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撞客

張京這小子居然在我解手的時候開溜了,留我一人在馬嬸兒家,不過也好,我居然能吃到馬嬸兒做的美味,也是一大享受。

回去時,發現張京在村口和幾個小孩子玩,於是叫上他一起回去。

此時已經是下午六點過三分,這時候天黑得差不多了,得趕緊回去,也因爲爺爺那句“這幾天兇得很”一直在我腦袋裡迴旋,嚇得我不輕。

路上的人扛着鋤頭往家裡走,我和張京結伴兒回去,走在路上,不敢耽擱。

“你回來了?”門前坐着一個老頭兒,他嘴裡含着一根菸鬥,煙子不時從他嘴裡冒出,最後在他腦袋上空消失了,他看起來如此自然,如享受一般的坐在這裡。

我嚇得趕緊躲在張京身後,瞅着爺爺,就如老鼠看着貓一般。

爺爺起身向門那邊走去,並沒有多說。

進屋看見堂屋擺了一桌子菜,很是豐盛,估計是因爲張京來這裡,爺爺才專門炒的幾個菜。

瓷碗盛着酒,又給我和張京一人舀了一碗飯。

我接過陶瓷碗,拿起筷子就要夾菜吃。

“王良,怎麼回來這麼晚?”爺爺問我,他沒有吼我,而是心平氣和地和我說。

我把今天的事情和爺爺說了遍,又把牛皮紙書的事情告訴爺爺,只見爺爺眉頭緊鎖,將筷子擱置在碗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牛皮紙書?”爺爺嘀嘀咕咕着,又問我,“拿來給我看看。”

張京伸手拿出牛皮紙書,雙手遞給爺爺,爺爺接過來只是粗略地翻了一下。只見他眉頭再次緊皺,額頭波浪一般的皺紋出現。

“壞了。”爺爺嘴裡小聲嘀咕着,很快又把紙書合上,放在兜裡,見我們傻愣愣的樣子,就拿起筷子,夾了個白菜吃了起來。

“你們快吃,”爺爺指着桌子上的菜,說,“你們快吃,菜都要涼了。”

爺爺吃完了飯,進了屋,就給我和張京佈置房間。

此時颳起了風,院牆外的竹子在風中搖擺,枯葉如蜻蜓一般在院子上空飛旋了一會兒又落在了地上。

屋裡是沒有電燈的,天黑只能點着煤油燈,這燈芯是爺爺砍了松樹,將它削成條狀而成的,爺爺管這玩意叫“油亮子”。

油亮子裡面有松油,相當於蠟燭,是可以持續燃燒的。

這裡沒有電視,不像城市裡,天黑了可以看電視,爺爺在這裡過了一輩子,早已習慣了慢節奏的生活。

我和張京坐在火坑旁邊烤着火,因爲沒有電視看,手機又沒有信號,居然拿着一根樹枝挑着火石玩。

“王良,張京,水燒開了你倆就洗,”旁邊擦拭菸斗的爺爺說着,“這裡不像你們那,天黑了就得爬進被子裡躺着。”

“好……好……”我點着頭,放下一端有着火光的樹枝,瞥了一眼爺爺,又趕緊轉過腦袋,看着火坑裡舞動的火焰。

“待會兒你們進屋就得把門鎖着,這幾天有些兇,晚上就別出來尿尿了。”爺爺擦着菸斗,說着又往菸斗孔裡塞了一根葉子菸,點燃吸了起來,吐了個菸圈接着說,“要是憋不住嘍,牀下就有夜壺(舊時農村夜裡方便的器物),就尿那裡面,明天我好拿去澆菜。”

“哦。”張京迴應了一聲,說,“爺爺,那我就先睡了,您別熬夜太晚。”

“王良,快去給京拿臉盆。”爺爺看了一眼張京,繼續吸着煙。

我躺在牀上,只覺得腰痠背痛,也許是我有些累,明天得早些起來,爺爺還要去林翠如家裡。

深夜我直冒冷汗,愈發覺得無力,我試着翻身,卻覺得身上壓了個人似的,根本翻不動。

爲什麼會這樣?我心裡覺得特別的躁,就好像身陷火海一般。

我努力睜開眼,眼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都幾點了?爲什麼還不亮?我想着。

我極力喊着爺爺,卻發現嘴巴就像粘了膠一樣不能開嘴,只能在心裡發聲。

“王良,”我迷迷糊糊之中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就再次睜開眼。

我見屋裡點着煤油燈,爺爺坐在我的牀邊,張京趴在我旁邊哭得像個淚人。

“王良,你小子,我還以爲你死了呢。”張京說着摟着我的脖子哭了起來。

“爺爺……我……我這是怎麼了,怎麼全身無力。”我覺得頭昏腦脹,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一邊說着一邊喘着粗氣。

“好小子,你撞客嘍。”爺爺不緊不慢地說着。

所謂“撞客”,就是我們這裡對鬼上身的說法,我不敢相信爺爺的話,我居然被鬼上身了。

“你小子,叫你趕緊回來你不聽,現在好了吧?”爺爺一邊給我攪拌熱粥,一邊訓斥着我,道,“昨天你是不是在馬嬸兒家裡吃飯了?”

我點點頭說是,又說:“還是馬嬸兒親自去村口水庫,給我們做飯,可是張京又走了,就我一個人吃了。”

爺爺端着熱粥走過來,叫我撐起來。

“你小子居然還記得?”爺爺吹了一口熱粥,將一勺黑粥喂到我嘴裡。

“水庫剛死了人,這村裡的水庫就不能再用了。你先喝了這碗粥,中午就會好的差不多了,”爺爺又給我餵了一口,接着說,“這玩意有點兇,她今晚要回家一趟,我等會兒就先去林翠如家裡等着,你好了就趕緊來,別耽擱。”

“好,”我點頭說是,不敢多說。

我能感受到外面起了太陽,這溫暖的金光照進屋內,我伸手要去摸,卻始終與光線還差一截。

“王良,原來你要曬太陽,怎麼不早些說。”張京見狀,趕緊將窗戶打開。

“張京,”我叫着一邊的張京,說,“村口水庫那邊怎麼樣了?”

張京走過來,坐在我旁邊,回憶了一下,說道:“村口水庫是讓你爺爺封着了,但村民還是在那裡打水,這不,昨晚村口飯店老闆娘的兒子就跳井泡死了,今天早上纔將屍體打上來。”

張京說着笑了笑,又輕輕拍打着我的胸口,說:“你呀,差點就死了,幸虧我發現的及時。”

我感到好奇,問着張京昨天的事。

張京趴在牀上,曬着太陽說着。

“王良,昨晚我起來上廁所,就聽見你房間裡有動靜,起初我沒大在意,可是越聽越不對勁,就來看你。”張京額頭上的青筋凸起,瞳孔放大,接着說,“我點燈進來就看見你掐着自己的脖子,都快喘不過氣來了,舌頭伸在外面好長一截,把我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