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瑟回到北辰王府時,已過寅時三刻,府內她早已安排人接應,爲不影響附近居民的休息,蘇錦瑟安排的人數並不算多,但當她回到王府時卻見北辰王府燈火通明,侍衛進進出出,全都一副急躁模樣。
蘇錦瑟剛下馬車,劉管家立即領着蘇錦瑟安排的人前來搬運財物。
“發生何事了?”蘇錦瑟邊往府內走去邊皺眉詢問劉管家。
明日是錦軒繼承北辰王稱號的大日子,儘管承乾帝不可能大張旗鼓的讓錦軒繼承王位,但王府也不能在前夜還鬧出事來,這隻會讓承乾帝抓住把柄咬着不放。
“回郡主,是、是梅姨娘不見了。”劉管家言辭有些難以啓齒,似是在說一件有辱斯文的事。
蘇錦瑟凝眉瞥了眼劉管家,追問道:“何爲不見?”
梅秋麗是個如何的人,蘇錦瑟清楚。梅秋麗愛財、世故,王府窮困潦倒她勢必不會死守着王府,但她進宮去討要回北辰王府財物,還不知成與未成梅秋麗不會急着離開王府,所以事情勢必另有原因。
“回郡主,梅姨娘因晚膳膳食而鬧彆扭,當時大家只當她與往日一樣便沒多加在意,後來二小姐去看梅姨娘的時候卻發現梅姨娘不見了。王妃得知此事命府中上下尋找,得知梅姨娘是自己從王府後門出去的,此時王妃正在前廳爲此事擔憂呢。”劉管家不敢有所隱瞞,將具體情況稟報給蘇錦瑟聽。
聞言,蘇錦瑟半句話都未說,眼眸神色未變,好似府內不見的僅僅是個下人而已。
來到前廳,蘇錦瑟遠遠就見曲華裳正着急的來回走動,臉上盡顯擔憂,還沒養好的身子這會顯得有些憔悴了,而府內其他人也都聚在前廳,等候結果。
蘇錦瑟讓劉管家去忙財物一事,自己領着綠屏走近前廳。
曲華裳一見蘇錦瑟回來,立即上前迎接,將人上下左右打量個遍,確定蘇錦瑟毫髮無損後才放下心來。
她一直都擔心蘇錦瑟前去皇宮凶多吉少,畢竟那裡自己的夫君便是如此一去不回。
“還好沒事,菩薩保佑。”曲華裳握着蘇錦瑟的手,安心說道。
“母妃,您累了,去休息吧,這件事交給錦瑟處理。”蘇錦瑟覆上母親拉住她的手,聲色溫柔。
“母妃沒事,倒是你一天都在忙着,你趕緊去休息會,這事還指不定要到什麼時辰纔有結果。”曲華裳不聽,勸起蘇錦瑟來,她的女兒她知道心疼啊。比起處理王府內的事宜,蘇錦瑟在皇宮內應付那些豺狼虎豹更可怕,更要費心力。
“錦瑟不累,若是留母妃在這裡錦瑟前去休息,錦瑟心裡也會怪自己不孝,怎能睡得安心呢?”蘇錦瑟勾起微笑,讓曲華裳能夠放心,不等曲華裳再拒絕,直接對秦嬤嬤吩咐道:“秦嬤嬤扶母妃回房休息。”
“是,郡主。”秦嬤嬤上前,扶住曲華裳,見曲華裳還是不肯離去,便道:“王妃,郡主是個有孝心的孩子,您就不要辜負郡主的一片孝心了。”
曲華裳看了眼跟隨自己身邊幾十年的嬤嬤,再見蘇錦瑟眼底的不容拒絕,只能無奈點頭,
離開了前廳。 ●тt kǎn●C〇
曲華裳一走,前廳氣氛頓時有了些許鬆懈,一直端坐在位置上的雲姨娘與兩位妹妹都強撐着倦意陪同着等候,而蘇錦軒則顯得有精神多了。
“大家也累了,你們也都回去休息吧。”蘇錦瑟在主位右首坐下,對其他人說道。
待在這裡一點用都沒有,只是想要表現一下而已,畢竟母妃是當家主母,當家主母都親自起身辦事,其他人豈敢在房內呼呼大睡?
“我留下來陪大姐。”三位女眷已經站起身準備行禮告退,唯獨蘇錦軒獨坐着要留下來。
“不必,你必須養足精神面對明日之事,快去休息。”蘇錦瑟言辭並不犀利,輕巧的話語中卻透着一股勁在裡面。“二妹妹暫且先留下,我有話要說。”
聽蘇錦瑟如此說,蘇錦軒便沒了下文,只能聽從。
蘇錦繡見蘇錦瑟留下蘇錦琴也想一同留下,奈何熬了大半宿她眼眸有些痛,讓她不得不跟着雲姨娘回居住的院子。
綠屏說去準備茶點,打算趁此機會與綠蕪換回來伺候蘇錦瑟,蘇錦瑟並未多說由着她去做了。
人一走,諾大的前廳就是剩下蘇錦瑟與蘇錦琴二人。
蘇錦瑟好似有些累了般,撐在腦袋揉着太陽穴,沒有立即開口詢問。
反倒是蘇錦琴被蘇錦瑟單獨留下很是不安,雙手不斷絞着手帕,低垂着腦袋連擡起來的勇氣都沒有,明明蘇錦瑟什麼都沒有做,她就已經被這種單獨的相處給嚇到了。
“你不必怕,我不會對你如何。”蘇錦瑟鬆開手,見蘇錦琴如此不禁柔聲說道。
她最近可能真的變得太多了,以前蘇錦琴雖同樣與她不親近,但她對蘇錦瑟只有羨慕,現在竟是開始害怕起來了。
這是不是在說她已經變得有點壞人的形象了?
“錦琴並不是在擔心大姐對我如何。”蘇錦琴手指更加不安的絞着手帕,臉色霎時就白了,卻還是努力裝作沒事。
“你與梅姨娘倒是差很多。”蘇錦瑟頗有感慨的道出一句,嘴角那抹笑意似有似無。梅姨娘喜歡仗勢欺人,恃強凌弱,但蘇錦琴卻膽小懦弱,連話都不敢大聲說,彷彿這個家裡她的存在是可有可無的,連個奴婢都不如那般。倒是三妹妹蘇錦繡性格乖張,與雲姨娘的溫吞的性子也不像,兩對母女竟是恰恰相反。
“是錦琴辜負了姨娘的期望。”蘇錦琴依舊低垂着腦袋唯唯諾諾的回答。
蘇錦瑟起身,走到前廳門旁,望着外面的月色,淡然道:“我想父王是不願你如梅姨娘期望那般成長的。錦琴,你要記住,人活着可爲錢財,可爲名利,但前提是你有多大的能力,才能擁有多大的野心,若才智無法支撐野心,那必定不得好死。我希望你能懂,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是得過且過,還是活出自己的價值來,你自己決定。”
蘇錦琴似懂未懂的聽着,蘇錦瑟沒打算解釋,她也沒敢多問。
但見蘇錦瑟辛苦支撐着北辰王府的背影,她心裡生出了其他看法。
打小在這座王府裡……
不,
並不止在北辰王府,乃至在朝陽城,蘇錦瑟是特別的,她是皇族嫡親郡主,有先帝封號,有太后、皇上寵愛,連帶着父王都待她特別好,走到哪裡否風光無限,那是同爲姐妹的她們所無法相比的。
蘇錦瑟很好,蘇錦琴一直都知道,但蘇錦瑟再好她所擁有的全是別人所給。她承認她羨慕過,但卻沒有敬仰。
在十歲那年,她感染風寒,來勢洶洶,當時父王忙碌到深夜纔去看望她時,她特別委屈,一股腦的埋怨父王偏愛蘇錦瑟。
那是蘇錦琴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做出那樣的事情,也是唯一一次。
那時對於她的抱怨父王憐愛的將她摟入懷中,如此回答:那是父王欠錦瑟的,日後你會明白父王用心。
這些年蘇錦琴一直沒有體會到父王所謂的用心,哪怕到父王死後她還是沒能明白。
但現在看着這個孤傲且略顯落寞的背影,蘇錦琴終於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因爲這個背影與父王的背影如出一轍,與肩負起北辰王府興衰榮辱的父王的背影一模一樣。
那所謂的欠,是父王早已算到總有那麼一天,蘇錦瑟需要揹負起他所承擔的所有責任,父王的不忍與必須才使得那個背影那麼沉重,而現在那份沉重壓在了蘇錦瑟身上,只增無減,這才使得蘇錦瑟變得如此陌生。
“大姐爲何要讓錦軒弟弟世襲王位?”蘇錦琴不解的詢問,只要得到錢財遠遷塞外隱居,要過上平靜的生活並不難,但如今卻還要參與到官場之中,豈不是自尋死路。
“沒得選。”蘇錦瑟語氣中有着無盡的無奈,但凡還有第二條活路,她不會拿命去賭。“罷了,這些事情不談也罷。說說梅姨娘的事情吧,你知道些什麼?”
蘇錦琴猶豫半晌出聲說道:“我不知道姨娘在何處。”
“錦琴,我說的話你不明白嗎?”蘇錦瑟語氣冷了一分。
“我、我真的不知道。”蘇錦琴還是給出否定的答案。“姨娘覺得我沒出息,所以沒有……”
“夠了!”蘇錦瑟厲聲打斷蘇錦琴的解釋,厲目中映着搖曳的燭火,慍怒的看着蘇錦琴。“我好心提點你,不是讓你來騙我的!現在的我爲了北辰王府什麼都能做得出來,錦琴不要給我機會對你們母女做過分的事情!”
蘇錦琴只覺得後背一片冰涼,額間不自覺的緊張出汗,她知道現在的蘇錦瑟變了,所以她才更加不能說,不管梅姨娘做了什麼,都是她的生母。
如果蘇錦瑟知道了真相,一定會出事的。
蘇錦琴起身跪在地上,閉口不再說話。
蘇錦瑟連連點頭,對跪着的蘇錦琴連說三個好字。“錦琴我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就不重罰於你,但我今夜所說之話,你自己想清楚,倘若再有下次別怪我不念姐妹之情。”語畢蘇錦瑟揚聲喚來奴婢,吩咐道:“帶二小姐回院子,在梅姨娘的事情解決前哪裡都不許去。”
蘇錦琴身邊的奴婢進來,將蘇錦琴扶起,想要爲蘇錦琴求情的話到嘴邊,卻被蘇錦瑟那副表情給嚇到,只能將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