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應邀前來參加宴會的賓客。基本都認識越城和宋祈恩,大概也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因此很識趣的沒有圍攏上來。和這兩個人保持着幾十米的距離,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隨意閒談。
面對宋祈恩的挑釁。越城的反應一向是很淡然,他摟過我肩膀。淺笑輕語:“我對之之很有信心,因爲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不會用現在的安穩,卻換一個根本不可靠的承諾,比如宋總口中的榮華富貴!”
越城的話說完,宋祈恩眉頭微皺。片刻,他才釋然的笑笑。像是自言自語的說:“原來你都知道,那以後我似乎就不必再顧忌被你發現,越城。好戲纔剛剛開始,你我之間。總要做個了斷!”
越城表情淡然,靜靜的聽完宋祈恩的話,說:“隨時恭候。”
說罷,不等宋祈恩在有所反應,他摟着我走出楊家大宅。走出門口的那一瞬間,我忍不住長長鬆了口氣,腳下一軟,感覺整個人都要虛脫了一般,險些跌倒。
好在越城眼疾手快,將我扶助,他側頭看我,面色凝重。即便他不說,我心裡也清楚,與宋祈恩撕破臉,大概是越城最不願意做的事情。
上層的圈子就是這樣虛僞,明明都不喜歡對方,但還都要保持表面關係的良好,甚至在對方有困難的時候,還要給予象徵性的幫助。
人是羣居動物,即便你背景強大,人人懼怕,可要是沒了複雜而龐大關係網的支撐,也會如空中樓閣,隨時都可能垮掉。
“對不起……”
“易之之,記住以後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因爲沒用!如果你真的不想給我添麻煩,就稍微長點腦子!我不喜歡沒腦子的女人,你知道的!”
越城說到這兒,手上一用力,直接將我攬入懷中。
“這場遊戲裡,你能否全身而退,就看你是不是足夠聰明瞭。”
不帶任何掩飾的話,直白的點出一個事實,在越城和宋祈恩這場較量中,他並不能護我周全。
面對這樣不帶一絲感情的“善意”提醒,我有點悵然若失,我以爲這件事是改變我和越城關係的契機,但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我和越城的關係,不進反退,好像比以前更加糟糕。
“謝謝城哥提點。”停頓片刻,我說。
“我只是不想被你拖累,所以,不必感謝我。”越城的語氣很是冰冷。
我聳聳肩,不在搭話。
越城送我到小區門口,一路上,我們都沉默不語,我不知該說什麼,怕多說多錯,而越城多半是在思考下一步該如何防範宋祈恩。
如他們這樣,掌控龐大集團的人,哪怕只是分毫錯誤,都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經濟上的輸贏尚在其次,身後利益集團的安危才更重要。
到地方我下車,越城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調頭就走。看着他車子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頭,我心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往家走的路上,我又忍不住計算起,我跟越城簽訂的合同,還有多久到期。我並非不想跟越城同甘共苦,只是我沒那個能力,如果不能替他獨擋一面,那還是不要做,活兩集就死的炮灰好。
我上樓時準備開門時,對面的房門輕聲打開,我下意識回頭,就看見從裡面走出個穿着印有凱蒂貓團案休閒服的年輕女孩,她手裡提着垃圾袋,她看見我,很友善的點點頭說:“你好。”
大概是我習慣住在這裡人的冷漠,面對她的熱情,我稍稍有些微怔,但好在我很快反應過來,也笑着向她問好。
“我叫蘇暖暖,南城人,今天下午搬進來的。”女孩將手中垃圾袋子放在地上,很認真的跟我介紹,樣子有些拘謹,看上去有點像是剛出校園的女學生。
我手中拿着鑰匙,聽她碎碎念:“我第一次來海城,沒什麼朋友,那個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還請多多關照。”
話說到這裡,她像是響起什麼,忙不迭的轉身進了屋子,再回來時,手裡多了個托盤:“這是我做的抹茶慕斯,抹茶是我從日子帶回來的,超好吃。”
說着,蘇暖暖撓了下頭髮,大概也意識到自己這樣自賣自誇不太好,就跳過這段,繼續往下說:“下午的時候就想給你送去,可惜你沒在家,我想現在送來也不會太晚是不是?”
我接過蘇暖暖手中的托盤,客氣說:“謝謝你的禮物,看樣子就很好吃。”
我並不是個擅於跟人交際的人,或者更確切說,我在越城身邊這兩年,已經學會把自己當作刺蝟,見到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先把渾身的刺都豎起來。
儘管這個叫蘇暖暖的女孩看上去很討喜,但我已經習慣了防備,因此並不太想跟她走的多親近。
我故意將大門鑰匙亮出來,用手指了指門,淺笑說:“禮尚往來,我應該請你去家裡坐坐,可惜……”
我的話尚未說完,蘇暖暖用手拍了下頭,很是自責的說:“真是抱歉,你肯定累了,我還拉着你說了這麼久的話,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也……”
她話說到這裡,猛的低頭看了眼地上放着的垃圾口袋,又看看我手中的托盤,臉一下子就紅了,慌忙解釋:“我洗過手纔拿蛋糕的。”
縱然我在冷漠,也忍不住笑了,蘇暖暖慌張的樣子讓我想起同樣生活在南城表妹。
“我叫易之之,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就過來找我。”
莫名,我開始放下僞裝,聲音輕快的對她說。蘇暖暖的眼睛閃出星星般的光芒,一個勁兒的點頭,興奮的小臉更加紅暈。
如果不是她真的內心單純,那就是演技太好。相比後者,我更願相信她是前一種人。
我們之間的交談,在我真正拿鑰匙開門時停止,儘管我對她印象不錯,但並不覺得有必要邀請她進來坐坐。
蘇暖暖在我開門的時候,提着垃圾袋子,哼唱着輕快的曲子,快步往電梯間走。
我進到房間,屋子裡一片漆黑,我沒着急開燈,而是將後背緊貼在冰冷的大門上。
一扇門,似乎隔絕了我跟正常世界的聯繫,我再次迴歸成那隻時刻防備的刺蝟。宴會時我將手機調成了靜音,現在拿出來看,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還有微信留言。
電話有張楠打來的,也有麗娜打來的。
看了下時間,十一點多,這個時間段,麗娜多半是在服侍老劉,想了下,我最終回撥了張楠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尚未等我開口,那邊就傳來張楠略顯焦急的聲音,她說:“之之,你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好不好?我不是有意那麼做,我……”
“解釋什麼?”我聲音冰冷的問。
仔細想想,我對張楠還算不錯,至少在這個圈子裡,讓人挑不出什麼。當年她跟他老公在南城那邊混的風生水起,她老公是道上大哥,結果帶着自家小姐在外面逛街時,被十幾個人亂刀砍死,當場成了血人。
他死了不說,留給張楠一大筆外債,賣了別墅豪車,張楠帶着所剩無幾的存款,以及還未離她而去的小姐揮師北上。
這個圈子,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南城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海城這邊。大的夜店,已經有常駐的媽媽桑,張楠搶不過人家。小的夜店,又不敢收她,怕惹來麻煩。
當時我也是初涉這個圈子,並不懂得裡面的門道,她找到我,我看她可憐就同意讓她在幽藍幹。
拋開張楠的人品不說,她能力還是很強,手下的小姐,一個個功夫了得。必須承認,幽藍能在業內快速崛起,除了越城暗中的幫忙,張楠得佔一大半功勞。
可惜,她這人吃裡扒外的毛病,總是改不了。之前,她小打小鬧,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她算計到我頭上,我肯定是不能容忍她。
我在電話這邊沉默不語,張楠在那邊契而不捨,說我們在一起幾年,情同姐妹之類的話。方纔她聲音只是略帶哽咽,現在她已經開始小聲抽泣。
我嘆了口氣,心中明白,這事情如果不徹底了斷,張楠還是會不斷騷擾我,畢竟圈子裡,像我這樣好說話的人並不多見。
被她吵得心煩意亂,我冷冰冰說:“好,看在咱們兩年交情的份上,我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但記住,機會只有一次!”
張楠在電話那邊沉默下來,片刻,她纔再次開口:“謝謝你之之……”
沒等她說完,我直接把電話掛了,即便給她十次八次機會,我心中篤定,她仍舊不會說實話。
在圈子裡混的時間久了,謊話也變成了真話,真話反倒讓人懷疑。
我在黑暗中緩步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居高臨下,便能看見遠處街道上的車水馬龍,海城,果然是名副其實的不夜城,在這裡,有太多追逐夢想不成,而後自甘墮落的人。
霓虹燈光閃爍,恍惚間,我又想起在宴會上的遭遇,一時間,心頭無比紛亂。
手機響起時,把我嚇了一跳。
來電顯示是串數字,號碼卻不陌生,我猶豫了下,還是接聽。
“還沒休息嘛?女人睡得太晚,會很容易衰老的。”
許哲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帶着些許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