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進去嗎?”項君歸站在韓子卿身後,聲音一如既往地堅毅。
韓子卿回眸一笑:“爲什麼……不呢?”
雖然她已經對連夢瑤這個人失去了興趣,但是意外地,聞家父母的出現讓她難得對這件案子又多了幾分耐心。
但顯然連夢瑤和聞氏夫婦並沒有讓外人看笑話的打算——他們之間的氛圍一直很“友愛”。
這麼一看,一直冷冰冰地不像是一個正常人的聞人笑,反倒像是這個家裡的外人。
韓子卿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聞人笑身上,但意外地,聞人笑卻像是沒有察覺到韓子卿的目光,一直冷冷地注視着“情深意重”的三人。
“夢瑤,你這段時間受苦了。”聞母拂去眼角淚滴,一臉的憐惜,“不過你放心,我相信你是無辜的,我們一定會將你保釋出來的。”
連夢瑤一直低頭淺笑,嘴角的弧度都沒有半分改變。
聞父也是一臉的慈愛:“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放過誣陷你的人,等你出來之後我們會給你報仇的。”
連夢瑤還是笑着,眼中波光粼粼,流光溢彩,語氣說不出的好笑:“真的?要知道把我送進來的可是你們唯一的兒子。”說着,她還將目光落在一直跟在聞氏夫婦身後的聞人笑身上,眼中的意味讓人捉摸不透。
“夢瑤完全不用擔心,你這個表哥一直無法無天,做事也不經大腦,我一定會給他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聞父目光鋒利,惡狠狠地回頭瞪了聞人笑一眼,有繼續安撫連夢瑤道,“這樣的兒子我們從來就是當做不存在的,哪裡有你貼心,只有你纔是我們的驕傲,我們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連夢瑤靜靜地看着聞人笑,突然開懷大笑:“聞人笑,聽到了嗎?”連夢瑤的眼中有着勝利的驕傲,還有對聞人笑的鄙視。
是該鄙視的,作爲的父母爲了一個遠親侄女,就能說出當自己兒子不存在這樣的話,這個兒子得有多失敗?難道不該鄙視?
聞人笑突然將視線對上連夢瑤,對着這個自己一直不喜歡的表妹露出一個笑容,雖然僵硬,但還是讓連夢瑤產生了受寵若驚這樣的想法。
不過很快她就恢復了之前的姿態,甚至眼中鄙視都不屑於掩飾,直白地展露出來,想要將聞人笑的驕傲尊嚴踩進泥裡。
不過她卻忘了,聞人笑在意的早已不是聞氏夫婦,而是那個隕落的天才——聞天敖。
“我一直都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聞人笑聲音平淡,彷彿說着最平常不過的一件事,“至少比你要了解。”
連夢瑤看着聞人笑這樣的神情,胸中突然就燒起一把火,衝昏了她的理智:“不,你不知道!你的兄長遵從你父母的話答應和我在一起那麼多年,甚至連最後的隱患都在他不知道時候被他們解決了,那一晚他爲什麼會選擇和我分手?因爲天賦?因爲生活的落差?天敖是那樣的人嗎?”
聞人笑一直沒有告訴過韓子卿,一直被所有人讚譽的天才聞天敖,其實因爲自己的天賦被從小逼迫畫畫,而對畫畫極其厭惡,對自己的天賦無比痛恨。
這一切在初戀出現的時候,被打破了,他愛上了繪畫,愛上了自己的天賦。
同時,也因爲初戀,他再次封閉了自己。
聞家人其實每個人都心知肚明,聞天敖的天賦一直都在,卻被他自己當做陪葬品,祭奠了自己唯一的一段感情。
但這一切卻是聞人笑從小渴求的,所以他纔會對一直包容疼愛自己的兄長的態度奇怪——明明崇拜喜愛,卻又竭力製造出兩人之間並不熟悉的假象。
“天敖的戀情就像是一雙手,在你父母的面前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一頭無法遏制的魔鬼——所以我出現了。因爲覺得那個女孩兒的存在太不穩定也太過危險,爲了刺激他產生靈感,也爲了讓他感受到更禁忌的感情,女孩被隔離在了天敖周圍,新出現的我的身份,也並不是所謂的遠方表妹,而是你小姨的親生女兒。然後又因爲我太過沒用,所以他們又讓天敖和我分手。”
“所以真正的劊子手,一直都是你的父母啊……哈哈哈……”連夢瑤猖狂大笑,一段禁忌的感情,最後陷入這個泥淖的一直都她,而聞天敖卻一直只在深淵外安靜地旁觀她逐漸深陷沼澤,沒有推一把,也沒有拉一把。
所以聽到聞天敖毫不在意地說出分手的時候,她纔會那麼生氣,那麼……痛恨。
一直旁觀的韓子卿卻一臉若有所思:“原來如此。”她就說,如果聞天敖選擇在一起是因爲父母,那麼她對聞天敖選擇分手的猜測也是不成立的,現在總算知道了答案。
項君歸同樣所有所思,她聽到韓子卿關於這個案子的所有分析,所以現在纔會承受更猛烈的衝擊——
他在此刻,竟然會覺得,韓子卿之前的推測更讓人心裡不那麼沉重。
聞人笑如遭雷擊,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父母比他以爲的還要心狠的同時,心中也涌現了一個自己的不敢置信的猜測:“聞天敖的死,你們插手了沒有?”
連夢瑤一愣,怎麼會……?
聞家父母卻相視一眼,而後聞母一臉遺憾可惜:“我一直就在想,你的智商如果變成在藝術上的天賦,這個世界上一定會再次出現像達芬奇那樣的藝術巨匠。”
以一個完全沒有天賦的學徒身份,竟然拿到世界聞名的藝術學院教授的極高評價,聞人笑的存在一直讓他們夫婦又愛又恨。
但這句話卻沒有讓聞人笑產生哪怕一絲喜悅,他臉上血色瞬間褪盡,慘白如紙。
這個那麼不靠譜的猜測,竟然被他們毫不顧忌地承認了?
看着聞人笑和四周警員完全不同的表現,項君歸遲疑地看向同樣看得津津有味的韓子卿:“聞人笑不是你們的組長嗎?”
韓子卿讚賞地看了項君歸一眼:“如果要用一羣瘋子變態,那麼無論是誰都不會放心他們的領頭人也是他們的同類。”
“聞人笑本來就是心理異常案件組唯一的正常人。”現在看來,他在他們家也一樣。
只是……韓子卿習慣性地敲了敲額頭,她完全可以確認,那個聞天敖的心理也絕對不正常啊——要說聞天敖不知道連夢瑤真正的身份,是個人都不會信的好吧?聞家夫婦可不會允許他被矇在鼓裡。
但聞人笑是怎麼在一羣變態的圍繞中,長成一個正常人的?這纔是真正的不正常吧?
“唯一?”項君歸冷笑,“你把你的好友也看成了變態嗎?”慕奇絕對是一個正常人!
韓子卿茫然地擡頭,目光疑惑:“啊?你說的誰?”
“慕奇!”
韓子卿恍然,原來是他啊——
“他可不是聞人笑,如果他一意孤行,他遲早也會被同化的。”
不是誰都能做變態中的正常人的,那樣的人,本身就不正常。
——就像是項君歸,在某種程度上,不也是她的同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