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柏看到一碗一碗擺上來的肉食,聞到他最喜歡的紅燒肉的味道,頓時跟個孩子似的歡喜起來,眼睛笑得都成了一條縫,對兒子讚歎道:“看起來,山莊這些學徒的手藝還不錯,絕對不輸給幾位大廚。”
“哼。”袁天野黑着臉,把臉扭到一邊去。
父親要吃肉,雖說自己爲他的身體着想,不讓他吃。但如果讓他心情不愉快,一着急上火再犯了別的病症,也是不孝。所以袁天野明知那天父親對三位參賽者使了個詭計,也沒有去阻止他們做肉食。可這會兒看到紅燒肉,醬鴨,燒鵝,香酥鹿肉,蔥爆羊肉,香菇燉山雞……全是肉食,他心裡怎麼都不舒服。
本來這些菜是由做菜的廚子親自上的,而且一邊上還應該一邊報菜名。但袁知柏不宜露面,便讓三個隨從上菜。上菜的順序倒是依着廚子上菜的規矩,一樣一樣地輪着來。最先上的是吳平強的,緊接着是夏山,最後是林小竹。
待得上到林小竹這一份菜時,無論是袁天野還是俞教習、馬教習,都眼盯盯地看着袁十的手,希望林小竹能如初賽那般,做出些什麼既有益於健康,又能勾住王爺食慾的新鮮吃食。
三個學徒裡,常有驚人之舉的就屬林小竹了,她能想常人所不能想,做常人所不能做的事,細心而又周到。所以對於她會做出什麼樣的菜來,大家一直很期待。
不過,當袁十從食盒裡端出第一盤紅燒肉、第二盤醬鴨時。大家便失望起來,俞教習和馬教習對視一眼。搖了搖頭,苦笑一下。兩人都存着同樣的心思——自己這兩位熟知王爺身體狀況和口味的老下屬。都沒能做出既讓王爺吃得健康,又合他口味的食物來,卻眼巴巴地指望一個學廚未到三年、從未見過王爺一面的十五歲小姑娘解決讓他們焦頭爛額的難題,還真是英雄末路了。
正當大家失望的時候,袁十卻看着手裡的第三盤菜,“咦”了一聲,擡起頭朝外面望了一眼。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袁天野和俞、馬兩位教習同時升起了疑惑,心裡知道必有蹊蹺。因爲袁十雖然喜歡繞舌,性子卻很沉穩。要不是看出了什麼端倪,不會這麼一驚一乍。但遠遠地看過去,那一盤菜似乎是燒雞,一塊塊整齊地碼在盤子裡,上面澆了滷汁,旁邊還用綠色的植物作點綴,綠綠的襯着醬紅色的雞塊,讓那雞塊顯得格外誘人。
“莫非,這是素雞?”三人心裡俱都懷疑起來。不約而同地望了王爺一眼,生怕他聽到袁十剛纔的一聲叫,湊過去看仔細了。如果林小竹這道素雞真能以假亂真,哄得王爺多吃幾口。甚至喜歡上了它的口感,以後就用它代替肉食,那就是大功一件。一定是要重重打賞的。
袁知柏雖然肥胖,卻不是一個反應遲鈍的人。否則也生不出袁天野這樣的孩子。他聽得袁十的那一聲叫,便心存疑慮了。待得他的寶貝兒子和兩位大廚都面露異色。他心下便明白那道菜恐怕有什麼問題。只是坐在那裡不動聲色,拿定主意一會兒走過去好好看一看。
話說,他最恨的便是素雞、素鴨之類的素菜了。明明是素菜,卻偏要做出葷菜的樣子和口感,就跟那些裝出高尚的樣子吃素、心裡卻時時惦記着葷食的素食者一樣的虛僞,欺世盜名,表裡不一。如果那真是一道素菜,那麼做出這道菜的學徒,就直接可以剔出第一名之外了。
袁十端完那一道疑似燒雞之後,又端了一盤油燜大蝦,接着是一道蟬翼黃瓜,最後是一碗魚丸湯。
“爺,菜上齊了。”袁十將菜上齊,又與唐安將擺了菜餚的長桌往袁知柏面前挪了挪,以便於他更好的吃到這些菜。
原定着袁天野和唐寧遠陪他一起吃飯的。可這會兒袁天野跟他生氣,這頓飯便由着他一個人吃了。袁知柏也不在意。只要有肉吃,一個人吃飯還是幾個人吃飯,都沒有關係。
三個學徒做的菜,擺在桌上徑渭分明。袁知柏首先便走到林小竹那道素雞旁邊,用筷子夾起一塊素雞,仔細瞧了瞧,然後隨手扔回盤子裡,冷哼一聲:“便是做得再像,也騙不了爺。”
然後他揮了揮手:“這個人做的菜,可以端出去了。第一名,與她無緣。”
“什麼?”三位教習臉色驟變。林小竹做的菜,是大家最期待的了。可這會兒嘗都沒嘗一口,就被驅趕出局,這輸得也太慘了吧?
袁天野皺起眉頭,朝袁十看了一眼。
袁十開始一看王爺二話不說,直接就朝這邊來,還直接就夾起那盤子裡菜,心裡便直打鼓了。再聽得王爺說的話,差點沒暈過去。不用別人說,他就知道自己害了林小竹。現在袁天野這一眼雖然沒有任何情緒,然而袁十已知道,公子這回是真的生自己的氣了。自己往後,有可能不能待在公子身邊了。
袁知柏見袁十臉色變得蒼白,回過頭對袁天野冷哼一聲:“你別怪袁十。就算他不喊那麼一聲,你莫不是以爲憑着本老爺的舌頭,就嘗不出那是一道素雞了?”想到自己都那樣說了,這小學徒還不做他喜歡吃的東西,卻企圖拿這假東西來糊弄他,心裡極不高興,便是對自己那寶貝兒子,也橫挑鼻子豎挑眼起來。
俞教習聽得這句話,苦笑一聲,對馬教習搖了搖頭。一向不捨得對公子說一句重話的王爺,都能這樣說話了,看來這心裡的氣越發的旺了。林小竹這出局是定數了。
除了裡面的這幾句話,整個屋子一片安靜。所以雖然袁知柏的聲音沒有刻意放大,站在外面的林小竹三人全都聽到了。
三人各自做了什麼菜,既便開始時不知道,待把唐安等人把菜名一一唱出來,也是一清二楚的了。所以林小竹一聽袁知柏的話,便知道是她那道素雞惹了貴客不高興,並且嘗都沒嘗,就被剔除出局了。
她心裡一急,上前一步,施禮道:“這位貴客,不知您可有父母在堂,可有兒孫繞膝?”聽聲音,這位貴客應當不是年輕人了。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小竹。”夏山低喝一聲,想要阻止林小竹再說話。這屋裡氣氛壓抑,他們便是不知內情,也已感受到了。那位貴客,可是連公子都敢喝斥的人,可見身份地位有多高。他們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山裡的里正了。公子那通身的氣派,不知比里正高出多少,對於他們而言,就是山一樣的存在。而現在,來了一個比山還高的貴人,連公子在他面前都大氣不敢出。林小竹卻如此不分場合,大膽說話,大聲質問,這豈不是找死的行爲?
而跟夏山幾乎同時出聲,也怒斥一聲“林小竹”的,還有俞教習。俞教習這些年,幾乎把林小竹當成了親生孫女一樣看待。自然不希望她被責罰。要知道,王爺雖然不像瑞王那般手掌大權,還在他身上發生過幼子被害的事情,卻也沒有幾人敢輕看於他。朝中大臣,在他面前從來沒有人敢失禮的,更不用說像林小竹這樣的身份,這般大膽地來質問他了。
“哦?”袁知柏除了小時候被父皇斥責,很多年沒有聽人用這樣的口吻跟他說話了,不由感覺有些新鮮。擡起頭來,仔細地看了看站在廳堂中央的林小竹。那道珠簾,可以擋住外面人窺探屋裡的光景,卻擋不住裡面人的視線。只見那廳堂裡站着的,除了兩個高高大大的小夥子,還有一位嫋嫋亭亭的姑娘。這位姑娘大概十五、六歲年紀,一頭鴉黑的長髮之下,雪白的肌膚,鼻樑高挺,脣紅齒白;兩隻眼睛更如一汪清泉,又大又明亮;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看上去既然漂亮又可愛機靈。
“漂亮的小姑娘嗎?”他用餘光睨了兒子一眼,見兒子眼睛望着簾的那姑娘,眼裡又惱怒又擔心,心裡一動,感覺有意思起來。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輕輕哼了一聲,開口道:“老爺我,自然有父母、兒女。怎麼,小姑娘,你有何話要說?”
夏山的擔心,俞教習的憂慮,林小竹都感受到了。但話既已說出口,她便沒打算偃旗息鼓。作爲一個喜歡美食的人,一個喜歡做美食的廚子,她自有她做人做事的原則。就像跟袁天野提出贖身要求一樣,明知以後或許還會有更好的機會,但她還是在那個時候提出了請求,無非就是想要堅持自己做人的原則罷了。像貴客這樣只貪圖口腹之慾,枉顧自己身體的人,沒有讓她遇見也就算了。偏現在不但讓她遇見,還用他自己的錯誤來挑她的刺,想讓她閉嘴什麼也不說,她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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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這天下,是他的,也是她的。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三千里河山,一路錦繡。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數十載繁華,袖手天下。誰在煮酒梅子青,六十四卦機關都算盡。盛世江山,韶華輕負。敢犯我者,雖遠必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