聽笑了,推開身邊的長腿美女,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夠辣纔對口味。”
程傅秋也知道,這位唐家的七少向來不動真感情,要是玩那就一定只是玩玩,但是,受用無窮了,那個臭婊子的女兒,算是在這件事情上賺到了。
…………
第二天,程筱溫坐在餐桌邊吃早餐,對面的年輕男人又問了一次:“過兩天真的不用我送你?”
程筱溫照例低着頭,十分安穩地切着盤中八分熟的牛肉,淡淡地點了點頭:“嗯,不用了。”
因爲顧及到崔金娥和程長安都在,所以程筱溫喝了一口牛奶,又加了一句:“二哥。”
崔金娥幫程筱溫盛了一小碗水果沙拉,說:“簡聲,你還是送送溫溫吧,這次溫溫拿的東西多。”
“嗯,媽。”
程筱溫聽了他叫的這一聲媽,心裡就是一陣反胃。
大一剛入學的時候,都是程筱溫一個人坐車去學校報的到,現在說她拿的東西多了,簡直都是放屁。
不過程筱溫從小就見慣了這種虛僞,無所謂了。
等到程長安和崔金娥都上了樓,只剩下程筱溫和這個二哥還坐在餐桌邊,因爲這個家庭裡有規定,長輩沒有離桌之前,做晚輩的要做陪。
所以,一等程長安和崔金娥離開了,程筱溫馬上就甩了腿上的方巾,站起來就要往自己的房間走,沒有走兩步就被一隻手臂給攔住了。
程筱溫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簡聲,讓開。”
簡聲轉過來,雙手插兜擋在我面前:“怎麼不叫二哥了?怎麼辦,我就是愛死了你這種吃癟的樣子。”
程筱溫冷笑了一聲:“二哥?好,我告訴你,二哥,你這種野種就只配,跟我這種小三的女兒在這兒勾當。”
程筱溫知道用哪一種方式能打敗簡聲臉上的笑意,只要是能刺下去的,她就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簡聲收斂了臉上笑意,一雙眼睛顯得特別可怖:“程筱溫,你覺得咱們兩個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麼?你錯了,你纔是那根螞蚱,我是要吃掉螞蚱的螳螂。”
“進了程家你就真把自己當少爺了?”程筱溫冷冷笑了一聲,“祖宗都不認了,你怎麼不連姓也改了呢。”
簡聲直接就出手攥住了程筱溫的衣領,一句話從齒縫間蹦出來:“程、筱、溫,再讓爺聽見這幾句話,老子廢了你。”
這幾句話是壓低了聲音貼着程筱溫的耳朵說的,所以也就只有她能聽得到。
程筱溫既不掙扎也不說話,她瞭解簡聲這種人,越是生氣也就越是不露聲色,最後果真,簡聲一把鬆開了程筱溫的衣領,臉上只留了一抹淺淺的笑,勾了勾手讓她過去。
他修長的手指上,還帶着一道傷疤,那是2000年的那個初冬,程筱溫狠狠咬下去的。
如果不是到醫院及時給接上了,恐怕那根指頭就廢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