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瀲灩剛捱了打,就有人悄悄的回明瞭張國忠。
太皇太后用了晚膳,一邊行食,一邊和陶嬤嬤說些閒話,見張國忠從外面走了進來,隨口問道:“什麼事?”
張國忠有些爲難,斟酌了一會兒才答道:“回娘娘,今晚陛下去了皇后娘娘那裡。”說到這裡,張國忠不由偷偷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的臉色。
太皇太后知道張國忠的話並沒有說完,因此也不急着問話,只是等張國忠接着說下去。
張國忠無奈,只得接着說道:“陛下在皇后娘娘那裡用膳,瀲灩姑娘在一旁服侍,佈菜時不小心將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懲戒了瀲灩姑娘。”
太皇太后聽了,已猜出大概,故此沉吟不語,半晌才問道:“瀲灩傷得重不重?”
張國忠不敢正面回答,只是回道:“聽說瀲灩姑娘被打了二十板子。”
太皇太后深知高皇后的性情,扭頭吩咐陶嬤嬤道:“明天一早派兩個宮女過去照料瀲灩。”
陶嬤嬤聽了,陪笑道:“明早不如讓奴婢過去。”
太皇太后嘆了一口氣:“很是,還是你想的周到,明早你就過去。”
陶嬤嬤忙答道:“奴婢遵命。”
太皇太后取笑道:“你不要以爲我老糊塗了,只是如今你在宮裡呆的日子久了,身份也尊貴了,我不好派你去照顧一個才進宮的小丫頭。”
那陶嬤嬤忙笑道:“娘娘言重了,這讓奴婢無地自容。”
張國忠在一旁笑道:“這宮裡最聖明的無過於娘娘,陶嬤嬤你還做夢呢,娘娘早已安排好了陷阱,只等你跳進來。這不,不等娘娘吩咐,你就自動請纓了。”
一席話說得太皇太后忍俊不禁,連陶嬤嬤也笑了。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句話更多的時候是針對宮廷的牆壁而言的。
瀲灩捱打的消息不光太皇太后知道了,就連住在宮外的大長公主也知道了。
大長公主聽了趙子宣派來的小太監的話,不由暗自心急,在心中不住的埋怨高皇后,可苦於天色已晚,無法進宮,因此只是乾着急。
次日一早,大長公主匆匆梳洗了,就帶着幾個侍女進宮去了。大長公主到了坤儀宮,也不等人進去通稟,邁步就進了屋子。
高皇后正坐在妝臺前理妝,見自己母親進來,也不起身,只是對鏡畫眉。
大長公主一擺手,屋內服侍的宮女會意,行了禮就紛紛退了出去。
高皇后恍若不覺,畫好了眉,就拿起牙梳慢慢的梳起頭髮來。
大長公主見狀,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自己深知高皇后自幼驕縱,如果此時說她的不是,她雖然不敢和自己分辨,多半會再找瀲灩的麻煩,因此走到高皇后身後,拿過她手中的牙梳,慢慢的梳理起高皇后那頭長髮。
高皇后見大長公主清早進宮,知道她是爲瀲灩而來,靜靜的等着大長公主教訓自己,沒料到大長公主竟一字沒提昨晚的事,心中不由納罕。
高皇后雖然出身在顯赫之家,可自幼父母嬌縱,在家裡可謂說一不二;入宮後,身居後位,太皇太后和韋太后都沒刁難過,更是跋扈,因此倒也沒什麼城府,見大長公主不說話,就說道:“母親,我昨晚把那個狐媚子打了。”
大長公主聞言,不由有些生氣,氣高皇后的毫無心機,手下一頓。
高皇后不由叫道:“母親你輕着些。”
大長公主忍住氣,溫言道:“皇后打她固然有理,可她是太皇太后娘娘賞給皇后的,不看僧面還需看佛面,她來第一天,皇后就打了她,這樣太皇太后娘娘的面子上如何過得去?”
高皇后柳眉微豎,道:“母親想的太多了,我是這六宮的皇后,不要說她一個小小的宮女,就是尋常妃嬪,我打死幾個也沒什麼大礙。”
大長公主聞言,不由氣得渾身亂顫,放下梳子,指着高皇后說道:“我巴不得陛下現在就廢后,你如此胡鬧,將來定給高家帶來滅門之禍。我這就去找太皇太后娘娘,求她下旨廢后,省的將來受你的連累。”
高皇后聽了大長公主的話,不由放聲大哭:“母親只管去,這宮裡的人都多嫌着我,如今連母親都多嫌着我了。”
大長公主見高皇后哭得傷心,不由有些心痛,一把將高皇后攬在懷中,撫摸着高皇后的頭髮道:“我的兒,我何嘗願意如此,只是這次你委實鬧得有些不像了。昨晚陛下來你這裡,你服個軟,陛下也就不會再追究衛婕妤的事了。可你當着他的面,責打瀲灩,這不是讓他下不來臺嗎?他是皇帝,是這天下之主,別人如此忤逆他,只怕早就被打死了。再說這裡面還有太皇太后的面子,你怎能如此胡爲呢?”
高皇后哽咽不止,道:“我不喜歡他看別的女人。”
大長公主聞言,長嘆了一口氣,從衣袖中拿出帕子,替高皇后一邊拭淚一邊說道:“他是皇帝,註定不能只有你一個女人。”
高皇后看着大長公主,臉上的淚痕猶溼:“那太祖皇帝怎麼只有太皇太后娘娘一個皇后呢?”
大長公主道:“母后的心機智計斷非尋常女子可比,加上父皇登基日短,所以後宮之中只有母后一人。”
大長公主又溫言相勸,才把高皇后勸住。
大長公主喚宮女進來服侍高皇后洗了臉,理了妝,換了衣服,這才攜着高皇后的手,道:“隨我去太皇太后娘娘那裡。”
高皇后本不願去,架不住大長公主苦苦相勸,只得隨大長公主朝永信宮走去。
一路上,大長公主又叮囑高皇后道:“如果太皇太后娘娘提及此事,你千萬要服軟認錯。可太皇太后娘娘要是不提及此事,你萬萬不可言及此事。”
高皇后無奈,只得答應了。
等到了永信宮,大長公主才知道韋太后也在裡面,心中暗喜,忙拉着高皇后走了進去。
大長公主和高皇后一進去,就見太皇太后正和韋太后說笑。大長公主忙上前給太皇太后請了安,衆人復又一一見禮畢。
太皇太后見大長公主帶着高皇后來此,已知大長公主的來意,只是當着韋太后,還有屋內的這些宮女、太監,太皇太后不好爲了一個小宮女給高皇后沒臉,也就絕口不提此事。
韋太后也聽說了昨晚的事情,也知這裡關係着太皇太后和高皇后的顏面,更是隻字不提。
大長公主更是不肯提及此事,因此衆人彷彿早就有了某種默契一般,只是說些尋常瑣事,昨晚的事仿若沒有發生一般,都不曾提及此事。
衆人又坐了一會兒,見太皇太后似有倦容,也就紛紛告退。
大長公主還想轉圜楚曄和高皇后的關係,也就隨韋太后去壽康宮閒話。
高皇后一個人帶着一衆宮女、太監回坤儀宮,雖然大長公主再三勸說高皇后,可高皇后心中終究是有些不忿,因此並沒有回自己的寢宮,而是帶着那些宮女、太監朝瀲灩住的地方行來。
到了瀲灩住的院子,小太監忙高喊了一聲:“皇后娘娘駕到。”
高皇后等了一會兒,不見瀲灩出來迎接,顧不得身份,氣沖沖的走了進去。
銀屏見勢頭不好,忙命一個小太監悄悄的去找大長公主。
高皇后一瀲灩的屋子,卻見陶嬤嬤和兩個服侍太皇太后的宮女在座,氣焰不由消了幾分。
原來高皇后十二歲時就被立爲太子妃。不久,因高宗皇帝駕崩,楚曄即位,高皇后隨即入主中宮,成了中宮皇后。
太皇太后見高皇后年紀尚幼,就令陶嬤嬤教導高皇后禮儀。陶嬤嬤爲人嚴正,不喜言笑,所以高皇后一直對陶嬤嬤有幾分畏懼。
陶嬤嬤見高皇后走了進來,忙站起身,福身行禮:“奴婢見過皇后娘娘。”
瀲灩也伏在牀上叩頭道:“奴婢請皇后娘娘安。”
高皇后忙道:“嬤嬤免禮。”
陶嬤嬤謝了恩,站起身來,這纔對高皇后說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貴,怎麼能到宮女的房中?娘娘如果有事,或者叫宮女過去吩咐,或者派個人傳話,怎麼能親自走來?”
一席話說得高皇后啞口無言。
陶嬤嬤又吩咐銀屏道:“扶娘娘回去。”
高皇后縱使百般不願,可卻不得不往回走去。
來喜正悄悄的伏在門外,見高皇后朝外面走來,忙躲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