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付前當然知道雨已經停了，但李敏如此鄭重其事地提出來，讓他一下來了興致。
“大約十二秒前。”
而作爲專業人士，他隨口給出了一個答案。
“有什麼問題嗎？”
“不對勁兒……蕾切爾，到外面看一下。”
看得出來，因爲某種擔憂，李敏不自覺地想做一個搖頭的動作，可惜並不成功。
不過這個嘗試卻是把呆住的蕾切爾驚醒。
“李敏，真的是你的聲音……怎麼會這樣？”
強烈的情緒如同決堤之水，她沒有急着聽令行事，而是下意識地問道。
這反應其實還是情有可原的，畢竟她的整隻右肩膀，大部分已經被李敏的頭顱取代，就像燒融的黃油裡嵌進一顆圓球。
再向下的胳膊也是廢掉，完全不聽使喚。
任誰一轉頭在身上看到這麼一幕，也很難控制情緒。
“是我。”
李敏聽得出有些急，但還是耐心解釋。
“方先生果然手段超凡，居然能用這樣的方式加速身體的崩潰，並找到那一點機會切斷聯繫，只要稍晚一點，我怕是就會跟污染重新融合……”
聽得出來，整個過程中，李敏應該還是比較清醒的。
“我現在處於很特殊的狀態，也正是因爲這一點，能夠融合在你身上暫時維持生命，後面我會想辦法儘快分離出來，讓你的胳膊恢復正常。”
“我不是這個意思。”
稍微有些理解剛纔自己看到的東西，聽到李敏後面的話，蕾切爾十分堅定地搖頭。
“是你就好，一條胳膊根本不算什麼，不要急着冒險，你這個狀態不會很痛苦吧？”
下一刻她甚至眼珠靈動地轉了轉，開起了玩笑。
“其實仔細想想這還挺不錯的，現在你可以隨時給我出謀劃策了。”
看得出來，相比於好友死亡，蕾切爾對這個結果真的很滿意。
“還好，至少五官都很聽使喚，比前段時間已經好太多了。”
似乎被蕾切爾的情緒感染，李敏語氣也輕鬆了一些。
“唯一有點兒可惜的，頭髮應該是一根都不剩了吧？”
“確實……”
蕾切爾猶豫了一下，這種些微小事，沒有選擇善意的謊言。
“凡事往好處想，你禿了，也變強了。”
沒想到的是，下一刻竟是神秘莫測的方先生出聲寬慰了一句。
“什麼都逃不過您的眼睛……雖然感覺到狀態很詭異，但毋庸置疑，我的位階提升了。”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迴應這安慰，李敏稍一沉默，坦誠了自身的變化。
“無論如何，算得上因禍得福，再次感謝。”
“蕾切爾，去外面看看吧。”
對目前情況表示滿意的同時，她再次對着宿主發出指令。
“好。”
得知好友甚至升級了，一時更加振奮的蕾切爾麻利地做出響應。
“這……怎麼回事……”
然而當她快步走到洞外，映入眼簾的景象，卻是讓她再次呆住。
……
“那是一棵樹嗎？”
迴應蕾切爾的，首先是李敏的疑問。
因爲視角原因，她只能看到天空的方向，然而依舊是驚駭不已。
“不是。”一旁的付前否定了她的猜測，同樣打量着那絢麗一幕。
卻見剛纔那昏沉的天空，隨着暴雨驟停，此刻依舊昏沉。
但神奇的是，這昏沉居然被切成了一個鋒利的三角形，僅存在於頭頂位置。
三角形的一側，赫然是清澈剔透的碧空，再往遠處，甚至能看到灼熱的太陽。
而它對應的下方海面，灰白潮汐的反光居然也是灼目。
就這樣，一片片截然不同的天空，形狀各異的嵌合在一起，密密麻麻地籠罩在頭頂。
一眼望去，真有點兒像一隻巨大的樹冠蓋在那裡。
可惜並不是。
在付前看來，那似乎是同屬於灰燼海的不同部分，以無法理解的方式交錯在了一起。
三人所處的浮島，就是其中一片。
而嚴格按照方位來算的話，離開灰燼海的方向，此刻赫然是一片嶙峋的灰白礁石，被旁邊一個巨大漩渦不斷撕扯。
雖然剛纔在洞裡，付前就意識到外面有變化，但這變化之大，依舊是挑戰人的想象力。
“蕾切爾，讓我看一下四周。”
李敏的聲音裡，已經有了明顯的焦急。
“好。”
意識到又有鉅變，蕾切爾沒有多問，當即彎下腰來，轉了一週。
李敏臉的朝向實在有些彆扭，導致她的姿勢也是相當扭曲。
“這個是……”
看得出來李敏是真的有些被嚇到，都忘了讓蕾切爾稍息。
“奇蹟？”
付前直接用了剛纔學到的概念。
感覺即便是李敏舉例的幾種情況，都沒有眼前這一幕更貼合這個詞。
“是的。”
李敏肯定了他的說法。
“認識嗎？”
“不是特別確定，但跟老師描述過的一種有點像。”
居然還認識？
那位克拉琳女士是不是太博聞強識了？
李敏的回答讓付前再次感嘆一聲。
以這位女士的成熟穩重，既然這麼說了，那至少應該有八成把握。
原以爲自己一番暴力刺激之下，灰燼海終於有了異樣反應，沒想到居然還是奇蹟重現。
“老師的描述裡，稱呼它碎冕。”
此時不等付前詢問，李敏就主動分享起所學。
“它最鮮明的特點，就是充斥着樹狀裂痕的天空，那也象徵了它的本質——灰燼海里的不同區域，在奇蹟的力量下，被強行拼湊在了一起，形成一個特殊整體。”
“有關它的信息很少，同時跟一些湮滅生靈的奇蹟相比，陷在裡面並不會面臨直接的傷害。”
“但跟破碎的表象不同，碎冕有一個與衆不同的本質屬性——穩固。”
“據說它是唯一一個不會隨時間消散的奇蹟，所有成型的碎冕，都會永恆飄蕩於灰燼海內部。”
“永恆？”
倒確實是違背直覺，不僅奇蹟現身，還是這麼稀罕的奇蹟嗎？
付前眉頭微皺。
“是的，我寧願希望自己判斷錯誤。”
李敏聽上去也是憂心忡忡。
“如果真是那東西，代表我們被放逐到了一個監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