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把章:以人爲鑑

羅列出來的關於任潛悠的記憶,是一個及其龐大的數字,而任潛悠發現那上面還被人爲地分成了“傳聞”“親見”“想像”三個部分。

傳聞,親見,想像,很直觀,任潛悠可以想像出這三種記憶有什麼不同。

任潛悠先選擇了一個時間在今年春天,親見屬性的記憶,然後,眼前突然一變,似乎有什麼東西融入了任潛悠自己的意識裡。

任潛悠發現自己已經身處老城的學校裡。

“真懷念啊……”任潛悠左右看着,他發現自己並不是以“老四”的身份出現的,而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出現的,整個場景略微有些灰暗,細節部分不怎麼明顯,看來老四並不是一個細心的人,不過基本的位置以及各種光影效果還是很符合常理的。

那場景是學校裡的葡萄迴廊,任潛悠經常在這裡呆着,夏天的時候這裡很涼快,冬天的時候,這裡又沒有人,更重要的是,這裡距離學校的小圖書館非常的近。

任潛悠輕輕摸了一下那粗糙的水泥柱子,觸感有些虛假,但是總體來說,還算符合顯示,而這種有着觸感,有着聽覺和視覺的地方,已經喚起了任潛悠心中的某種奇怪的感情,他似乎覺得自己的眼睛溼潤了。

而在着整個場景的中間,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

他手捧一本書,正打算看,而眼角一翻,已經看到了老四。

任潛悠可以看到自己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讓本來土裡土氣的小子突然露出了一絲的鋒芒。

以前任潛悠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地穿着有什麼地方寒酸的,但是現在的任潛悠看過去,覺得那個少年果然是從頭到尾都透着土氣。

自己果然變了好多啊……

現在的自己,竟然已經看不慣半年前地自己了。而若不是現在看到,他也已經無法想起自己往昔的樣子。

實在是太遙遠了……

任潛悠輕輕的嘆息一聲,走到了那自己的身邊,回頭看過去。

老四還是那橫行霸道的樣子,身邊依然帶着他幾個狗腿子,看到了任潛悠,他的面上已經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如果不是現在看到,任潛悠已經想不起來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了,這個傢伙似乎被自己劃了一刀,然後跑去包紮吧。而就是那一天的晚上,自己遇到了黑衣……應該是吧。

任潛悠自己也有些記不清楚了,他總覺得。有些事情自己是永遠也不應該忘記的,偏偏自己已經忘記了。

人,真是口是心非地生物啊。

任潛悠靠着一顆水泥柱子,看着老四把那時候的自己頂在柱子上,然後惡狠狠地把自己的錢勒索去。不知道爲什麼,任潛悠突然有一種格外懷念地意味……

如果能夠回到過去多好啊,就算這過去並不是多麼的美好。但總是如此的有誘惑力,爲什麼人總是無法回到過去,無法再經歷一次讓自己感動的,讓自己改變的,讓自己發奮地那種種的事情呢?

時間之所以是無情的,是因爲同樣地事情,人永遠只能經歷一次。

就算是如同哥哥那般強大的讀寫者,也不例外。

“嗤啦……”任潛悠的紙刃已經劃破了老四的皮膚,老四卻兀自沒有發覺。正和自己的狗腿子一起嘻嘻哈哈的離開,任潛悠蹲下去,從下面看着那時候自己倔強的面孔,輕輕地揮了揮手:“過去的我,你好……”

然後整個世界突然碎裂,因爲老四對自己的記憶到此爲止,這裡面有甚多說不定都是自己地記憶所補充的,而並不是老四的記憶。

從那記憶中離開之後,任潛悠已經沒有了再看過去的自己的想法,而那些關於自己的傳言,不用老四說,他也知道。

不如……看看這些天來老四到底做了一些什麼吧。

任潛悠把記憶按照時間順序來排序,然後隨便選了幾個關鍵字,隨便挑選了一個記憶,走了進去。

那記憶有些模糊,似乎老四當時的狀況並不好,任潛悠只能看到這是一間病房,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夾雜着腐爛的氣息,而牀上躺着的那人,如同木乃伊一般,整個身體都流出奇怪的膿水。

這是誰?怎麼回事?

任潛悠擡起頭,然後兩個遺像突然映入了眼簾!

這兩個人任潛悠認識,那是迷金剛和冰金剛!

他們……對了,他們是被金鐵和白衣殺死了。

而牀上這個人,應該是藥金剛吧……

任潛悠走到了牀邊,他發現自己無法觸摸牀上的藥金剛,似乎是因爲老四從來沒有觸摸過他,所以記憶中無法調集出觸摸藥金剛的那種觸覺,如果這是在現實中,任潛悠也不會想要觸摸他的,看到他身上流出的膿水,就已經夠噁心了。

不過……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任潛悠記得當時白衣告訴自己,他只殺掉了冰金剛,根本就沒有和藥金剛接觸纔對。

然後,一聲驚天的大吼聲響了起來,石金剛猛然撲到了他的牀邊,大聲號哭起來。

任潛悠的眉頭皺了起來,石金剛的話語裡一直在拼命的控訴着,咒罵着,似乎任潛悠他們纔是十惡不赦的壞人,而他們自己則是完全的受害者。

任潛悠換了一個角度想了一想,然後苦笑了,說起來,這些人竟然付出瞭如此巨大的代價,還真是造化弄人啊!也許自己人真的做過分了?

可是……一想到小雨和金鐵都曾經死過一次,他就把這種負罪感丟到了九霄雲外。

這是你們自找的!

而如果不是老四提供信息,他們也不可能能夠如此輕鬆的把小雨抓去,以後的事情也不會有了。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做了一件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其重要性的壞事,而就因爲這壞事讓自己必須付出極其巨大的代價。

然後,任潛悠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個重要的人物,周心婷。

任潛悠已經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想起她來了,這麼一個不知好歹的大小姐雖然是引起一切的罪魁禍首,但是任潛悠卻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也沒有放在心裡,不知道是任潛悠的大男子主義作祟,還是完全不在乎這麼一個人,她雖然留給他了巨大的傷害,可或許是出於厭惡吧,任潛悠自發地把她忘記了。

現在四海已經這麼岌岌可危了,她到底怎麼樣了呢?

任潛悠突然很好奇。

或許……現在的自己,已經有資格把她當初給自己的侮辱還給她了。

但是……和一個女孩子當真,真的好嗎?

若是小雨知道了,會不會不理我?

任潛悠這麼胡思亂想着,耳邊迴盪的卻是石金剛當初發的要把任潛悠碎厚萬段的很毒誓言。

“唉……”任潛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雖然任潛悠隱隱地覺得看別人的記憶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可這卻讓任潛悠看清楚了很多的事情。

怪不得都說以人爲鑑,可明得失,自己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這次似乎真的有些明白了。

而後來的自己做的一切,似乎都不是自己可以依靠自己的意願來左右的了,這個世界上的人,是不是總這麼的無奈?

任潛悠在石金剛的嘶吼中退出了這模糊的記憶,當時的老四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所以聽得並不怎麼清除,不過任潛悠可以感受到從老四的身上傳來的那種戰慄的感覺。

然後,任潛悠突然想知道,這些天來老四是怎麼過的?他出賣了自己,又得到了什麼呢?

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涌來,再退去的時候,只剩下了一滴水,停留在任潛悠的面前。

“告訴我你知道的所有關於任潛悠的事情!”一個冷酷的聲音在老四的耳邊響起,任潛悠發現老四吧捏着脖子,本來雄壯的身軀卻如同被噴上了雞血的猴子一般的瑟縮着,就算老四是一個校圓混混,整天的欺負人,他也不過是一個少年,遇到這種威脅,他怎麼可能不說?更重要的是,他要說的,還是一個自己很討厭的人的資料。

如果是自己的話,自己會不會說呢?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被捏着脖子,讓自己出賣老四的資料?

任潛悠幾乎不敢想下去。

自己也並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偉大嘛!

眼前的老四戰戰兢兢地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自己住的地方,自己和小雨的關係,以及自己和金鐵的關係。

氣金剛抽着煙,那霧氣是淡紫色的,散發着奇怪的味道,在煙霧中的氣金剛的面孔格外的猙獰。

看着那張臉,任潛悠突然想起了自己當初完全無能爲力的樣子,他狠狠地一拳打了過去,拳頭穿過了氣金剛的身體,落在了空處,任潛悠呆呆地站着,然後他想起了一個現實,氣金剛已經死了。

人死了應該一了百了吧,爲什麼自己還是這麼的恨他?爲什麼自己對他的恨意並沒有隨着死亡而消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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