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月來到落雪山莊後慕雲朗並沒有禁她的足,所以莊中小路她瞭然於胸,這些小徑本來就少有人跡,今晚山莊大喜,連底層的婆子都去了廳堂向莊主討個賞賜,這裡就更沒人了,初見月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一直懸着的心稍稍安了一點。
轉過前面的梅園,那裡有一個暗門,出了那道門她就自由了,初見月握緊了手中的鑰匙。
前廳喧囂之聲漸行漸遠,即將不可聞,腳下積雪負重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每一聲都讓初見月吊膽提心,梅園厚厚的積雪上,紅梅開的正盛,一個裹着白色狐裘的修長人影靜靜的站在梅花樹下,凝視着白雪紅梅正出神。他的腳印早就被落雪抹去,看來已經來了很久。
初見月的步履頓時凝滯了,原本雀躍的靈魂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空落落的園子,不知道誰發出了一聲嘆息,那個穿着狐裘的男子轉過了緩緩轉過身,眉目舒展,溫潤如玉,“嫂嫂,夜深了,應該回房了。”聲音也似這一樹的紅梅一般,香醇誘人。
初見月原本因爲不安而紅潤的臉頰,一下子蒼白如地上的積雪,“二莊主,請你放我一馬。”初見月不甘心放棄即將得到的自由。
“嫂嫂何出此言,雲清只是擔憂你的安危。”慕雲清言之切切。
“二莊主,當初我們有言在先,只要三莊主餘毒除去,你們就放我下山。”初見月緊緊盯着對方的眼睛。
“但是嫂嫂今日不同往昔。”
初見月後退兩步猝不及防拔下發簪抵在纖細的頸子上:“二莊主,你若念及舊情就請讓開。”
慕雲清:“嫂嫂我兄弟三人對你不起,但是大哥待你卻是一片真心,你與他已經行三拜之禮,那莫公子再通透,也難回當初。”
初見月聲音中難掩恨意:“別喊我嫂嫂。”
“即便你不承認,但是你與大哥——”慕雲清陡然止住,臉上略帶尷尬,稍作停頓,語氣放緩:“你就是落雪山莊的二夫人,這是事實。”
初見月冷笑一聲:“被狗咬了,非但不能咬狗,還得把自個兒倒貼過去,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慕雲清你今日若是肯讓開,我念你個人情,你若是執意如此,你就帶着我的屍體回去吧。”說話間簪子已經刺破了皮膚,立即有鮮紅的血珠滲了出來。
“月兒,別!”慕雲清上前一步,初見月後退兩步。
慕雲清止住腳步,半晌見初見月絲毫不肯退讓,不由仰天長長嘆息一聲,冰冷的雪花驟然密了一些,掩飾去了他眼中的複雜,伸手解下狐裘披風,慕雲清往旁邊讓出七尺距離。
初見月戒備的看着慕雲清,小心翼翼地移到暗門邊,正準備開鎖,慕雲清淡聲道:“初姑娘門我已經開了。”
初見月將信將疑,伸手試探,果然輕輕一推就打開了,這回換成初見月驚訝了。
慕雲清一邊將手探入懷中,一邊緩緩走向初見月。
“你站住!”初見月不知道慕雲清打的什麼主意。
慕雲清聞言站在了初見月身前三尺之處:“初姑娘,若我想強行留下你,你到不了這裡。”
慕雲清此言不假,別說他是落雪山莊二莊主,江湖上排名前十高手,就算是隨便一個會三腳貓功夫的小子,也夠讓初見月舉步維艱的。
初見月手上緊緊握着的簪子被慕雲清輕而易舉得取下,一個溫潤還帶着體溫的玉牌被塞入了初見月的手中。
“你真當我們落雪山莊是江南大宅了,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這是下山的令牌,沒有它你出了山莊也下不了山。”慕雲清解釋道。
“放走我,你怎麼辦?”初見月握着玉牌手有些發抖。
慕雲清將披風一同放入初見月手上:“我是二莊主,誰能奈我何?倒是你,外面極寒,多多當心。”
眼角微微有些發紅,道了一聲“多謝”,初見月別過頭:“你也保重,我走了。”頭也不回的推開了暗門。
初見月的身影消失在梅園之外,廊檐下還是一身紅衣的慕雲朗緩緩踱出,慕雲清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
慕雲朗冰寒的眸子變化莫測,修長的手指不知不覺之中握成了拳頭,又鬆開,半晌衝着暗中招了招手。
廊檐的陰影之下,一個人影靜靜的挪了出來,在離慕雲朗三尺遠的地方一聲不吭的單膝跪了下去。
“十三,你下山去保護夫人。”慕雲朗的聲音比那千山暮雪還有寒冷。
“是!”十三起身,後退,彈指之間整個人飛速消失在漫天的風雪之中。
羅華趕緊追了上去。
十三彷彿夜色中的一隻黑狐,悄無聲息的順着初見月的腳步下了山,有慕雲清的通關玉牌她這一路很順利,地上積雪很深,初見月不會武功,所以十三找她不費吹灰之力,但是突然腳步止於一處松樹下沒有了蹤跡,十三本就沒什麼情感的目光,瞬間籠罩了一層殺意。
“撲簌——撲簌——”不遠處樹木似乎不堪重負,積雪滑落枝頭。
十三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順着聲音發出的方向疾馳而去。
初見月被堵上了嘴,結結實實的困縛住,置於樹下,羅華剛拍去手臂的積雪,擡頭就迎上了十三冰冷的殺意。
“十三”,陡然對上十三這種目光,羅華心裡還是不免緊張:“你聽我說。”
“放開她。”十三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羅華堅決搖頭:“你跟我走,我就放開她。”
十三冷着臉:“雖然我不記得你我之間有什麼淵源,但這並不妨礙我殺你。”
羅華忍無可忍:“十三,你醒醒,這都是假的!”
十三無動於衷,聲音更加冷厲:“放開她!”十三此刻靈魂殘缺,記憶殘缺,唯獨執念不解,手腕一翻,黝黑的長刀握在了掌心,他此時此刻心裡只有初見月,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別動!”帝江銳利的羽箭抵在了初見月白皙的脖子上,“再往前走一步,我讓她血濺三尺。”
十三果真不動,幽暗的瞳仁緊緊鎖定在帝江、羅華身上,如果可以,他現在恨不得立即將這兩人碎屍萬段。
“十三,我是羅華,月兒姐還在家裡等你。”羅華不甘心,繼續解釋。
聽到“月兒”這兩個字,十三面色似乎有觸動:“月兒?”
羅一下子燃起了信心:“對,月兒姐,沒有你她總是被人欺負,我們一起回去保護她,好不好?”羅華一步步誘哄着十三,十三就算是誰都不記得,他也不會忘了月兒。
十三的記憶好像是真的被勾起了什麼,長刀也跟着垂了下去。
帝江暗自鬆了一口氣,手中的羽箭略微偏了一些,突然一道寒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着帝江的手腕就斬了過來,殺意來的觸不及防,帝江顧不得挾持初見月,本能後退自保,“操!”帝江罵聲未落,另外一道身影幾乎在一剎那之間出現,羅華握着云何劍接住了十三的刀鋒。
十三手腕微轉,刀鋒貼着羅華的胸口從下自上,似乎要將羅華開膛破腹,不再留任何餘地。