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心知崔貴嬪此次小產,令高皇后的處境變得格外的微妙。因此她雖然瞧見了銀屏,卻不肯多生是非,拿了提盒,轉身就要往外走。
恰在此時,門簾一掀,從外面搖搖擺擺的走進來了一個人。瀲灩已認出來人正是御廚房的總管張祿,只得站住腳,含笑問了聲好。
這張祿原本是服侍大長公主的小太監,後來大長公主下嫁出宮,張祿也就留在了宮內。他爲人極善鑽營,走了大長公主的門路,被安排分管御廚房。這御廚房總管一職,雖然品階不高,可卻是極有油水的肥差,因此張祿在宮內也頗有權勢。
張祿見了瀲灩,知她是御前服侍的人,自然極力討好,滿臉堆笑道:“這冰天雪地的,姑娘拿着這提盒,仔細冰了手,我找個小太監送姑娘吧。”
銀屏聽見張祿說話,也就走了出來。瀲灩見了,只得迎上來問好。銀屏見了瀲灩,似有所思,含笑拉住瀲灩的手,問了幾句瀲灩的近況。
張祿見了銀屏,更是格外巴結,忙道:“這天怪冷的,姑娘要什麼,派個人吩咐一聲就是,何必親自走來。”
銀屏不願與張祿多糾纏,只是微微一笑,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只怕娘娘也該起了。”
張祿道:“姑娘自便,等一會兒燉好了,我親自送過去。”
銀屏點了點頭,道了聲“有勞”,就轉身出了屋子。
張祿忙又吩咐一個小太監替瀲灩拿着提盒,瀲灩本想婉拒,可心思一轉,也就將手裡的提盒遞給了那個小太監。
瀲灩一出御廚房,果見銀屏站在門外,笑道:“這裡是穿堂風,涼颼颼的,姐姐站在這裡,仔細感染了風寒。”
銀屏本有話對瀲灩說,卻因見瀲灩身後站着一個小太監,只得罷了,順手一指不遠處的樹叢道:“剛纔見了兩隻寒雀在枝上嬉戲,就看了一會兒。”
瀲灩順着銀屏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故意拉了拉衣領,道;“這裡的風真冷,姐姐還是快些回去吧。”
銀屏說了句“可不是”,也就朝坤儀殿的方向行去。
瀲灩看着銀屏的背影,微微一笑,也轉身朝上書房行去。
到了上書房門口,那個小太監極其乖覺,忙將手中的提盒遞給瀲灩,拱了拱手就轉身離開。
瀲灩接過提盒,邁步進了上書房,只覺得一股暖氣撲面而來。
楚曄正伏在御案上寫着些什麼,聽見瀲灩的腳步聲,忙擡起頭,見瀲灩的雙頰有些微紅,不由道:“外面冷,出去怎麼不多加件衣服?”
瀲灩心中一動,面上微微一笑,走到御案旁,打開提盒。來喜忙將盒內的點心取出,放在御案的一角。
楚曄也不拿點心,卻一把握住瀲灩的手,道:“手這麼冷,朕替你渥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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瀲灩紅了臉,下意識的抽回了手,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的失儀,忙垂了頭。
楚曄適才只是怕瀲灩冷,並沒有多想,如今見瀲灩低頭不語,滿臉含羞,也自覺適才自己的舉動唐突,因此也有些尷尬。
來喜精乖,忙絞了一條熱帕子,奉給楚曄:“陛下擦了手,用些點心吧。”
楚曄接過帕子,一邊擦手,一邊吩咐來喜:“給瀲灩也準備一條。”
來喜忙又絞了一條熱帕子,遞給瀲灩。瀲灩接過帕子,只是拿在手中,也不擦手。
楚曄將帕子擲給來喜,拿起一塊茯苓餅,嚐了一口,道:“今日的點心做得倒頗用心。”
來喜忙答道:“御廚房新來了一個點心師傅,昨日做了呈樣,奴才嘗着還好,就吩咐他們今日也預備着。”
楚曄只是點了點頭。
瀲灩見御案旁放着一個繡墩,心知是蕭長河來過,收了帕子,默默走到一旁。
楚曄吃了一塊茯苓餅,又喝了幾口薏仁酪,站起身吩咐來喜:“說給小太監,就說朕乏了,外臣一律不見。”
來喜忙答應了,知道楚曄要歇着,上前欲扶楚曄起身。
楚曄擺了擺手,道:“你去傳旨給皇后,就說讓她徹查崔貴嬪小產一事。”
來喜心中頗有些驚訝,卻不敢怠慢,口稱“遵旨”,就退了出去。
楚曄又叫住來喜,來喜忙頓住腳,楚曄笑了笑:“昨晚你也累了,傳過旨就回去歇着吧。”
來喜謝了恩,匆匆退了出去。
楚曄站起身,修長的手指輕輕揉着眉間,臉上流露出幾分疲態。
瀲灩聽了楚曄剛纔的口諭,心中也是大吃一驚,要知道崔貴嬪小產,以常理來看高皇后的嫌疑最大,可楚曄卻偏偏令高皇后徹查此事,他究竟有什麼目的呢?
楚曄邁步朝後面走去,這上書房本就專門準備了一間屋子供楚曄休憩。瀲灩見他如此,知他是要在書房歇下,忙低聲問道:“陛下,奴婢進去鋪牀。”
楚曄擺手道:“讓小太監去吧。”
屋內服侍的兩個小太監聞言,忙進了裡間屋子準備。
一時,屋內只剩下楚曄和瀲灩兩個人。也不知是不是屋內太過暖和了,瀲灩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燒。
楚曄走到瀲灩身邊,低聲道:“朕剛纔只是怕你冷,絕沒有輕薄你的意思。”
低沉的聲音中帶着幾分誠懇,又帶着幾分侷促。
瀲灩如嚐了一口青杏,酸酸澀澀,卻又有幾絲甜意,心中也覺得有些纏綿的意味。
楚曄留神細看瀲灩的神色,見她沒有惱意,也就放下心來,剛要說笑幾句,那兩個小太監收拾好了,已經從裡間屋子走了出來,楚曄只得縮住了口,邁步走了進去。
瀲灩跟在楚曄身後,進了裡間屋子。
這間屋子更是溫暖,淡淡的檀香瀰漫在室內,更覺氤氳。楚曄自己去解腰間的玉帶,道:“這裡竟比寢殿還好。”
瀲灩忙上前替楚曄除了冠帶和大衣服,楚曄在牀邊坐下,瀲灩蹲下身,替楚曄脫了靴子。
楚曄側身躺下,臉上的表情帶着幾分滿足,有幾分與小孩子吃到糖後的神情相似。
瀲灩有些好笑,放下帳子,就要退出去,卻聽楚曄說道:“你坐在這裡陪陪朕。”語氣中竟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瀲灩聽了,竟有幾分心軟,默默向牀西側一溜天青色織錦繡雲藻暗紋的繡墩上坐了。
屋內靜悄悄的,只有楚曄細微的呼吸聲隱隱傳來。
瀲灩雖是坐在這裡,可心裡卻有些焦急,自己本打算今天去太皇太后那裡,設法打消太皇太后要自己出宮的念頭。想起太皇太后那天的話,瀲灩的眼中流露出幾分憂慮與不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