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我嘗試了，結果我從神女變成殭屍。”她扣着桌子，仰着頭，那些過往她其實不願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想起。可是總要逼着她不斷地去回憶，“將臣，我們能不能不管這些凡人？你從前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安心留在酆都嗎？現在我願意了，咱們一起回去，帶着海藍，過咱們的日子。這樣不是很好嗎？”
那樣確實很好，可是會過的很良心不安。匡月樓鬆開鍵盤，他身子往後窩在椅背裡，擡頭正視她，“舒嫿，那些都是你的子民，他們很快就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你應該救他們。”
“那誰來救我呢？這麼多年，我比他們任何人都想要一個救贖。”她咧開嘴，淚光閃爍之中笑容也越發燦爛，燦爛到叫人心頭一疼。她輕輕的說：“當年我也曾苦苦哀求，也曾在絕望裡掙扎，也曾期盼着有人能來救我。將臣，後來我就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別總想着旁人來救自己，連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旁人也是做不到的。”
“既然你不願意跟我回去，那我就一個人回去。”她轉身。
匡月樓喊住她，“你或許不記得了。可是在你失去的那段記憶裡，你曾說過你會保護這三界。萬妖志在你手上，你就肩負起了拯救三界的擔子。舒嫿，神女也罷，女魃也好，你不可能一直逃避的。”
自家小女人上個廁所都要半個小時了，黎恆總覺得她已經跑路了。他剛想出去找人，她就自己回來了。
情緒有點不對勁，耷拉着腦袋，看着挺喪的。
她看見也跟沒看見一樣，直接坐在沙發上，一個人盤着腿在那裡發呆。黎恆走過去，“怎麼了？”
“我想回家。”
黎恆一愣，“接了兒子咱們就回家。”
“我想回酆都。”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都咬的很清楚，“我不喜歡凡間，我不想留在這裡。我想回到酆都，我不想面對你們這些凡人。”
黎恆發現自己真的無能爲力。她對這個凡間，對他，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她厭惡這個世界，她不想停留。
這話真是無比的殘忍。他心口疼的厲害，卻什麼都不能說。他退出去幾步，裝作沒有聽到這些話一樣。他看了看手錶，“你晚上想吃什麼？今晚我也不是很想做飯了，要不然等會問問訛獸，看它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沒有。”
她沒有回答，她知道不管她說什麼都沒有用。她只是很想回家，可是她才發覺，哪裡都不是她的家。
一直到去接訛獸的路上她都很安靜。黎恆也不主動跟她說話，他怕他一開口她就說要走。
他不想她走，他想她能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時間掐的很準，他們到幼兒園沒幾分鐘後就放學了。每個班的班主任帶着各班的小蘿蔔頭排着隊走到門口，家長早早就排成了一條長龍，黎恆囑咐她留在車上，“我下去接它，你在車裡等着。”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做戲要做足，這不是你說的嘛！”她先下了車，被眼前的家長長龍嚇到了。
“你們凡人真可怕。”
黎恆站在她身後，“你知道嗎每年都會有很多的孩子丟失。一個孩子就是一個家庭的希望，養育他們真的很不容易。一旦丟失，整個家都會支離破碎。這樣的案子每年我們都能接到很多，但最終能找回來的少之又少。”
“再生一個不就好了。”她不能體會這種感情，“如果已經盡力，如果實在找不回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爲何還要執念？”
修天道的神仙比起凡人來，最大的不同就是看得開。
花開花落自有時，何必執着這一朝一夕。她昂着頭，怎麼也想不明白，“分離自然就有分離的道理。那便是緣分不足，強求不得，爲何不能坦然接受。”
“因爲凡人是有七情六慾的。”他站在她身邊，同她一道盯着那些人流，“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會有感情，可如果沒有感情，那通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分別？”
“小舒，這個凡間或許是糟糕。那是因爲你只看到了糟糕的一面，但也有很多美好的一面。你瞧，這些孩子多可愛，他們可以快活的長大，將來能夠成爲國之棟樑。”
“或許你說的很有道理。”她轉過身，平靜的對着他的眼睛，“可我還是不喜歡凡間，也不喜歡凡人。你沒有辦法留住我，或早或晚，我都會回到酆都的。”
他笑了，這一回倒不是尷尬，反而有種發在內心的愉悅，“至少你現在不會離開。一秒、一分，只要你現在還在，我就覺得很滿足。”
她搖搖頭，這凡人真是癡傻。
兩個人排在後面，終於接到了訛獸。小傢伙揹着毛茸茸的書包，癟着個小嘴，被身邊稍微矮小一點的小姑娘牽着。陳素素還在哄他，“訛訛，你別不開心了！我口袋裡有巧克力，我給你吃好不好？”
訛獸沉默了幾秒鐘，而後攤開了小手，“那我還是要吃的。”
素素今天表現很好，老師獎勵了她小紅花，還給了她三顆巧克力。中午的時候她自己吃了一顆，給了訛獸一顆，現在還剩下最後一顆了。
小姑娘很大方的把巧克力掏出來放在訛獸手心裡，訛獸也不客氣，剝開了紙就要吃。巧克力還沒塞進嘴裡，耳朵就給人扭住了，它嗷嗷叫，“疼疼疼！”
世上敢這樣對它的，除了舒嫿不做他想。
“你能耐啊！纔多大就敢欺負人家小姑娘了！你長出息了！”舒嫿絲毫不手軟，擰着訛獸的耳朵，訓斥道：“我怎麼教你的！男人要讓着女人，你沒東西給人家吃也就算了，還好意思吃人家的巧克力。你要不要臉了？”
訛獸慾哭無淚，心想你特麼教我什麼了！你成天不是打我就是罵我，老子多大歲數了，老子都幾萬歲了，吃顆小姑娘的巧克力怎麼了！
陳素素就不能敬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