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一生一火花

太郎太刀,五尺三寸,重二十斤。

刀身是平常大太刀的兩倍厚度,亦沒有開鋒,是一把鈍刀,與其說是一把「太刀」還不如說是一把重劍。如果是直刃的話,這重量和長度都可以跟陌刀一比了。

一刀下來,就算是打在盔甲上,也絕對不會如普通太刀或是打刀那樣只能擦出火星,而是像鈍器一般,一打一個骨折,完全不需要考慮是不是要切在關節等沒有保護的地方。

可以說,只要你有足夠力氣揮着這把大太刀,那敵人除了格擋又或是閃躲之外,是不可能用具足硬吃這一擊。

十分霸道,但是也因爲它的霸道,使用起來並不簡單。先不說刀的重量是平常大太刀的兩倍,更因爲刀的重心在刀刃前端,只要用力不當就很容易脫手。

如果戰鬥等於只揮出一擊,那手中的武器當然是越重越好,最好是那種重得一擊下來能砸出原子彈的威力。可實際不是理論,即使是阿犬也不可能每次都一擊打敗敵人,那種人物只存在於幻想世界。

所以,就算是對現存大部份冷兵器都有涉獵的阿犬,要輕鬆揮舞太郎太刀,仍不是一件輕易的事。不只因爲她站起來比這太郎太刀還矮一個半頭,也因爲這刀太重的關係。如果不是阿犬曾見識過真柄直隆的戰鬥方式,阿犬覺得這把刀絕對不是合格的大太刀,是一把殘次品。

可是阿犬見識過,更跟真柄直隆戰鬥過。要是阿犬能像真柄直隆那般單手又狂暴地揮舞這太郎太刀,在她面前的就不是仍騎在馬上的磯野員昌,而是像森可成那般在地上打滾的磯野員昌了。

「真是個問題兒啊!」阿犬看了一眼右手上握着的太郎太刀,一手拉近了黑色號的繮繩。

阿犬身下的黑色號上一任主人也是真柄直隆。跟兩代再生號比起來,黑色號不論是哪一方面都不遜於它們,但有一個更大的缺點,它的脾氣更臭。要是阿犬不拉住繮繩,這戰馬就會像放飛自我一樣狂奔,又或是用盡全力把背上的她甩到地上再踩兩腳。

事實上阿犬也真的被它甩到過地上一次,要不是她的反應快滾了兩圈,她可能就成爲戰國裡第一個被自己的馬甩到地上再踩死的武士……

「織田犬!」

磯野員昌並不知道那些有的沒的,在剛纔的那一次交擊,令他看到了希望。

是的,即使握刀的虎口生痛,磯野員昌還是可以感覺到阿犬並沒有傳言之中那麼可怕,又或是那麼令人絕望。至少他認爲自己跟阿犬的差距沒有天與地的距離,最多隻比他強上一點而已。

加上磯野員昌他發現身後只有數十個淺井軍武士跟進,本來應該跟上的朝倉軍全都脫隊。即使他再衝下去,也是無用功,不只要面對那必定會追來的阿犬,更一定是孤立無援,就像上一次在朽木谷外的破陣一樣,而且有更大的可能被圍攻。

——會死。

磯野員昌得出了再衝下去只有這個結局。

要是磯野員昌有捨死忘生的勇氣,早在大半個月之前,織田家信長就已經死在他的刀下了,雖然他的結局也必定是戰死……

性格決定了命運。

這位身穿黑紅色具足的武士,在這時下了一個對於後世大部份動畫監督﹑電影導演﹑小說作家都覺得正確無比的決定——

「死吧!」

磯野員昌咬着牙,提速,向阿犬直衝過去!

「有種……」

阿犬興奮了起來,她沒想到自己在這一場不是她作爲主角的合戰之中,也能有這種被衝鋒的機會。

不過在興奮之後,就是無奈。因爲阿犬現時其實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應對敵人的衝鋒,其實她連回撥過馬頭這個基本動作,都因黑色號的不聽話而比平常要慢。

要是這時身下的是再生號,阿犬可以很自然地來一個反衝鋒。即使是那頭來不及改名就死了的阿拉伯馬,亦可以提速來接下這一擊。

很可惜,阿犬身下的是不太聽話的黑色號。在拉緊繮繩之下,加速慢得可怕,而靜止在馬背上接下這一擊?阿犬的結局只會是被打落馬。

——豬隊友不可怕,決心跟妳對着幹的神隊友最可怕。

阿犬生出了這個想法的瞬間,磯野員昌已經在不到三十步的距離。她嘆了一口氣,然後放開拉緊的繮繩,她決定讓黑色號……放飛自我一會。

「嘶!」

怒號。

拘束的戰馬,主人被殺後的不甘成爲了它新的力量。

發力,沒有爪的蹄帶着踏碎地面的氣勢,狠狠地疾馳而去,揚起的泥土近兩米高,它用速度把背上的仇人甩下來!

……第二次。

阿犬第二次在這個時代感受到戰機升空般的加速度。上一次同樣在黑色號的背上,可是那次她被甩了下去。

這一次沒有,因爲阿犬早有準備。起動的一剎那,她進入了所有東西都變慢的狀態。只有在這種似是可以隨意控制身體的狀態之下,纔有把握不會被黑色號甩下去。

——啪啦。

三頭犬傳來了不堪負荷似的聲音,阿犬感覺到空氣變成了拳頭,一擊擊打在身上的痛楚。

太快了,快得連空氣都似是排擠她一樣,而這也是爲什麼阿犬仍堅持要騎這頭黑色畜牲,而不是把它做成馬肉刺身的原因。

轉眼之間,騎着馬衝鋒的磯野員昌已在眼前……

黑色號背上的阿犬,雙手握刀。

在磯野員昌的眼中,阿犬看到了疑惑,也看到了驚訝,不過最多的還是恐懼,不是作爲武士,而是作爲生物本能上的恐懼。

揮出去——

嘭!

沒有鏗鏘聲,交擊所發出的就像是強行壓抑的氣流在無法制止之後,造成重大爆破的悶哼。

一擊而沒。

不論是關注着戰場的織田軍武士,還是奮戰中的朝倉軍武士,都在現場看到了一次升上高空的煙火!

不同於祭典時那單調的顏色,這一次是由紅色﹑白色﹑黃色,還有一點黑色所組成。而氣味亦不像是沒有完全燃燒的硫磺,更沒有阻礙觀賞的硝煙,只有帶着腥鹹的氣味和增加氣氛的紅霧。

——滴滴滴滴……

落下那一點點的餘燼,染紅了姊川。

阿犬拉住繮繩,單手握刀,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年紀上來了之後,她發現以前沒有任何負擔的狀態也變得不再輕易,只一會,疲累感就開始涌現。

再回頭一看,只有那一匹沒人騎的名馬在戰場上獨自奔跑着,彷彿在找尋它的主人一樣……

——姊川的十一段崩。

成爲了磯野員昌一生之中,最後亦是最爲燦爛的火花!

回: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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