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夏轉秋景,微涼。
一處仙山絕峰,落霞與孤鶴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鐺~鐺~”
暮鐘敲響,震人心魂。
仙山之下的村民聽到聲音之後,皆是收起了農活,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回家中。
晨暮響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這個敲鐘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主角——馮摯。
他自那日以後便被佛無淚帶走,遠離了偏鎮,遠離了塵世。
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一月,而馮摯在此期間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血眸消泯,恢復清澈。
只不過,他偶爾露出的神情讓旁人看了就會心疼,好似孤寂的只剩下了他一個。
鬆開敲鐘的木槌,馮摯走下高臺。
此時,守在臺下的丫頭笑吟吟說道:“哥哥大人,快回去啦,不然你又沒飯吃。”
“嗯。”
馮摯柔聲回道,旋即習慣性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因爲玲瓏叫馮摯哥哥的緣故,所以佛無淚也將她帶回了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東乘佛宗,天外仙山。
佛宗與玄冥山類似,皆有屬於自己的地界,基本上連綿萬里,而此處就是佛無淚所駐守的佛寺——秋楓寺。
此地,仙山有秋楓,秋楓棲霞,故此得名。
馮摯牽着玲瓏走在仙山小徑之上,腦海裡響起了雪兒的聲音。
“小黑,你決定了嗎?”
“嗯,是時候了。”
魂府之中的雪兒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昏陽照在兩人身上,將人,染得透紅。
兩人映着一片秋楓,將人,暈在其中。
秋韻。
暮鍾,晚楓,一路同。
......
“你來了。”
一名佛者面朝夕陽晚霞,聽着背後的腳步聲,閉眸低語。
馮摯耳力極佳,腳步一頓,旋即對着禪坐的佛無淚說道:“我來了。”
似乎已經猜到了他的來意,佛無淚喃喃說道:“明早,就不送你了。”
“嗯。”
“我從你這聲“嗯”中,聽出了你的迷茫。”
馮摯一怔,旋即張了張嘴,不過最終還是什麼話也沒有說。
“欲言又止,看來你對過往還有點迷惘。”
他聽完之後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回道:“過往既是過往,我已經回不去了。”
“比起刻意的遺忘,銘記纔是從過往走出的最好方式。”
“我並不是在迷惘,而是在喟嘆曾經。”
佛無淚聽罷,低吟一句:“阿彌陀佛。”
隨後,只見他緩緩起身,然後面向馮摯說道:“施主能有如此覺悟,看來我可以放心讓你下山了。”
“嗯。”馮摯笑着回了一聲。
晚霞似乎在一笑之間顯得更加醉人,佛無淚繼續說道:“這一個月的時間裡,我能夠看得出來,不管是心境還是修爲你都成長了許多。”
“我現在問你,每日晨暮鳴鐘、粗茶淡飯的滋味如何?”
馮摯思忖了片刻,忽然笑道:“確實不怎麼好受。”
佛無淚瞬間一笑:“哈哈,與我當初所感相同!”
馮摯一怔,奇道:“你當初也像我這樣?我還以爲你肯定能夠樂在其中呢!”
“哈哈,我沒你想象的那麼賤骨頭,誰願意遭受這些罪呢?”
馮摯愕然無比,沒想到對方作爲一介佛者竟然認爲修佛是一種折磨。
“那你何不還俗,隨我蕩跡天涯,也算是有人保護我了。”
“貧僧老矣,早就不念及天涯海角了。”
馮摯聽罷眉毛一挑,疑聲問道:“看來佛無淚亦有一段難以揭題的過往?”
“阿彌陀佛,衆生皆有過往,因果,心魔。”
聽到心魔兩字,馮摯奇道:“那你的心魔是什麼?”
身爲佛者,應該早就斬去了心魔,而佛無淚卻是肯定的吐出了兩字。
“無淚。”
馮摯愕然以對,不太明白對方所說的意思。
佛無淚的心魔是無淚?
無淚的意思是不會掉眼淚,還是另有它意?
就在他想要細問的時候,佛無淚突然轉身,旋即一道金光迸出,佛劍誅邪便插在了馮摯身前。
“佛無淚,你這是?”
馮摯雖與其相差不知多少個年頭,但是一直以來都是以平輩論交。
“此行下山,必定多生是非,佛劍誅邪贈你傍身。”
佛宗不二法寶,對方竟然說送就送,不知道該說對方闊氣,還是兩人感情真摯。
看着身前彷彿有着一絲不捨悲鳴的誅邪劍,馮摯當即回道:“佛無淚,擡愛了,我已有佩劍。”
“此乃佛劍,上斬邪佛,下斬真魔,不入你法眼嗎?”
肅然無比的聲音響起,對方似乎有些不悅。
馮摯聽着語氣,訕訕一笑:“並不是嫌棄,而是不想讓它在我手中蒙塵。”
馮摯已經有了雪摯劍、擎天劍,如果再拿一把佛劍的話,估計真的使用不過來。
本來馮摯還以爲對方肯定會體諒他的,誰知佛無淚怒目一瞪,難得的呵斥道:“我讓你拿着就拿着,冥王是你放走的,我相信你終有一天要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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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循環因果自有定律,既然是你放走的他,那麼我相信也該由你收拾他。”
再次聽到“冥王”二字,馮摯不可避免的一怒,不過很快就將情緒壓抑了下來。
只聽佛無淚繼續說道:“你拿着佛劍誅邪,他日一定大有用處。”
馮摯默然以對,仔細審視對方所說的話,他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究竟是什麼地方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見對方執意如此,馮摯唯有一嘆:“好吧,我收着便是。”
語畢,他拔~出佛劍,惹得一聲輕吟。
“錚!”
金光閃耀,猶如豔陽,不過佛劍明顯在對方手中的時候更加耀眼。
微微搖頭,馮摯心道:佛劍吶佛劍,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主人。
隨後,他往口袋裡一送,佛劍誅邪便被送進了無盡空間。
佛無淚見此,稍顯心安。
“我已經將佛劍上我的氣息抹除,從現在起你就是他的新主人。”
怪不得感覺光芒黯淡了許多,原來是因爲這個緣故。
不過馮摯覺得對方有些決絕,說送人了就一點留戀都沒有。
“那我就謝謝前輩了。”
喜得佛劍,換做是誰都會高興,於是他叫了一聲前輩。
佛無淚點了點頭,旋即問道:“現在,你明白了修乘的意義嗎?”
修乘,修煉乘力。也就是掌握力量。
馮摯思忖了片刻,隨後凝聲回道:“人凌駕於力量之上,我覺得我現在明白了很多,雖然還不算是徹底明悟,但是我覺得自己觸摸~到了自己想要的屏障。”
以前,他一點頭緒都沒有,而現在經此大變,他已經領悟了很多很多,雖然代價讓他有些不願負擔,但總歸是心境成長了許多。
“嗯。能夠觸摸~到屏障,那麼也就意味着很快就會突破屏障了。”
馮摯一直以來都只是算作小乘巔峰,而現在已經觸碰到了中乘之境的壁壘。
小乘之境修煉軀體,而想要突破的關鍵因素既是心境上的蛻變。
只有心境上發生了質的蛻變,修爲才能夠更上一層樓。
也就是爲什麼修乘需要理由,而突破更需要意義的緣故了。
他差不多已經掌握了自己戰鬥的意義,不是爲了別的,僅僅只是爲了守護,守護自己身邊的一切。
在經歷狐媚兒與流蘇白事情以後,他已經徹底明白了過來,他不想這樣的事情繼續發生,所以他必須變強。
這世界,強者爲尊。
只有強者,才能守護自己的身邊人,讓他們幸福安全的生活下去。
所以,他要變強,這也成爲了他變強的理由。
玲瓏就是他現如今的精神寄託,他絕對不能容許對方出事,如果誰要是侵犯了她,那麼馮摯鐵定是化身閻羅,定斬不赦。
這麼想着,他看了一眼在自己身邊呆着的玲瓏丫頭。
玲瓏似有所感,於是擡眸一笑,柔情無比。
這一個月的時間,不止是馮摯有所蛻變,玲瓏亦是如此。
比起曾經的玲瓏,現在的她更像是一個女人了,擁有着似水柔情,以及不弱他人的聰明智慧。
只不過這些她都還沒有讓馮摯發現,因爲在他身邊,玲瓏只需要乖巧聽話就夠了,或者是說賣賣萌撒撒嬌,就可以讓馮摯找到活下去的勇氣。
玲瓏心知自己已經成爲了對方的精神寄託,所以她也不急着向對方展現自己的變化,那樣說不定反而會讓馮摯陌生,感到不適應。
於是,在他的眼裡,玲瓏還是那個玲瓏,乖巧聽話的小丫頭。
看着兩人甜蜜的對視,佛無淚微微一笑,眼眸中卻是藏着一抹擔憂。
他有些顧慮眼前的小丫頭,因爲他覺得玲瓏絕對不簡單,或許比馮摯染了血眸更加可怕。
其實,他的血眸就是來源於體內的玲瓏血,也就是來源於玲瓏。
他倆體內流淌着一樣的血液,一半玲瓏血,一半天譴神血。
而他倆特殊體質融合在一起,便是所謂的天譴玲瓏體。
從某意義上來說,這是一半邪惡,一半神聖的體質。
在他們的身上,佛無淚看不出絲毫端倪,但是他曾經偶然撞見馮摯給玲瓏喂血的情況,所以心中自然是有些生疑。
雖然事後他聽了兩人的解釋,也對其網開一面,但是這心中還是有些不適的。
畢竟,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害了蒼生,還是拯救了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