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還以爲我們能交個朋友。”這個大叔臉色鐵青。

“不錯,我相信你是這麼想的,但我從來就沒有朋友。”封肅平靜地朝他眨眨眼。

“我還以爲你是個好人。”

“我是個好人,但是我也有工作要做。”封肅溫和地說道。突然他拔出了匕首,讓匕首的刀刃朝外,閃電般划向對方的喉嚨。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位大叔猛地向後一躲,刀尖連他的一根毛都沒碰到。封肅立即上前一步,翻轉手臂,刀鋒依然衝着他的喉嚨劃去。大叔卻順勢朝後一翻滾在了地上,但他這次還是躲了過去。他爬起來,開始逃跑。酒吧大門並不遠,他覺得自己使勁一跳,滾都能滾到門口。把門撞開,到大街上,混入人羣,他就可以……。

封肅稍稍有些驚訝,他知道自己的速度,在這樣近的距離上能夠連續兩次成功躲閃的人確實不多,這位大叔的速度不得不令人佩服。他再次衝上一步,軟底皮鞋在地板上吱吱作響,他朝大叔的脖子砍去,希望這一擊能夠結束這件事。正是封肅皮鞋的吱吱聲驚得大叔立即作出反應,但也把他衝口而出的“救命”扼殺在喉嚨裡。他的頭跟蛇似地猛地朝前一伸,單手撐地防止自己撲倒,腳步的速度幾乎沒有受到影響,他在狹窄的過道里繼續向門口挺進。這讓封肅對他的佩服更深了一層,而且整個事情開始變得有些滑稽可笑,瞧他伸頭的那一下,難道這大叔有心靈感應嗎?他的自我保存意識實在是太棒了。

“用槍!”二猛急切地說了一聲。

封肅沒有絲毫停下,他踏上一張椅子,猛地一跳。那張椅子咔地一聲幾乎要碎裂了,但封肅卻跳在了大叔的面前,匕首還是那一招,朝他的喉嚨劃去。大叔正拼命朝前衝,無法停下。可他的反應確實快得驚人。他的腦袋立即向後一仰,整個身體平躺着滑向封肅的兩腿之間的空檔。可他這次卻沒能成功,他的喉嚨避開了這一擊,可他的眼睛卻迎了上去。“哧”地一下幾乎聽不見的聲響,兩個眼睛幾乎同時爆裂。接着封肅的手肘朝還在滑動的身體猛擊下去,正中了他的喉嚨。很好,很準確,抱歉我不能讓你叫出來,絕對不能!

這位大叔終於失去了抵抗力,他開始伸出一隻手去摸索,另一隻手捂在喉嚨上。他覺得到門口幾步路變得極其漫長,他喘息的聲音就象是風箱一般呼呼作響。可能整個咽喉都已經破碎了吧?封肅想,你現在吸進的空氣應該大部分到了你的胃裡。他走過去,迅速割斷他的喉嚨。好了,結束了。既然用小刀開始,那也應該用小刀結束。最後一件髒活。

過了一會兒屍體不再噴血了,封肅和二猛拿來塑料袋把屍體裝了進去。封肅把酒保喊出來,但他走進吧檯的時候卻看到一個讓人感到好笑的景象,那個酒保爬在地上,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封肅和二猛只有又拖有拽地把他趕了出來。他看了眼裝屍體的袋子和滿地的鮮血驚得快要發癲了,封肅衝上去捂住他的嘴巴,用匕首壓住他的脖子。

“小心點,別叫出聲,死的人並不是你。”封肅說。酒保拼命地點着頭,他的眼睛在瘋狂地翻滾着。

“我會慢慢拿開匕首,但是你要保證你不會叫出聲來,你能保證嗎?”封肅問的聲音很低,但很清晰。酒保再次點頭。

“好,我要拿開匕首了,不要忘記你給我做的保證。我也給你一個保證,我要是看出你想叫喊的話,我保證可以在你喊出來之前割斷你的喉嚨,聽明白了嗎?”封肅目不轉睛地審視着他。酒保又一次拼命點頭。他眨了下眼睛,兩行眼淚已經流到了他可笑的大鬍子上。

“很好。”封肅收回匕首,把它插在腰裡,然後拍了拍這頭大鬍子綿羊的面頰,“沒事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不要問問題,照我說的去做,當個好孩子。”

“嗯。”這酒保擦了下眼淚。

“過一會兒我們走了之後你必須把這裡好好打掃一下。地上不能有血跡,空氣裡不能有氣味,明白了嗎?”封肅耐心的說着,反正所有任務都已經完成了,耐心點不會壞事。這裡不能留下什麼尾巴給人逮住,就象拉了屎總要擦屁股一樣。

“明白。”

“用洗潔劑好好衝下地板,點些薰香或是噴些空氣清洗劑去去味道,你能做好這些事情嗎?”封肅認真地看着他說道。

“會做,會做,我保證會做。”酒保發覺自己能夠保住性命就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再把我踩壞的椅子換掉也就沒什麼要做的了。你做完這些就回家去,今天不營業了。”

“好好,把這裡打掃得就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我明白。”酒保拼命顯出自己很在意的樣子說道。

“說對了,就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做得好褚爺有獎,出了差錯的話褚爺就會殺了你。”

“不會出差錯,不會,我保證不會。”酒保又慌忙點起頭來。

封肅看着他,想了想沒什麼要交代的了,再說下去這酒保的頭就要點斷了。“好了,現在你把着點風,我們兩個要把屍體擡上車。”

酒保心裡說句謝天謝地就在外面幫他們守着。這屍體放酒吧裡他真的會發瘋的。

在路上,二猛看封肅的表情很複雜,既敬畏又覺得很不可思議。他試着模仿封肅當時的拔刀的動作,然後笑着搖了搖頭。

“二猛,你是學不到的。”封肅看了他一眼說道。

“是嗎?既然你能做到,我想我也能做到。”二猛笑了笑。

“那就先學會控制自己的心跳和腎上腺素吧,這個是必須的。”

“腎上腺素是個什麼東西?”

“是人在緊張時身體裡分泌的好東西,它可以提高你的反應速度。”

二猛迷惑地看着他。

“你連這個都不懂還能叫我怎麼說?”封肅沒好氣的說。

二猛尷尬地笑笑,“我真的不懂。不過看你執行任務真的很享受,我是說真的。”

“是麼?”封肅看看窗外,冷冷地說,“但是殺人從來就不應該是一種能夠享受的事情。”

“你乾的活兒,沒說的。”二猛豎起了大拇指。

“那就不說了。”

“嗯。”

封肅給順子和彪哥打電話,然後他通知褚爺任務都已經完成了。褚爺沒說什麼,就說了句“那就都回來吧,酒席擺得差不多了。”他和二猛把屍體放進倉庫,趕忙開向總部。這會交通高峰期剛剛開始,路上堵的很。封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和車輛,想到下午的那些人。他們就真的該殺嗎?他們就真的那麼該死嗎?尤其是最後一個,殺掉這樣的人會很不舒服。他也瞭解會有的人會覺得很舒服,但自己不是。事情就象自己所說的,我有工作要做。他們既然在這個圈子裡混,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當然這也包括自己。大家不過是在狗咬狗,而我是一隻更強壯更迅速的狗。現在這隻強壯的狗將會在半小時以內趕到一個豪華的狗窩裡,去接受另一隻巨型狗的讚揚。是的,在殺了一下午的人之後將會被尊敬、讚揚、羨慕、敬畏、嫉妒所包圍,到底是哪種人纔會鍾情於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發泄最原始的獸性也成爲一種榮耀了?所有從事這種職業的人,你要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你就不得不變得更加野蠻。而當你開始在這裡面混的時候,你纔會發現脫離它遠比加入它更加困難。

汽車在路上慢慢地爬行着。封肅陰沉地看着外面,一言不發。他的思緒早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此時在城市的另一端,彪哥正在倉庫裡放下整個任務的最後一具屍體。他坐在汽車裡忖度着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會不會得到提升。而三個街口之外的順子正在往邱叔家打電話,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他必須告訴張姨,她的丈夫,那個跟她走過了大半生的人,那個曾經把自己抱在膝蓋上顛來顛去玩的叔叔,已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