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妃聽了張吉的話,慌忙站起身來往外就走。
吳安泰忙跟了上去扶住崔太妃,口中說道:“太妃娘娘慢着些。”
崔太妃也不說話,兩步並作三步朝外走去。
張吉這纔回過神來,忙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前面帶路。
秀荷也忙跟了出去。
瀲灩心中有一絲猶豫,但委實擔心臨川王,隨即跟在秀荷身後走了出去。
屋內的衆人這纔回過神來,想要跟去,但崔太妃一行人已經走得遠了。
崔太妃一行人匆匆趕到臨川王的內書房,就見臨川王妃已經在裡面侍候了。
臨川王妃見崔太妃進來,忙迎上來請安。
崔太妃一把拉住臨川王妃的手,道:“軒兒不要緊吧?”
臨川王妃扶着崔太妃往裡走,邊走邊說道:“母妃放心,殿下如今已經睡下了,且已經派人去請太醫去了。”
崔太妃帶着衆人進了屋子,瀲灩跟在後面,可還是一眼就看見了臨川王:臨川王雙目緊閉躺在牀上,俊美的容顏帶着一絲蒼白,使他顯得越發的孤獨冷傲。
瀲灩看着他那蒼白的面容,不知爲何只覺得心口沉沉的,宛若被壓了一塊巨石。
崔太妃側身坐在臨川王的牀邊,盯着臨川王的睡容,不由輕嘆了一口氣。
恰在這時,外面的小太監稟道:“太妃娘娘,太醫來了。”
崔太妃帶着衆人進了裡面的耳房迴避,外面只留了吳安泰和張吉。
兩個小太監帶着一個太醫走了進來,吳安泰迎了上去。
那太醫見吳安泰穿了五品服色的衣服,也不敢怠慢,忙躬身行禮。
吳安泰回了半禮,道:“好生診治。”
那太醫忙躬身答道:“遵命。”
吳安泰示意小太監搬過一個繡墩來,那太醫在繡墩上坐了,半合雙目診起脈來。
過了半晌,那太醫收回手,站起身躬身行禮道:“老內相,學生已經診視明白了。”
吳安泰點了點頭,示意那個太醫說下去。
那太醫忙道:“老內相,殿下並無大礙,想來是受了寒,只需開幾劑疏散發汗的藥即可。”
吳安泰點了點頭,示意小太監帶着太醫出去寫方子。
那太醫躬身退了出去。
崔太妃這才帶着衆人從耳房裡走了出來,吳安泰要上前回話,崔太妃擺手道:“我在裡面已經聽到了。”
過了一會兒,剛纔出去的那個小太監拿着一張藥方走了進來。
崔太妃拿過藥方,看了幾眼,遞給吳安泰道:“再去找兩個太醫看看,這方子可有不妥?如果沒什麼不妥,就按方子抓藥。”
吳安泰一一答應了,行了一禮就退了出去。
此時臨川王已經醒了過來,崔太妃忙坐在牀邊,一把握住臨川王的手道:“軒兒,怎麼不小心些?你父王去的早,你再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可怎麼辦?”
瀲灩適才在耳房裡聽見太醫說臨川王並無大礙,這才覺得胸口壓着的這塊石頭落了地。
如今聽了崔太妃的話,不由有一絲淡淡的悲哀涌上心頭,這絲悲哀並非爲了別人,而是爲了臨川王。
崔太妃的話與其說是關心臨川王,不如說是關心她自己。她所擔心的只是臨川王有了意外,她該怎麼辦?三從四德,從父,從夫,從子,如今如果臨川王有了意外,那麼權力榮華都將與崔太妃無緣。
這就是皇家,皇家的人都是如此的涼薄!無論是天生的涼薄,抑或是不得已的涼薄,因爲這裡不相信眼淚,不相信親情,不相信人世間的一切感情。
臨川王微微點了點頭:“兒子不孝,讓母妃擔心了。”
崔太妃嘆了一口氣:“好生養病吧。”
臨川王沒有說話,掃了一眼屋內。瀲灩站在書架旁,正好被書架前高几上的蘭花遮住了。臨川王心中存了一分希冀,如今沒看見瀲灩,只覺得懶懶的,倚在枕上也不說話。
臨川王妃親自端了一碗粥過來,道:“殿下不如先喝幾口粥,吃了粥一會兒好吃藥。”
崔太妃從臨川王妃手中接過粥碗,親手餵給臨川王吃。
臨川王自出生以來,一切都是由乳母、太監服侍,今日見崔太妃如此,縱使心中不願意吃,也只得勉強吃了幾口。
恰好這時吳安泰走了進來,手上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中放了幾包藥,給崔太妃行過禮,道:“太妃娘娘,奴才找人看過了,藥方沒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奴才已經讓人依着方子抓了藥。”
崔太妃點了點頭,道:“很好,你找個妥當的人熬藥。”
青黛站在一旁聽了,忙道:“太妃娘娘,不如奴婢拿去熬好送來。”
崔太妃看了青黛一眼,點了點頭。
青黛見崔太妃點頭同意了,不由喜上眉梢,忙拿了藥出去熬藥了。
一時屋內沒有一個人說話,臨川王躺在牀上閉目養神,崔太妃坐在牀邊低頭沉思,臨川王妃站在崔太妃身邊,此時也不好開口說話,吳安泰等人更是屏氣凝神,垂首侍立。
過了一會兒,崔太妃突然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對臨川王妃說道:“如今軒兒病了,秀蓮又出去了,且那些太監的心思不如女孩子細,軒兒身邊也沒有一個得力的人,我看不如這幾天讓瀲灩在這裡服侍。”
臨川王妃聽了,臉色微變,但又不好當衆駁斥崔太妃的話,只是垂首答道:“臣妾聽母妃的安排。”
臨川王聽了崔太妃的話,心中一喜,忙睜開了眼睛。
瀲灩聽了崔太妃的話,只得上前跪倒:“奴婢一定好生服侍殿下,不負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託付。”
崔太妃點頭道:“很好,你起來吧。這些天好生侍候着,等王爺好了定有厚賞。”
瀲灩忙磕頭道:“謝太妃娘娘。”
青黛端着藥碗走了進來,崔太妃拿過藥碗,臨川王因心中高興,自己撐起身子接過藥碗慢慢喝下。
崔太妃見臨川王吃了藥,這才略放下心來,又坐了一會兒,對臨川王妃說道:“你身子也不大好,也回去歇着吧。”不等臨川王妃說話,崔太妃又接着說道,“這裡有瀲灩侍候,我看這孩子還細緻,料來也沒什麼事。”
臨川王妃忙答了一個“是”,扶着崔太妃朝外面走去。
衆人跟着崔太妃朝外面走去,青黛落在最後,瀲灩此時垂手站在一旁,青黛經過瀲灩的時候,惡狠狠的看了一眼瀲灩。
瀲灩看着青黛的背影,不由感嘆崔太妃的心機,此時還不忘緊逼臨川王妃一步,看來自己離皇宮是越來越近了。
臨川王躺在牀上,擺手示意張吉出去。張吉行了一禮,隨即躬身退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臨川王和瀲灩兩個人,臨川王遲疑了半晌才說道:“昨天那張琴你如果喜歡就拿回去吧。”
瀲灩心中一震,怔怔的看着臨川王:自己第一次見他,只覺得他是一個冷漠的人。可這段日子以來,自己才發現他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顆善良的心,往日的一幕幕一一從眼前浮現,瀲灩只覺得心中有些發酸。
可自己早已選擇好了今生要走的道路,因此瀲灩勉強鎮定了心神,冷着心腸答道:“奴婢將來進宮的話,帶着這張琴只怕不妥。”
臨川王聞言,如遭電擊,不由一陣苦笑:自己竟然忘了她是傾樓的女子,也許對於她而言這世上沒有什麼真情,看來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而自己昨晚輾轉反側,竟想着另派一個人入宮。
半晌臨川王才說道:“我明白了。”
此後臨川王再沒有和瀲灩說一句話,兩人之間似乎已經有了某種默契,誰也不肯再看對方一眼。
兩三日後,臨川王就好了。瀲灩依舊回去侍候崔太妃,崔太妃倒是重賞了瀲灩。
只是臨川王自病好之後,越發的冷漠,連侍候他久了的張吉都不敢在他身邊侍候。而且臨川王在書房呆的時間越來越長,常能看到他一個人佇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出神。
我應問君,爲誰佇立終宵!
轉眼端午節到了,王府上下一派熱鬧繁忙的景象。
端午這天,崔太妃帶着臨川王和王妃入宮領了宴。次日就是臨川王府過節,自有世交勳貴上門慶賀。此後的幾日,崔太妃等人不是在府中宴客,就是出門赴宴,忙個不停。
崔太妃藉口瀲灩前些日子服侍辛苦,每日裡只讓她在府中侍候。
幾日後,崔太妃便懶得應酬,只讓臨川王和王妃在各府應酬往來,自己只推身體不適,每日帶着自己的侍女在府中看戲聽曲。
這日王府小宴,來的賓客多與王府有親。崔太妃讓臨川王在外面款待男客,又讓臨川王妃在裡面款待女客,自己在花廳裡倚在一張短榻上,讓綠雲坐在榻旁給自己捶腿,又叫了一班小戲,看戲取樂。
正看到熱鬧處,突然門外的小太監稟道:“太妃娘娘,高公子來了。”
崔太妃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還是笑道:“還不快請進來。”
那高允澤已是搖搖擺擺的走了進來,徑自走到崔太妃榻前,躬身行禮:“給舅母請安。”
這高允澤是蘭陵大長公主之子,從母家這邊論起,崔太妃是他的舅母。而崔高兩家世代聯姻,從父家這邊論起,崔太妃又算他的姑母輩。也是至親,只是臨川王不喜高允澤爲人,因此高允澤倒是不常來走動。
高允澤在崔太妃身邊坐了,崔太妃不過和他說些家常閒話。
瀲灩忙倒了茶,用托盤端給高允澤。
高允澤本是漫不經心的接過茶碗,可不經意的一擡頭,一見瀲灩的容貌,不由大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