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則上說,這個世界不乏工作崗位,只是缺少需要工作崗位的消息和爲這些崗位所要付出的能力。
親戚朋友們給他反饋來的求職信息確實不少,但都被他一一拒絕了。爲啥?因爲告訴他的用人單位除過給一家百貨超市做策劃兼美工外,其他都是一些給餐館擦桌子、掃地,給貨運站扛東西送貨或者給一些直銷企業發放傳單一類的東西。
那時候,馬田民開始懷疑,這些親戚朋友是否在真心幫助於他,是故意用這些在他眼中屬於下三爛的職業,拿他這個所謂的文人開涮還是……總之,在經過一再的拒絕後,馬田民開始反思:我是誰?我想幹啥?我能幹啥?
最後他總結爲:我曾經是一個自命不凡的人,但是現在是一個一文不值的、有點落魄的所謂文人;我想幹我乾的事;我幹我能幹的事。
那麼,歸根結底,我馬田民還得重抄舊業,幹我的老本行:寫字。除了寫字,好象他沒有再會幹的事兒。
目標明確了,他就悄悄的找了一趟自己曾經的老領導,警報社的社長兼總編輯王笑天。王笑天看着馬田民想了半天,然後才說:“”。
馬田民是帶着無限的期望走進王笑天的家門的,但是卻陪着笑臉帶着無限的失望走到了大街上。王笑天還跟他說了什麼?他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記得了王笑天那最要命的一句話:“你的事,讓我爲難”。
馬田民是在一個啤酒攤子上把自己灌大了的時候,纔想起了王笑天在他開門準備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來:“你等我電話”。
馬田民不知道,他這一等就等了整整五年。在這五年中,前半年他是抱着電話入睡的,後來,在他老婆砸掉兩個電話機後,他不負衆望,先後從事過餐館跑堂員;奶粉、藥品、尿不溼的直銷員;工廠的看門員,貨運站的卸貨員等等。可謂經歷豐富,體驗多多。就像他給別人介紹的一樣:擦過桌子掃過地、端過盤子洗過碟;行過賄,受過賄,瞞着老婆約過會;喊過爹,叫過娘,哭過鼻子,嚇過狼。
但是,在前四年中,有一樣他一直沒有幹,那就是買報看報寫文章,尤其是《警報》,別說是看了,就是聽到“警報”這兩個字,他就像看到那個曾經將自己趕下采訪車的司機,現在警報社辦公室主任的tian溝子錢福的嘴臉,或者是像聽到“等我電話”一樣,將自己一騙就是幾年的報社老大王笑天。所以當他每次走過靖北大大小小的報攤時,他都會有意識的加大步伐,或者乾脆繞道而行。馬田民說了,他懶得聽那些被一幫小人們操作出來的新聞。
四年後,他在靖北高檔住宅區靜頤花園推銷嬰兒奶粉時,剛剛敲一家屬樓的大門,一胖胖圓圓的,挺着巨大豪ru的女人開了門,女人眯縫着惺忪睡眼,從巨ru的壕溝中,揪住一條幹瘦枯黃的狗腦袋,揉了揉,覆按進ru溝。
看到門外四眼張望的馬田民,也不問來意,女人便張牙舞爪的對着門縫裡的馬田民連替代搡,一邊推,一邊嚷嚷:“滾滾滾,你咋這煩人啦——”
馬田民正準備發作,但一天女人嗓音,再仔細一瞧,這不高秀娜嗎?看人家那闊太太的樣子,自己越發寒酸起來,於是,下意識的推推眼鏡,轉身準備離開。可惜已經晚了,在馬田民還沒有轉過身的時候,圓胖的女人已經伸出同樣圓胖的手臂,抓住了他黑瘦的胳膊:“馬田民?……哈哈哈,果然是你馬瘋子、馬四眼”。女人的縱聲大笑,讓他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根據往常當記者時得出的經驗,他現在最好也來一聲長笑,最好是與面前的胖女人持平,如果可能的話,音調高出對方那是最好不過了,那樣在接下來,他纔有可能控制局面,但是,那一天,他完全沒有勇氣發出聲來,完全是木然的承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是那個女人施加給他的無形的壓力。
不用問,就單單看一眼,就知道面前的這個女人,這個曾經是自己同學的叫做高秀娜的女人生活的肯定不會很次。別的不說,就看那衣着打扮,看那臉色神態,雖然算不上貴夫人,但完全達到了小資的生活情調。相形之下,自己就是一個流Lang的乞丐和那土裡的一條蛐蟮而已,不但穿着灰暗,甚至連那兩指寬的臉面也是一片蒼灰色。
媽的。
※————————正版盡在http:///book/32992.html——————※“喲,猴子變狗熊了,高秀娜,你要是一男的,都成彌勒佛了”馬田民盯着高秀娜胖圓的臉面調侃的說。
“去死去吧,四眼馬蜂,狗改不了吃屎,把別人蜇痛了,你就高興了”高秀娜撇撇嘴,瞪一眼馬田民嗔怪的說。
接下來的話題自然就切入到了相互的家庭和工作,關於家庭的問題,兩個認都很少談及,但是工作,高秀娜說,她自從畢業之後,就當了北漂一族,趕到北京,尋找機遇,尋找光陰。兩年後,雖然沒有得到想象中的萬衆矚目和榮華富貴,但是,她基本上靠自己的本事,在北京站住了腳跟,並且有了自己的事業。
高秀娜說,因爲自己對自身的認識不足,畢業之後一心想當一個萬衆矚目的明星,在機遇多如牛毛的北影場門口立了幾個月,沒有等到可能帶她進入影視明星圈的伯樂,可是卻引起了一位來此採訪的某報社記者的注意。高秀娜說,之所以能引起那位記者的注意,是因爲當初她在一個花欄裡雙眼盯着別人仍過的飯盒,那時侯,一旦有人將吃剩的飯盒放在路邊,不管有沒有剩飯,她都會和狗一樣撲過去。那一天,就在他捕獲獵物的時候,她靈敏的動作被那位長着更加靈敏的眼睛的記者所捕獲。
馬田民認真而耐心的聽着,像聽故事一樣,如果當時條件許可,他真想找個紙筆爲她,他的朋友高秀娜同學記錄下來。但是,高秀娜肥胖的身體一直沒有要挪開房門的意思,雖然他聽的有點口乾舌燥,可高秀娜依然在口沫飛濺,滔滔不絕的敘述下去。馬田民誇張的張了幾次嘴巴,這一重複的動作終於引起了高秀娜的注意,高秀娜說:以後的事就有點老套而俗成,記者將高秀娜的事連同她的肖像張貼到了他們的報紙上,然後,她從報紙上知道了記者的名字叫噶扎,於是她就把叫噶扎的記者當成了救世主,天天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噶扎曾經爲她找了幾份工作,但是都沒有等到開花結果就腳底抹油——溜了。
後來,她認識了噶扎的另一個朋友,一個和高秀娜一樣同屬于靖北的已到知天命年齡的老鄉於樑,於樑也是一個記者,在要退休的時候,提出要到地方駐站,報社便同意了他的請求,於是於樑找到噶扎,邀請他一同到靖北設立記者站,噶扎不想放棄在京城打下的一片基業,便婉言拒絕了,末了,爲了謝謝www。qb5200。Com於樑的盛情邀請,他打電話找來了高秀娜,將高秀娜推薦給了老記者於樑。
就這樣,她跟着老記者於樑來到了自己的家鄉靖北。經過一番達拼,終於在一年內給自己在時內打拼下了一棟樓房。
這就是面前曾經象個猴,如今象個豬一樣的老同學高秀娜分別後的經歷。應該說,高秀娜的話語是極富感染力的,象連珠炮一樣,別說給別人說話的機會,就是給別人稍事喘息的機會都不給。馬田民好不容易再次聽到高秀娜的長長的喘息聲,就想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一樣,立即低頭看了一眼黑胳膊上的黑手錶說:“高姐,我有事,我先走了。”
高秀娜一把抓住馬田民的脖領子說:“馬田民,你是曬暈了還是被餓暈了?你忘了你比我大三歲,你是我哥?對了,你在幹嗎?”
馬田民揚了揚手中的奶粉說,“就幹這個。叫哥叫姐都叫順口了,現在我見了女的就叫姐,見了男的就喊哥,見了長鬍子的就認爹,有時候,爲了賣出一袋奶粉,我見了別人養的狗都想喊一聲爹。剛纔我差一點喊你懷裡的狗叫狗媽了”
高秀娜撇了撇嘴說:“看你那德行,有‘篇子’嗎?”
馬田民推了推眼鏡,應聲從懷裡摸出一張鄒鄒巴巴的名片遞了過去:“給,高,高,高秀娜,是記者嗎?高記者……這是我的‘騙子’”。
馬田民將自己的名片差一點塞進高秀娜懷抱裡的狗嘴裡,直到狗“汪”的叫了一聲,他才丟了名片,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
跑出了幾步,身後的高秀娜說:“哎,馬四眼……馬瘋子,回來,我還沒有說完呢……”
馬田民便跑便扶眼鏡,順勢用右手在耳邊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後,就消失在樓房的拐角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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