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孫老太太介紹,第二天天一亮,她走出房門一看,眼前的情景可把她給嚇壞了。只見老漢(孫大爺)半躺在在牛槽下面一動不動,旱菸稈子也撇在一旁。
大牯牛倒沒有出事,老頭子這就橫下了,老太太正準備大放悲聲的時候,發現老漢的鬍子動了一下,然後看到大牯牛伸出長長的舌頭,來回tian着老漢豎起來的膝蓋。
老太太跑過去試試老漢的鼻息,沒事,這是睡着了。老太太拍打醒了孫大爺,攙扶到房間坐下,然後熬了半碗薑湯以防感冒,完了對孫大爺嘮叨上了,說:“你一個破夢,就攪得神鬼不安的,怎麼的,日後你就陪牯牛睡覺去得了……我看還不如現在就拉出去賣嘍。”
說着無心,聽着有意。
老太太說:“我這說的全是氣話,沒想到這老不死的當時牛眼一翻,跳下炕鑽進牛圈,牽着牯牛出門走了”
老太太說到這裡,也自動停了下來,然後舉起右手,揩一把鼻涕,再擡起左手,雙掌合十,來回撮勻了,最後放在膝蓋上,在大腿上來回蹭。
陳實知道,接下來肯定得由孫大爺講了,所以他稍稍轉了轉頭,儘量不用正眼去觀看、注視老太太的這些動作,但是沒辦法,孫大爺和老伴的動作是如此自然,也是如此的誇張。他不注意都不行。他覺着眼前這老兩口很會講故事,尤其是老太太,語言是那麼精闢、尖刻,而且又那麼會拋懸念、抖包袱,作爲聽衆的他沒有辦法不繼續聽下去。
孫大爺乾咳兩聲,然後雙手很自然的在身旁劃拉了一遍。臉上佈滿失望之色,突出的喉結連續上下滑動幾趟後,張口吐出一口濃濃的痰來。
“記者同志,你不抽菸嗎?”陳實等待飛牛故事的結局,結果聽到孫大爺風馬牛不相干的事。
“啊,不抽……嘿嘿,沒學會”
“不抽菸好啊”孫大爺的喉結又開始上下跳動了。
陳實就等待着那呼嘯而出的吐痰聲,結果孫大爺撇撇嘴,那口膿痰無聲無息的消失了。想着想着,感覺孫大爺那痰似乎滑溜到自己喉管裡,所以正要咳嗽時,孫老太說話了:“哪像你……老不死的,煙癮靠了吧,誰叫你給煙稈子出毒呢?”
孫大爺白了一眼老伴,沒有理會她,清清嗓子,繼續他的“飛牛故事”。
話說當時,孫大爺牽了自家的牯牛,到鄰鎮郭家壩騾馬市場去賣牛,晚上10點種纔回到家。
老太太說,那天晚上,老不死的跌跌撞撞回到家裡,爬到炕上就跟要死的人一樣,半天一句話也不說,我問他:“牛呢?你猜他怎麼說?”他憋了半天才說:“飛了。你說這老不死的。”
孫大爺捋了一把山羊鬍說:“那天我剛把牯牛一牽到郭家壩市場,立即吸引了所有牛販子、屠宰戶和村民的眼光。爲了顯擺自家牯牛的實力,我就在街上牽着牛那麼溜達來溜達去,美美的轉了兩圈。你還別說,看他們的眼光,和街上牛羊販子,就像被我牽着鼻子一樣,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最後在幾個牛販子的哄擡下,我的牯牛賣了一個好價:9168。
陳實反覆回味着老漢所說的數字。“‘就要牛飛’,怎麼賣出這麼個價來”。
老太太搶着回答“還有32元的牲**易稅嘛,要不就是9200元了”
孫大爺嘆口氣說:“都怪我,我本應該與大牯牛說說知心話的,謝謝www。qb5200。Com一下它的,唉,只怪當時我着急着要到木材市場看一下壽材,結果等轉回來,買牛人已經牽着我的大牯牛離開了,所以就沒有與大牯牛告個別……唉!”
看看日頭偏西,天色不早,我只得趕緊往家趕,剛過了一道樑,我就覺着渾身疲軟,四腳不勤,便找了一塊突出的山樑坐下,掏出旱菸袋,準備抽一鍋子。
我這裡將旱菸裝進煙鍋,煙稈子噙在嘴裡,剛準備打火吸菸時,突然眼前刮過一陣狂風,我的眼睛剛那麼一眨一閉間,噙在嘴裡的旱菸杆便不翼而飛了。
等我睜開眼看時,我的旱菸袋連同旱菸鍋正在遠處飛呢。
陳實緊張的盯着孫大爺空癟的嘴脣和下顎上瑟瑟抖動的鬍鬚問:“真有這回事?”。
孫大爺沒有理會陳實的問話,眨巴着空洞而泛黃的小眼睛,繼續講述着飛牛事件的經過。
孫大爺說,他以爲碰見了鬼,但當他定神觀看時,才發現飄動的旱菸袋是被一隻巨大的老鷹叼在嘴裡向遠方飛去。這會兒的孫大爺看到的不再是滑翔飛行的老鷹,而是那漸行漸遠的旱菸袋,和旱菸袋裡花花綠綠的鈔票,而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逐漸變成一隻騰空飛行的牯牛。
讀者朋友,那個旱菸袋裝着的可是孫大爺老兩口的後世今身,那麼,你們可以想象一下孫大爺當時的情景。
孫大爺整個人癱軟在山樑上,手腳抽筋,連站起來的動力也沒有了,他爬行了幾米後,在一個土埂子上直起了腰。到這時候他才喊出了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我的牛,我的大牯牛啊。……”
孫大爺老了,眼睛也花了。他根本就沒有盯住老鷹飛向何方了。在夢中他可以拼死狂追生了翅膀的飛牛,但是,現實中,他連直起腰,喘口氣的力氣也沒有,只有眼淚、鼻涕在無聲的流。
就那樣,孫大爺靠着那半截土埂子一直呆到了暮色四合。他已經沒有思想、沒有意識了,等到他感覺口乾舌燥,又在褲腰中尋找旱菸袋時,再一次想到了自己的大牯牛,和那兩副已經交了定金的棺材板。
孫大爺說他真想就那樣一死了之,但是想到家中還在張望、等待他回去的老伴和幾年未見的小兒子,才踏着暮色,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挪到家中。
陳實問孫大爺,牯牛飛走一事,他的幾個兒子知道不?
孫大爺說:只有小兒子不知道。大兒子當天晚上就知道了,本來他還指望大兒子能出去四處打問一下,結果聞訊趕來的大兒子非但沒有幫忙,反倒將他一頓埋怨,說他老迷信,一個子虛烏有的破夢還當真。孫大爺說:不相信着牛就飛了。父子兩人就在院子裡吵了起來,孫大爺一氣之下,將大兒子連推帶搡的趕出了家門。
牯牛“飛”了,孫大爺倒換不過這口氣,牛“飛”了,這不像牛被惡霸地主“搶”了一樣,他還可以和人家以死相拼。這沒抓沒撓的事只有讓他獨自哭泣了。老人家中的哭泣和吵鬧就讓孫家臺的大半個村人都知道了,最後,有人給孫大爺提議,不如到省城去一趟,把這個事登一下報,或許旱菸袋被什麼好心人揀到,還會給你送一些的。就這樣東尋西找,孫大爺才找到《警報》,希望藉助報社找回“飛走”的牯牛。
※———————————————正版盡在http:///book/32992.html————————————————※背頭一邊吃,一邊喝,一邊抽空點評一下陳實口中孫大爺,孫老太的言辭。不料張口吃飯時,一粒米飯嗆進氣管,些讓被弄個大噴飯,結果飯沒有噴出來,倒是“嘔兒……嘔兒”開始的打嗝。打嗝沒有停止的背頭極力想說點什麼,便拿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往胃裡灌。
兩口酒下肚,背頭就感覺到腸胃裡開始翻腸倒肚般的難受,便仰着頭,將酒瓶放桌上,準備往衛生間跑,由於桌椅的阻擋,還沒等他將屁股從牀上移開,“咕咚”一聲從口裡冒上來一堆污穢的東西。然後,脖子一甩,那滿口的酒菜就全部還原在了桌上的碗碟裡了。
陳實急忙將背頭扶到洗手間,慢慢清洗,然後回到房間,收拾殘局。
背頭從洗手間出來,看一眼陳實,神情有些尷尬。咂咂嘴,然後說:“嗨!可整死我了,兄弟,還喝不?”
陳實已經拉開了牀上的被子,一邊脫鞋,一邊說:“侯哥,我累了,想休息……你自個兒喝吧……”
背頭呷了一口酒,看到陳實不再言語,知道是累了,看了看錶,已經凌晨2點了,便將酒瓶放回原處,轉身給陳實蓋上被子,然後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的牀鋪上,準備睡覺。突然已經睡着的陳實問:“侯哥,你說石巖到了一箭川了沒有?他們現在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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