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盡,他並未放下自己的酒杯,而是繼續斟滿了酒,接而看着我道:
“一醉方休?”
果然他不想與我同眠,他還是沒變。
不喜歡的人與事,分毫也不想碰。
一杯又一杯,燭火換了好幾盞。他漸漸醉了神,我飲酒甚慢,他也並未勸酒,只是自顧自地灌酒,似是有無窮心事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與我這樣莫名成親,他定然不好受罷。
見他醉意朦朧地斟酒,神情盡顯疲憊。我不由得酸了鼻子,眼眶立馬溼潤了起來。蕭承可是我用命也要換回來的心上人,爲何如今卻因我而變得這般疲憊。
當初自己確是不應應了他的提議的。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拂拂他的頭髮,蕭承忽而放下了酒杯。直直地看着我,我卻移了目光,瞧着他的衣衫。
“你爲何這般傻呢……”
蕭承微皺着眉頭,半睜着眼。他忽而握住了我的手,溫熱的手包裹着我略顯冰涼的手。
他握得有些緊,我費了好大勁都鬆不開。
或是我根本不想鬆開。
“你後悔麼……”
聽罷此言,我擡了眼眸,直直看向他。他臉頰微紅,酒應是上了頭,神智應該也有些不清了罷。
“不悔。”
他忽而起了身,一把抱起了我,步伐卻未因醉酒而有半分不穩。
“雲澈,對不住......”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將我禁錮在牀頭,輕柔地取下了發冠,手指順勢撫了撫我的臉頰。鋪天蓋地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來。
我聽見,蕭承喚我。
喚我
“澈澈。”
翌日陽光大好,我早早醒了神。坐在榻上瞧他熟睡,昨夜是我奢求,此去獄中也不再有憾了。
屋中仍然瀰漫着濃郁的酒氣,我瞧着桌上打翻的酒瓶。若不是這幾瓶酒,他又怎會與我一夜溫存呢……
我又湊近了些許,嘴脣停在了他眉間不遠處,我想吻吻他,可我沒再有任何動作。
我終是決定安安靜靜地離開了,吻他只會讓自己更加深陷其中罷了。我怕自己後悔,怕自己就想這樣當一輩子逃犯。
踏出門去,院子裡每個角落都被陽光照得乾乾淨淨,一簇簇花還是那樣熱烈地綻放着,與昨日一樣,好像什麼都未變,彷彿我還待在昨日,還是那個心底忐忑準備嫁與他的少女。
我轉身掩了掩竹門,最後瞧了一眼他枕在牀榻上的模樣,這樣一眼就足夠我記一輩子了罷。
畢竟我的一輩子也不長呀。
院中那棵桃花樹沒有到盛開的季節,此刻風過,只有一樹綠葉沙沙作響。我行至樹下,將那年求得的平安符繫上一縷紅綢帶。它掛在樹枝上,隨風晃啊晃。
我想,來年桃花開了,紅綢與一樹繁花定然十分好看罷。
我不禁閉了眼,合十祈福。
願我的心上人平安喜樂,得償所願,琴瑟和鳴,子孫滿堂。
我忍住了想要回頭的衝動,一股勁兒地朝前走去,越走越快。像是要逃離這個地方,這個能讓人溺死的夢境。
這些都是片時春夢罷了。
奇怪,眼淚又不自覺地掉下來了。幸好,林子裡清早露氣重,不一會兒我的面頰就溼了,也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露水了。
但它們怎麼都是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